第五十章 新仇旧恨
陈屿安兀自不觉，唱到了副歌：“陪你去看流星雨”。
“够了！”
沈家榆突然打断他，语气粗暴，和之前开玩笑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陈屿安的声音嘎然而止，非常错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激烈的情绪打哪儿蹿出来的。
沈家榆被他这么一看，更加心浮气躁，说：“我现在又不想听了，你走吧！”
这话不仅任性，简直无礼至极，陈屿安惯来是个有性子的人，只是一直压着，这会儿似乎被气着了，深深盯了她一眼，起身就走。
沈家榆强迫自己不管他，仰头往天上看，太阳穴却迸迸迸乱跳。她的情绪不是凭空而来的，刚刚听他唱歌时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闪现，把她的心脏紧紧攥成了一团，如果下一秒他还不走的话她不知道自己会说出什么荒诞的话，做出什么荒诞的事。
夜深了，北风瑟瑟，刮在脸上像冰刀般锋利，大家期盼的流星雨依旧没有任何踪迹，不远处的一伙儿人也陆续起身，骂骂咧咧地撤退了。
沈家榆也冷，但她一动不动，反倒抱着双膝，把脸放在了上面。
她比谁都明白，今夜大概率是等不到流星雨的，上一世她就没等到，一直念道，遗憾得不得了，最后还是陈屿安不耐烦了，难得说了句体贴话，说结果其实没那么重要。等而不得也是另一种浪漫，她立马又欢喜起来了。
那时候她对他满心信服，简直奉为神明，他偶尔露出来一点温柔她都会受用很久很久。
这一世，这一世风水轮流转，他俩掉换了个儿，他的小心翼翼和体贴她全看在眼里，却再也没有当初的感触，她已经是惊弓之鸟了，偶有一点悸动警戒铃就会猛烈响起，把那点旖旎驱逐得烟消云散。
这一世得他为什么像换了个人一样？她不是没怀疑过，但只是瞬间的闪念，今晚，今晚以前的蛛丝马迹都涌了过来。
正在出神，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下，沈家榆扭头一瞅，一激灵，立刻跳了起来。
起得太急，加上一个姿势久了，左小腿往下带脚又麻又疼，几乎站不稳，她忍不住嗷嗷叫了起来。
唐远山一心要给她惊喜，没想到是惊吓，赶紧扶住她，看她难受得眉毛鼻子往一团皱也跟着着急，说别乱动，缓缓，先别动。
沈家榆咬着牙，半靠在他怀里，等着那股麻疼劲儿慢慢消散，还不忘着问他：“你不是在北京准备比赛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还能为啥？为了陪你看流星雨啊，哎哎，别动！”
唐远山非常紧张，看她想扭头立马惊叫起来，仿佛腿麻的是自己。
沈家榆很受用，嘴上却骂他：“你有病啊，不是明天就开赛吗？”
为了杀进决赛，他们团队不知道费了多大劲儿。
“明天晚上八点半，今天晚上陪陪你，明天一大早买票，能赶上。”
唐远山抓牢她的胳膊，浑不在意地说。
沈家榆嗓子被堵了一瞬，随即又说：“疯了吧你，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如果我不想看流星雨呢，或者有别人陪我看呢？”
“管不了那些，先回来再说，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不是让我赶上了嘛！”
唐远山扬扬眉毛，得意洋洋。
沈家榆想象着他在昏暗的草坪上一个个辨认寻找自己的模样，百般滋味涌上心头，也许这就是年轻人，冲动热血，不计后果，可自己何德何能？
唐远山仿佛感应到什么，把她往自己怀里揽了揽。
两人之间的空气突然变得格外安静，周围呼啸的风声，不远处学生堆的窃窃私语，偶尔噼啪一响的小烟花声，都变得非常遥远，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沈家榆！”
微醺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一声暴喝突然把他们拉回了现实。
沈家榆和唐远山同时抬头，看到了陈屿安，他手上拿了件羽绒服，神情怪异愤怒。
沈家榆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唐远山的姿势似乎过于亲密了，仿佛一种条件反射，她赶紧站直，想和唐远山保持点距离，不想脚还麻着，一挣扎马上疼得哎哟出声。
唐远山一把把她拉回来，紧紧搂住她，这次是真的搂抱，一丝缝隙都没剩，然后抬头示威般地看陈屿安。
陈屿安的脸立刻黑了，幽深乌沉的眼睛里酝酿着狂风骤雨。
“放开她！”
气到极致，他的声音反倒异常地平静，只是挟裹着彻骨的寒意。
“我要是不呢？”
唐远山干脆把沈家榆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沈家榆还没来得及作反应，陈屿安已经把羽绒服一扔，猛兽般地扑了过来。
她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传来嘭地一声巨响，唐远山被一拳打倒在草坪上了。
周边的学生都被吓到了，一阵骚动，与此同时，更大的惊呼声响起：流星，流星来了！
狮子座流星雨如约而至，点点银光排成线，划过夜空，圣洁美丽，璀璨壮观，梨花雨般纷纷而下。
人群传来异口同声地赞叹声，然后是一波接一波的惊呼，都被大自然的美征服了，也把陈屿安和唐远山地缠斗声淹没了。
沈家榆急得团团转，却插不进手。陈屿安像魔怔了一样，狰狞着脸，把唐远山摁在地上一拳一拳地招呼，皮肉相击的沉闷声触目惊心，伴随着他被愤怒扭曲的声音：“让你下作！”“我警告过你，警告过吧？”“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
沈家榆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陈屿安这么失态过，他曾经很轻蔑地说只有蠢货才会用拳头解决问题，他向来沉得住气，信奉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今晚却像换了个人一样，把唐远山当杀父仇人一般往死里打。
唐远山并不还手，只是躲，躲不开就挨两拳，昏昏的夜色中沈家榆看到他的脸随着陈屿安的拳头左右摇摆，鼻子嘴角都流出了血，鲜艳得恐怖。
“别打了，别打了！”
她的心都揪了起来，不要命地冲过去扯陈屿安，又冲唐远山喊：“你起来啊，快起来！”
陈屿安被她抱住了胳膊，下意识地使劲一甩，把她甩了个踉跄。
唐远山这才爬起来，冲过去扶住她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又扭头杀气腾腾地对急急走来的陈屿安说：“你再碰她一下试试？”
浑身的凛冽之气暴长，和刚才步步后退的模样截然不同。
陈屿安不理他，他眼中只有满脸惊恐的沈家榆，声音很紧张：“你没事吧，我刚才没注意到你，不是故意的。”
“你有本事都冲我来，打女人算什么能耐？”
唐远山抹了一把流到下巴的血，挡在沈家榆前面冷笑道。
“男人，男人可不说这种挑拨是非的话。”
陈屿安的声音非常冷硬。
“闭嘴，都别说了！”
沈家榆觉得心脏都要爆炸了，忍不住怒吼。
哔哔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尖利的哨子声。
“保安来了，快走，快走！”
有人叫了起来。
整个草坪都抖动起来，大家一起发足奔跑离开，一时之间万马奔腾似的，流星雨不过几分钟时间，已经结束了。
“哪里打架，谁打架了？”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宿舍睡觉？”
哨子声伴着保安粗声的喝斥越来越近，人群更乱了。
唐远山护着沈家榆，被人流挟裹着往外退。
而陈屿安…，沈家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根钉子一样矗立在奔腾的人潮中，和整个世界都格格不入。
也不怕保安把他抓去了，沈家榆往前跑了一截，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已经不见了，刚才澎湃热闹的草坪上瞬间潮退了，除了被风卷起的塑料袋和残枝落叶外，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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