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张招娣的故事

晚上她拿着两瓶啤酒回来，非要让我陪她去天台看星星。我说山风那么大，看什么星星，跟二傻子似的。她又拽了个小毯子出来，说哪里有风，看星星多好，多浪漫。
  最后我还是和她一起做了二傻子，俩人披着一条毯子坐在水泥台阶上，喝着苦不拉几的啤酒，借着月光看着远处重重叠叠的山。
  “还记得大一开学的时候死的那两个女孩吗?”她闷闷的开了口。
  “嗯，记得。”
  “去年过年的时候我三叔说起这事了，最后学校每家给赔了三十多万。人也抓到了，就是几个民工。她们拖行李进学校的时候，就被盯上了。”她喝了一口酒：“躺食堂前面那个老头，就是那个贫困生的父亲。”
  “父亲？”我仔细回忆了一下：“你确定不是爷爷？”
  “嗯，没想到吧？那么大年纪了。”她向我这边靠了靠：“老头挺穷，不过他家那地本来就穷。穷上加穷，娶不上老婆。最后老头不知道从哪弄来个女的，可能是买的吧。天天拿个大链子锁在屋里，最后怀孕了生了她。”
  “越穷的地方就越对生男孩有执念，本来老头想把她卖了。那女的不愿意，求他说自己还能生，让他留下孩子。结果还没几个月那女的真又怀上了，可能是条件太差了，也可能是身体就没养回来。生第二个孩子的时候那女的大出血死了，肚子里的孩子也没生下来，据说真是个男孩。”
  “那时候她都一岁多了，长得很讨喜，见到的人都说长大了肯定好说人家。老头本来想直接卖了，可听人一说也觉得有道理。就寻思等她大了能收彩礼，还能给自己养老，怎么算都是只赚不赔的买卖，就把她留下来了。呵……”
  “本来没想让她读书的，但是当时有个有钱人去村里做公益，去上学不交钱还能管两顿饭。反正放了学还能干活，家里还不用花钱养，就直接送去上学了。不过让人意外的是，那个女孩非常聪明。村里的学校不分班，因为拢共也没几个能上学的。她只上了一年，五年级的题目都能考到满分。村里的人都夸她是文曲星下凡，又聪明又懂事模样还周正。”
  “可能老天爷都想帮帮她，后来村里去了一个支教老师。是个男的，家里条件还挺好，就是想下乡支教锻炼一下，教的还是英语。孩子们都没接触过英语，学了一个星期，勉勉强强的学了几个单词。就只有她，只需要听过一遍就都可以记住。”
  “时间一久，老师不想注意她也难。只是她不大说话，一放学就跑了。老师就向其他人打听她的事，可能是可怜她吧，就动了资助她的念头。去她家里好说歹说，最后给了六千块钱，把她‘买’了出来，带去城里。”
  “你一定觉得特别可笑吧，好心资助还要花钱买。”她嘴角向上挑了挑：“而且只值六千块钱，那老头还觉得老师就是他女婿了。时不时就问人家要钱去，老师也大方，反正要不了多少，一次也就是几十几百的。”
  “女孩就跟着老师的父母住，老两口做生意的，不在乎多养个孩子，何况是个聪明懂事讨人喜的孩子。过了几年，老师的父母就动了把女孩过继过来的念头。可老头不愿意，这么大的摇钱树呢，怎么可能放手呢。”
  “这事不但没谈成，老两口还生了一肚子气。女孩特别懂事，说老师把她带出来已经很感激了，给她爸的钱她以后一定会还的。接着自己找老师申请了贫困补助，努力学习年年拿奖学金，并且最后考上了大学，美丽的人生终于开始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忧伤：“你说，如果我们不知道结局的话，这个故事会不会很完美。一个可怜又贫穷的好姑娘，得到很多人善意的帮助，最后有了一个幸福圆满的生活？”
  我勉强的笑了笑：“或许吧，因为童话故事里最后的结局都是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
  “对啊，童话故事里是这样的。”她顿了顿：“可惜她的名字叫张招娣，呵呵……”
  我捏了捏她的手，叹了口气：“招娣，盼弟，来娣……听着就浑身不舒服。”
  她又向这边靠了靠，紧了紧毯子：“话说，认识这么久了，你从来都不知道我家里的事吧？你怎么不打听打听？”
  我噗呲一下，差点没把嘴里的酒喷出来：“咳咳，打听个屁！我打听你家的事干啥，我又不娶你。”
  “那你不看看我家的车，还有我平时吃的穿的用的？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她歪着脑袋看着我。
  “好奇什么？麻辣烫你又不是不吃！去个夜市属你吃的最欢实！大娘的手脏兮兮的在那抓来抓去，指甲缝里黑黢黢的，你就跟没看到一样。啧啧啧！”我调侃的看着她：“咋地？你身上比普通人还多了啥？你是外星人，能biubiu？”
  “噗，滚边去！”她笑着轻轻拍了我一下：“就是因为你这样没心没肺的傻不愣登的，我才能和你做朋友。”
  “呦！小土豆！和我做朋友还委屈你了？”我故意推了推她：“快快快！去找个和你一样有钱的人做朋友去！”
  “小气的嘞！切！”她不满的撇撇嘴：“你不问，我偏告诉你！我家可厉害了!可有钱了！我天天从一百多平的床上起来，上洗手间都要开车去！”
  “呸！让尿憋死你！”我伸手就给她脑袋上来了一巴掌：“最近是雨季啊，学校这里地势还高，小心吹牛被雷劈！”
  她揉揉脑袋，委屈巴巴的把下巴放在我肩膀上：“真的真的！人家不骗人的！”
  “我呸！去去去！原来的小圆脸，捏起来软乎乎的多讨喜。这好好的，怎么长着长着长出个尖来！硌的我肩膀都疼！拿走拿走！”我一脸嫌弃的推推她的脑袋。
  “长开了还不行嘛！再说了，什么叫长出个尖！人家这叫瓜子脸!”她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等我走了，你想被硌都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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