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扭头就进了嫌疑人的范围
“帮我拿一下剪刀。”
李妍正出神,被沈寒舟一句话拉了回来。
他眉眼清冷地望着李妍,见她没反应,又说了一遍:“烦请大小姐,帮我拿把大号的剪刀,属下一手血不方便。”
李妍下意识往他手上看过去,一眼就后悔了,只觉胃里翻江倒海。
她赶忙忍住,从盒子里给他摸了一把大的,拍在他身旁小桌上,之后奔出殓房,扶着院子里的树,加入两个捕快的阵营。
等吐完,她抬头瞧着沈寒舟的侧颜,依旧冷静淡漠。
他专心致志,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双手上,仿若将四周一切都隔绝开来。
“庄上这位新来的账房还真是不一般。”捕头呲牙咧嘴,话音难掩钦佩,“居然面不改色心不跳,我们衙门请的仵作都没有这个风范,您是从哪请来的啊?”
李妍干笑一声:“……我路上捡的。”
虽然捕头满脸迷茫,可她确实没骗人。
三个人仰着头站在殓房门口,里面一股阴气森森地冒出来,谁也不想再往前走半步
“两位大人,这尸体是几时被发现的?”李妍收回视线问道。
“酉时三刻”捕头摆手,“这辈子我都不会忘。”
夕阳西下,天色不晚,却敢屋顶抛尸,凶手确实胆大包天,不按常理出牌。
但沈寒舟又说他是个新手,不专业。
有些矛盾。
“经常杀人的朋友,可能会不慌不忙地站在屋檐上抛尸,但一个新手……”她望着殓房方向,“大多数人头回杀人都是吓得屁滚尿流,恨不得马上逃离现场。他是为什么要留到这个时间,还要在百姓面前抛尸?是不是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这谁知道啊,但是您说的这个话,我们林大人临走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临走?”李妍声音高了三分,“他去哪了?不打算给酒,躲出去了?”
“误会。”捕快忙摇头,“今年朝廷都察院的京察大人,差不多这两日就要抵达青州,我们大人去驿站候着了。”
原来如此,难怪都请到她头上了。
都察院对天下百官例行督察,考核百官业务,能者升官,不能者就地革职。
如果到了青州城,得知发了这么恶劣的案子,而整个府衙搞了十天连一根线索的毛都没瞧见,那确实是要拉几个人革职,以儆效尤。
“也不是毫无线索。”此时,沈寒舟悠悠开口。
在殓房里埋头了两刻钟,他将麻布盖好,物件归位,又洗干净双手,为那姑娘上了三炷香。
“手腕脚腕都有捆绑痕迹,上半身满是细条抽出来的紫痕。那痕迹大有文章,不是寻常模样。”
他说完,提着衣摆从殓房走出来。
白衣似雪,绣着朵朵红梅。目光清冷,扫了一眼众人。
他的目光落在李妍身上,垂着眼眸思索片刻,才又开口:“那痕迹绝不常见。像是三股彩绳编起来的样子。”
三股彩绳的麻花鞭子?
李妍深眸骤然一冷。
沈寒舟说得很隐晦,每个字都在提醒她。
本来,府衙的案子就算是捅破天了,那也和李妍关系不大,她犯不着太上心。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三股彩绳的麻花鞭子是非常特殊的物件。满青州只有飞龙山庄会编,还是预约货,只高价卖给土匪当中很有地位的人,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物。
而目前青州有这鞭子的,算上李妍最多五人。
她目光复杂地望向沈寒舟,一时语塞。
来帮忙查个案子,一扭头自己就进了嫌疑人的范围了?
但沈寒舟没回应,继续道:“那鞭子的痕迹在脖颈也出现。因为凶手把头带走,且手法十分拙劣,导致大面积的勒痕都被破坏,我拼了很久。”沈寒舟抬手,指着自己的脖子,“颈部的切口创面,有明显的锯齿状痕迹,是握着刀柄,多次用力的结果。”
“再加脖颈斜后方表皮外翻,说明他下刀的时候,被害人还没断气。”沈寒舟说完,将背在身后的手抽了出来。
“至于分尸的凶器……”
他手里端着一把黑色小刀。
“从入刀刀尖到皮肤仅有两寸出头的距离来看……”他将刀拔出,“最符合刀痕的凶器是这个,这是只有书生会用的书刀。”
“书刀?”李妍蹙眉。
书刀多用来裁纸开信,所以刀刃可以做得没有那么锋利,以防不小心伤了人。
凶手用它来下手,着实狠毒。
先是劫走被害人,将她捆绑虐打,之后用麻花鞭子勒到昏迷,尚未断气就想将她头部取下来,每一步,都是奔着必死无疑下手,这得有多大仇恨,多丧心病狂。
“查了十几天了,凶手那边没线索,那被害人这里可查出什么了?”李妍望向捕头。
两人不出所料,双眼透出清澈的迷茫,摇了摇头。
李妍只觉额头发紧,切身体会到这一届青州府衙的捕头质量,确实不太行。
她仰起头,又回望石阶上的沈寒舟。
不知为何,总觉得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找到突破口。
被她注视的瞬间,沈寒舟神色微顿,眉间嫣然涌起一抹不自在,目光落向一旁,旋即开口:“有。”
他将书刀收回刀鞘,那纤长的手指点着自己肩胛骨下一寸的位置:“在这,有一个很明显的烙印。”
“烙印?”李妍没瞧见他的不自然,目光只落在指尖上。
沈寒舟是个读书人,宽肩窄腰,衣衫领口隐隐透出锁骨的曲线。
虽然瘦,但不得不说,好看,耐看,她喜欢看。
“我拓下来了,时间不长,像是去年烙上的。”沈寒舟从怀中拿出纸,迎着她那直白的目光,在她眼前晃了晃。
李妍被他挥得眼晕,一把扯过宣纸,白了他一眼。
“庄主若是觉得难以置信,也可以自己进去掀开再看一眼。”
听到这话,她下意识又想起刚才那一幕,登时又有些想吐。
“不了。”抬头瞬间正好看见沈寒舟的嘴角带着一抹得意,显然是故意的。
能耐了啊!
“都拓下来了,我怎么能博了我们家善解人意的沈账房恩情?”
她哼一声,一把抖开,纸上一块黑白间隔的印记赫然呈现。
“这不是单纯烙铁盖一下,是墨印。”沈寒舟见她吃瘪,话里带笑,听起来心情不错。
李妍顾不上埋汰他,思绪都在墨印两个字上。
在大晋,烙印分三种,一种是防奴隶逃跑的,一种是防出逃兵的,还有一种,是刑罚。
墨印便是第三种,是毁肤涂墨撰写字迹,伤口痊愈之后墨迹伴随终身不掉。
是上古五刑之一,只会用于作奸犯科之徒。
沈寒舟两手背在身后,轻声道:“姑娘是个清白女子,完璧之身。但胸口带着墨印,实是令人匪夷所思。”
也就是说,她曾经因为触犯大晋律令,坐过牢。
“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能触犯什么律令,还被上了墨刑?”
李妍低头将那张纸看半天,那烙印像是个青字,又像是春字。
“是暴,暴力的暴。”此时,捕头伸手,指着拓下来的外圈解释道,“而且这边框是椭圆的,是县衙大牢才会用的图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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