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闲话爱好者
之前古潇着急去找琴筝，对此二人并未注意。现在她才看到这二人约莫十七八岁，虽然都是丫鬟，装束并无区别，但气质也是不同的。
其中一人看着稳重大方，头上插着一支竹青色的发簪。
另一人眉眼间则更多了些俏皮灵动，头发上戴着一朵莹润雪白的兰花，看着应是很好的玉质。
戴着竹青发簪的丫鬟开口介绍道：“我名唤竹枝，她是兰芯。游公子叫我们来为琴筝姑娘送些药，还嘱咐我们帮忙照顾姑娘。”
古潇道：“我叫古潇，这位就是我妹妹琴筝。有劳姐姐帮忙了。”
竹枝拿着碗给琴筝喂药，笑道：“姑娘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分内之事。”
兰芯在一旁也拿出了手中的食盒。向着古潇笑道：“古潇姑娘，这些是游公子让我们送来的午餐。”
兰芯一笑起来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眨着眼睛的样子颇有些古灵精怪的感觉。
古潇双手接过，道：“多谢。”
想起游弈，古潇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个，请问，游弈……公子，他有没有带什么话？”
兰芯应道：“没有呀。”随即她双眼都发亮了，问道：“姑娘和游公子吵架了？”
古潇：……你这么兴奋是怎么回事？！
没等古潇回答，竹枝便看了兰芯一眼，道：“芯儿，说了多少次，不要乱猜别人的事情。”随即向古潇道歉：“真是抱歉，芯儿从小就这个样子，对什么事都很感兴趣。”
兰芯撇了撇嘴，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古潇默然了。还真是个闲话爱好者呢……
并不想在游弈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古潇转移话题道：“那姐姐们可否为我介绍一下这里呢？以后要留在梦霆学习，想先熟悉熟悉这里。”
“你说你要留在梦霆？！”竹枝没什么变化，倒是兰芯一下子瞪圆了眼睛，语气都有些变了。似乎是不确定自己听到的东西，兰芯又问了一遍：“姑娘是留在梦霆学习？！”
古潇点头道：“对啊，我和小筝都会留下来。为什么这么震惊？”
竹枝接话道：“姑娘有所不知，梦霆几乎不会招收外姓弟子，外姓的基本上是来客。如果是留在这里，那就几乎都是丫鬟侍女，比如我和兰芯。”
“是呀是呀，”兰芯也说道：“很多人上山拜师都没成功，这次居然破例了，而且还是收两个，我来到这里都没有听过呢！”
这个古潇倒是知道，来望灵山的路上，连轻舟已经告诉过她了。这一次被收为弟子，十之八九是因为游弈的缘故。
琴筝的药喝完了，古潇连忙道：“多谢二位姐姐帮忙照顾，接下来交给我就好了。姐姐们就去忙吧。”
竹枝和兰芯收了药碗，道：“那姑娘们好好休息，我们便先退下了。”
两人走后，屋子里就只剩古潇和琴筝。
“姐姐，”琴筝犹豫着开口，“我错了。”
古潇看看她，没说话。
琴筝看上去很有些委屈，她道：“姐姐你别这样，我知道错了。不该瞒着你跑去唤灵。”
“我不是气这个。”古潇叹了口气，走到琴筝床边坐下，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游弈的药很管用，琴筝的体温降下来不少，气色也好了些。古潇的神色这才稍有缓和，顿时安心了不少。
她不是气琴筝，也不是气游弈，更不是气孟卿平或者其他什么人。她其实是在生自己的气。
她气自己没看护好琴筝，气自己一点用都没有。若是她能再强一些，琴筝就不用受这么多罪。
琴筝以为她是在埋怨游弈，忙道：“姐姐，也不是游公子的缘故，都是我自作主张非要他帮忙的。”
“那迷药也是他给你的？”古潇看了一眼房中的小香炉，屋中那股让人头晕的香气已经散去，古潇清醒了不少。
琴筝有些难为情地笑笑。
“说吧，”古潇颇为无奈地道：“主意是谁出的？游弈？居然还给我下药，亏你们能下得去手。”
可琴筝却摇了摇头，她的话让古潇猝不及防。“不是游公子，是……孟公子。”
“什么？！孟公子？哪个孟公子？孟卿平？！”
琴筝抿了抿唇，微微点头。
古潇更是弄不明白了。
孟卿平不是不同意唤灵吗？这一个两个的都什么情况？商量好了合起伙来骗她一个人？
“你们……都在骗我？”
琴筝听了这话，惊慌起来，连忙道：“姐姐你别多心，我们不是想骗你。只是，只是……”她声音越来越小，就像个做了坏事被抓包的小朋友。
气氛正紧张着，一个奇异的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气氛。
