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037章:道歉
阿人回去了。
在离开之前,司命也终于想明白了,并提醒了她,或许噗噗的病就可以通过她吟唱的方式治好呢?
——很另类的想法。
但也是很现实的想法。
毕竟阿人的能力可以煽动时空的改变……
其实她知道阿人的吟唱方式并非如同其它人一样是用嗓子的,而是用紫微之力,这种力量让她的情绪与这个世界产生了音律上的共鸣,才改变了已发生的既定事实。也就是说,昨日她被释放并非她唱得有多好,技巧多高,而是因为她唱得情绪饱满,情真意切,令人感同身受,才以至于斯。
同理,在吟唱其它曲子的时候亦是如此,只要她动了情,就会感动这个世界。
虽说歌词里也没提到过什么具体的事,或真正的现实,或相似的情节,但只要她的内心诚挚无杂念,秉承着一个目的去想、去念,就会催动紫微力量的发生。
只能说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她就是这唯一的戏外操纵者,是这人世形态的可控者和创作者。
所以三千繁华不过是频率波动构成的一个虚拟实境,看上去真,对虚拟的紫微幻境来说却是个假象。真与假其实是相互对应、同时存在的,我们却更倾向于自己所处的这个物质世界是真,而其它的世界是不真,但对于其它世界的生灵来讲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大家都认为这是个再真实不过的世界,殊不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是假有,是一种频率的波动,仅仅如此罢了。
这是她从那本曾经理解不了的《世不真空论》里感悟而来的理解:非已死而未生者,不能尽知这宇宙的真容,因为我们身在其中,所以不识庐山真面目。
因此在另世空间的生灵们是没有时间的概念的。
所谓时间,针对的不过是我们这些在世俗人;未来的不可预测性也只是因为时间轴上的每一个点都有着蔓延到无数点的可能,但只有此刻的一个决定、亿万人的共同决定,才会使得空间塌缩成一种存在。
阿人的能力便是如此。
她通过吟唱的方式改变了自身的频率波动,或高频或低频,影响并连带起了周围的一切相关事物。但她也只是个凡人,力量有限,故而只能改变一些与自己有关的人生情节,若触手深得太长,想要去改变整个大陆的所有情节,则不太可能。
另外,对于已死的人来讲,她也不可能使其还魂再生,因为那是面向过去的时间轴,而不是现在和以后,也就因此帮不了司命去唤醒那些死去的江国冤魂了。
真是既有希望又很绝望的情形啊……
不过还有更让人绝望的——
那就是,阿人也无法将自己拥有的紫微之力用在司命身上,因为她是紫微术的掌控者,就相当于是紫微术的本身。想要对本身进行修改,诸如改变它脸上的疤痕、恢复容貌等,就如同用火去烧火一样,以子之矛陷子之盾,从而会自相矛盾了。
实际上还有件事是司命一直念念不忘的,那便是她与孟篪的君子协定。
孟渠的魂肉分离,未入地府,严格意义上讲也不是个活生生的人,所以,不知道这样的情况阿人是否能帮得上忙。纵然希望不大,但她自己既然已经说了就一定会去做的,哪怕还她在被捕当中,也定要试一试。
但问题就在于,阿人总不能就这么隔空式的唱首曲子吧,直接对那几百里远的人施加紫微之力?除非她亲眼见过那人,就如同她见过腊梅花的树干似的,因为见过,脑中有对应的特定频率,这才构建出了它的迹象,唤回了枯树的再次逢春。
所以,现在自然是难以履行这件事了。
另外还有,若她此时立马回到赤谷森林,那从豫台出发,必须还要经由柏尚这座城池,否则就得绕远去到照丸,这样肯定要花费不少时间的。现下阿人只剩下了九九八十一天的寿命,噗噗也尚未痊愈,根本不知道她是否会愿意离开,陪自己那么大老远的去救人。更何况赵离、余年俩人还一直都在柏上呢,想必他们二人,尤其是能通过天象捕捉到自己曾在柏尚用过紫微术迹象的师姐赵离,是笃定了自己会折返了。
综上所述,她只好暂且留在这豫了台,不打算冒然移动。
然则就在她茫等待的时候总算是迎来了个好消息,那便是噗噗痊愈了!就跟当初叶柰柰一样,都是些令人振奋的事,这也正是她做这些紫微事的意义之所在。事实上,与其说她是害了这些契约人的命,不如说是她把活下去的希望移到了另外他们想要活下去的人的身上,也不算太“奸邪”了吧!
她安慰着自己……
总要“师出有名”、有点正义感标榜在自己的身上才行,否则她无法再道义上站得住脚,也就没有再施行下去的必要。
她后来通过知微看见了那噗噗下床的场景,看见了他活蹦乱跳地在院子里玩捶丸的样子,想来,这孩子恢复得还是不错的。
真好。
也不枉阿人的苦心付出了。
于是这几日她闲来无事就会去梅园听听小曲儿,为的就是能够见到阿人,奈何数次去阿人都在被教习练唱,不被允许出园。伐琹是个对音乐极其严肃之人,为了让她看懂曲谱并将来有机会上台演出,是怎么都不同意放行的,甚至连偶尔聊个天都不行。
不过朔八才不管司命带自己去哪呢!
只要有美食佳肴,去哪都行,它只顾着躺在味蕾的感官世界里,有一堆吃的就已经眼冒金光了,尤其是看一桌子的食物都进入了肚子里,感觉简直不要太好!这也导致司命都快抱不动它了,每次都单独地给它列了个椅子,随意它胡吃海吃的,不加再以干预。
此时一楼的舞台上迎来了个绿衣男子,不出意外,正是那伐琹。
他一如既往地介绍着接下来的曲目,就在大家倦怠了、并觉得这莺莺燕燕的老曲子没什么新意时,他却一改言辞,振奋地说给大家带来了个惊喜:梅园新来了一位歌姬,名唤曲氏终人。
司命昧然一惊。
听这名字好像……是阿人吧?
果然,台上的帷幕渐渐拉开,推帘而出了一位黄杉女子,还真是她!
她已扑了淡妆,站在那亮堂之地,如闭月羞红,风风而韵韵,料谁也看不出这是已为人母的人,更是想不到她就是不久前那个险些被处死的女犯人。
“我吟一曲,只堪今门;肉竹嘈杂,止于八音。万部一腔,总也不分;一板三眼,实在拘闷。驷马仰秣,怎算巴人;戛釜撞翁,无比分文。且听初啼,返璞归真。顾曲周郎,由吾由嗔……”
伐琹刚才介绍说这首曲子叫《引耳听》。
一如文字所言,丝竹器乐再多也不如返璞归真的质朴,她淡淡地清唱着,连伴乐都没有,只是轻轻地唱着,便如同这世间最动人的百灵鸟一样,传达送出了最真挚的感情。
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她叫曲终人,是个艺名。
曲终人未了,人间不禁几回闻,这名字取得真好。
歌声慢慢地传给了在场所有人,又从梅园传出去,一传十,十传百,百次回闻,乡里乡亲听说有厉害的新人,还是当初的那个杀人犯呢,都马不停跌地赶了过来。霎时,梅园里里外外都挤满了人,人山人海的,都找不到能驻足的地方。
时苏也神不知鬼不觉地坐到了司命身旁,就是那张原本留给朔八的椅子。
而朔八呢?
它嫌在椅子上困住了自己的身手,早就跑到桌子上吃东西去了,可一见到时苏拎了一篮子的荔枝来,顿时又觉得手里的芋头不香了。
时苏轻轻一笑,知道它馋了,但也没说什么,而是表演了起来:先优哉游哉地把扇子置于桌旁,拾起一颗荔枝,翘起尾指,剥起了皮,露出了白晶晶的果肉时又把它在空中绕了饶,故意悬而不吃。
荔枝是奢侈品嘛!
所以见多识广的小狐狸也没见过。
本来它的眼珠子又细又弯的,此时却瞪得比荔枝还大,别说有多羡慕了!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给挤出来,直接跟那荔枝比比大小去。
司命感受到了旁边的窸窣声,蓦然转过头去——那、那缠人精又来了?
她一下子攥住了时捏着荔枝的手,诡异道:“还说你没有跟踪我?”
时苏本想挣开,奈何被她攥得紧,似有洪荒杀气一般,所以也只好端着手,解释了起来:“这豫台本就不大,我又是这里的常客,怎么,不能来吗?再说了,听闻梅园今日来了新人,我便来看看,怎能说是跟踪你呢?奇怪。”
司命满脸写着“胡说”二字。
“你该不是有妄想症吧?”
“什……什么症?”司命蹙起了溪水流眉,“那你为何要坐在这儿呢?”
时苏带着她的手指了指旁边:“那边还有地儿吗?”