“咕……”
声音还是从琴筝肚子里传来的。
“罢了罢了。”古潇有些哭笑不得，她说道：“总之没事就好。来吃饭吧，也怪我，这么久了你早该饿了。”说罢便盛了饭递到琴筝手中。
……
时间已至酉时，古潇提着食盒，正不知向哪边走。
正常来讲，她也不必亲自去送什么食盒，等着丫鬟过来取就好。但古潇总觉得，既是以后也要留在梦霆修灵，又不是客人，就不要总是麻烦人家。古潇本来也不是那种喜欢别人伺候着的大小姐性子，嘱咐琴筝在屋里呆着不要乱跑后，她便拎着食盒出来了。
老实说，古潇没去过厨房，自然也不知道它在哪。不过好在这个时辰也该是厨房里忙碌的时候，丫鬟侍从们自然会里外进出。
古潇盯上一个端着碗碟的丫鬟，一路跟着来到厨房。这里的厨房很大，古潇也不知道该把食盒放哪，便站在门口张望。
“古潇姑娘？”
古潇闻声回头看去，正是竹枝。她见古潇站在这里，有些诧异。
“姑娘怎的来了这里？”
古潇打了个招呼，松口气道：“我来送食盒的。”
“真是麻烦姑娘了。”竹枝连忙接过食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其实姑娘不必亲自来这一趟，我和兰芯来做就可以了。”
“啊，没关系没关系。”古潇不甚在意，她说道：“我正好也出来走走。”
“那姑娘先回去，我马上就将晚餐送去。”
听了这话，古潇道：“竹枝姐不用麻烦了，若是晚饭的话，我直接带回去就好。反正我也出来一趟，还能多逛逛。”
竹枝则是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就麻烦姑娘了。请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拿过来。”竹枝匆匆忙忙地走了，古潇则等在原地，这里也没什么认识的人，就不要乱走了。
正这样想着，下一秒就看见有个人横冲直撞地朝着她这边冲过来了，那人一边跑一边回头，显然是没看路。
古潇急忙向边上挪了挪，可是猛然看见就在那人跑去的方向，正有个丫鬟端着汤慢慢走来。再不停下这是要撞上了，滚烫的汤要是洒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于是古潇赶快向前几步，拦下那个横冲直撞的人，那人速度太快，正和古潇撞了个满怀。两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古潇揉了揉肩膀，刚站起身，一个有些娇蛮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是谁敢拦本小姐的路？”
古潇仔细一看，是个小丫头，年纪看起来和她差不多大。那女孩手里攥着个点心，嘴里好像还吃着一个，因此说话也不很清楚。
那姑娘拍拍身上的灰，站了起来，看着古潇。被人撞了这一下，她看上去有些不高兴了。“你，为什么拦住本小姐的路？”
“不拦着你你就撞到别人了。”古潇向着之前端着汤的丫鬟的方向抬抬头，示意她刚才马上就要撞到那丫鬟了。
那姑娘上下打量了古潇一番，问道：“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丫鬟？”
古潇有些无语。
她这是有多像丫鬟？短短一天的工夫，已经被认错两次了。就算她穿的衣服黑乎乎的不起眼，就算她的发型老是歪在一边，就算她身上一点装饰品都没有，那也不至于……
好吧。好像还挺至于的。丫鬟身上的装饰品都比她多。
古潇还是决定解释一下，她说道：“其实我不……”
话没说完，身后突然传来喊声：“小姐！小姐你别跑，快出来啊！”
眼前的人如临大敌，慌张道：“我，我得先走了！他们又会把我抓回去，难得溜出来一会……”她匆匆跑出去几步，又回过头来朝着古潇喊道：“喂，你可别去告我的密啊！”说罢又一溜烟地跑了。
古潇更无语了。我都不知道你是谁好吗……还有我干嘛要去告密，闲得没事做么……
……
“古潇姑娘，久等了。”
竹枝向着古潇走来时，手中多了两个提盒。她将两个盒子交给古潇，嘱咐道：“这个盒子是晚餐，另一个里面是药房为你们煮出来的药。”
古潇疑惑道：“我们？”
竹枝点头：“是的，游公子吩咐过我们煮药的方法，不会错的。上层的是琴筝姑娘的，下层的是你的。”
“不不不，真的没有弄错吗？”古潇又重复一遍道：“小筝，和我的？”
竹枝肯定道：“没错，游公子的嘱托我们定不会记错的。”
见此，古潇不再多言，她接了食盒，道了谢后就返回了房间。
她一直在想事情，到了屋内时，神色依然很是严肃。