抬头看去,果不其然,别的桌子都挤满了人,已经找不出空余的地了,要不是朔八站了个位置,很可能它的椅子也早已被人掳去一个顶十个用了。
“再者说我是来看小狐狸的,又不是看你的,你在这自作多情作甚。”
“你……”
时苏稍稍一用力,从她的手里挣脱了出来,然后就把荔枝放到了自己嘴边,可刚要再吞进去时又停住了,睨了眼朔八,却见那家伙正端起手来,口水直流地看着自己,于是他便把这颗荔枝丸子塞进了它嘴里,套着近乎道:“你说是吧,小八?”
“……”
司命不打算跟他计较,又看回了舞台。
“不过呢……”时苏接着剥起了荔枝,朔八囫囵地吞了上一个,还没吃到味呢,便又捉急地扒拉起了他的胳膊来,欲再享受一个。结果时苏却挥来挥去的就是不给它,像是在逗趣宠物一样,“你这人啊,也真没有良心。数次三番地将我打伤,到头来却连一次诚恳的道歉都没有。不可爱,不可爱……还不如我们的小八呢!”
“!”司命被他气得险些窜起身,奈何周围人太多,也只好收敛了些,“你这天天喋喋不休的样子哪像个受伤的人?还有,我可不可爱与你何干?你千万别对我有什么期待啊,没用的,我自娘胎起就没有那种多余的东西。”
时苏呵了一声,看她被自己激得按捺不住,又扬起了一种得意,但最终还是心软,让朔八把这第二颗剥好的荔枝给顺走了:“就算我一直缠着你不放又如何,我还等着我的精神损失费呢!你又一直没给……”
“你的精神损……”司命欲言又止,想了想,自己这几日却是对他有些粗鲁了,因为属于在逃人士,她对任何来主动接近自己的人都会贴上个不怀好意的标签。但无论如何也是自己对其不礼在前,若能好好赔个不是,让他以后不要在自己面前左右晃荡着了,倒也不亏吧?于是她轻轻一咳,嗫嗫道:“好了好了,既然如此,我向你道歉。”
“什么?”时苏侧了侧耳朵,动作有些夸张,“我没听见,你说什么?”
“我说!我向公子你,正式道歉。无论是什么,是哪次,是在什么地方。总之你大人有大量,莫与我这不懂礼节的人计较了,好吧!从此以后呢,也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了,小女子在此先谢过了。”
“好什么好啊!”时苏又剥起了第三颗荔枝,睥睨着她道,“其实若你早点说这样的话,我或许真能大发慈悲,不再与你计较了。但我这几日的脑袋好像有点不太灵光了,而且如今,我这心也已然凉了大半,你说怎么办吧……”
“你想怎样?”
时苏遥遥望了望悬窗的天空,又看回了她:“你说最近的天气怎么变化这么大呢?前几日还晴空万里的,瞬间又乌云密布的,急急下了场大雨,不一会儿,太阳又重现在了那青空之上,简直要热死!真是奇怪……”
“那你看我作什么?”司命就着窗户看了过去,不久又转过来看他,但在这一去一回的移动间不禁失了控,眼中的紫光乍现出了点,“我又不是羲和,怎知这因因果果的……”
这一幕,这一刻,竟是时苏第一次看到了她的紫微之眼。
他从未在世间见过如此向死而生的眼睛,那眼睛能摄人心魄,似乎也能让人舍生忘死,忘记一切,连他也停留在了这种吸引力当中,仿佛那瞳孔才是自己该来和该去的地方,也是自己找了这么久的答案。
嘣的一声,荔枝掉在了桌上。
朔八趁机给抢走了……
时苏还在入迷着,几乎忘乎所以,也不知到什么时候才反应过来,改变了思路:“这样吧,你瞧,那台上的歌姬唱得太好了,梅园的人也越来越多,此地不宜久留,你陪我出去走走,就浑当时你的诚意了如何?”
“不……”
司命的话未来得及说完,时苏就把荔枝从朔八的手里抢了回来,塞进她嘴里,然后又在她一脸呆萌的时候拉了她的手,穿入了人群中……
朔八懵了。
但它的反应很快,也没顾得上生气,赶紧抓了把篮子里的荔枝飞扑到司命身上,然后就这么跟着他们同时离去了。
尽管后来咣咣当当地都掉得差不多了吧……
但也所幸还有个荔枝皮,可以闻闻果子的味道,以解随时的相思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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