“姐姐？”琴筝见她这副严肃的样子，担忧道：“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古潇缓和了神色，道：“也没什么。”她打开其中一个食盒取出了饭菜，却没有动装着药的那一个。
“姐姐，另一个盒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古潇神色不变，道：“没问题。那个是药，游弈教人煎的。”
她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暗暗画了个问号。
没问题？这问题大了去了。
给小筝的药还能理解。小筝身体本来就弱，唤灵之后更是需要调养。可是根本没理由给她。她活蹦乱跳的，没生病也没受伤，完全不需要那种东西。
古潇看了看外面，天色渐暗。她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道：“小筝，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琴筝也立刻起身道：“姐姐，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和你一起。”
古潇安抚性地拍了拍琴筝的肩膀，微笑道：“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我只是去找一下游弈，不要担心。”她把琴筝按回了椅子上，一边向外走一边嘱咐道：“已经深秋了，晚上外面风凉。小筝待在屋里，不要出门。”
她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对着琴筝的耳朵低语道：“小筝，先不要喝那碗药。等我回来。”这才放心地出门了。
琴筝看起来非常不放心，但是古潇又坚决不让她跟来，她只好乖乖地继续呆在屋子里。本来今天唤灵的事就已经让姐姐担心了，她不想再惹姐姐生气了。
屋门被轻轻带上，房中只余琴筝一人。
她却是放下了碗筷，将左边的袖子挽了起来。白皙的左臂上，赫然是一道赤色的符文。这符文不过小孩巴掌大小，图案也颇为奇特。乍一看上去就像一轮火红的太阳正散发着强光，但若是细瞧，便知不同。不同就不同在这日光上。
组成日光的图案看起来分明像是闪电，数道这样的“闪电”排在“太阳”周围，竟使得这符文有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琴筝盯着这符文半晌，兀自叹了口气。说实话，她也搞不清这是什么东西。唤灵回来之后，这奇形怪状的符文就显现在她的手臂上，她也尝试着看能不能擦掉，但结果显而易见。
她并没告诉任何人，包括游弈和孟卿平。
这奇怪的图案实在是让她觉得有些不祥，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她更不会告诉古潇。要是叫姐姐知道，免不了又要忧心。
不过情况也并不糟糕。这图案除了奇怪诡异了些，倒是没对琴筝产生任何影响。琴筝便也无心去多管它。
她放下袖子，又拍平了上面的褶皱，将桌子上的碗碟都收了起来。
古潇出了房门，却并没朝游弈的房间过去。
这个时间，她可不会去找游弈。她要去的地方，是验灵台。
今天下午的验灵台也太古怪了，不去看一眼，古潇绝对无法放下心来。
当时孟卿平和游弈在结界里为琴筝进行唤灵仪式，她一直盯着那结界。最开始的确什么也看不见，可是唤灵途中，她右肩的灵璆忽然就有了反应，也就是那一瞬间，她看到了结界里的情况。
虽然只有一下，但古潇看得真切。
结界里总共三人。
琴筝坐在验灵台中心，对面有一人正隔空向她体内输送什么，另一人静立一旁，似是并无动作。想来琴筝对面的人便是孟卿平，正为琴筝输送灵力。另一个便是游弈了。
但更让古潇在意的却并非这三人。
那原本莹润透亮的验灵玉台，不知为何，竟是通体都变成了赤色。若是普通的赤色也便罢了，偏生这赤色给她的感觉过于怪异。最底部的颜色极为浓郁，越是往上，赤色却越是浅了。到了最上面，甚至这赤色都不十分明显，仿佛掺杂了阳光那般。那感觉就像冲天的火焰里被烧死的人流出的鲜血。
即使只看了一眼，这种感觉也让古潇不寒而栗。不久之前的记忆就像洪水决堤那样，又重新翻腾起来，铺天盖地地朝着她的脑内涌去。
正午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她却一点暖意都没有，只觉得身上汗毛倒竖，足底被冻住一般，竟是不能移动分毫。
她一直盯着的其实又哪里是结界，分明是想透过结界再看一眼那个验灵台！
唤灵仪式结束以后，她固然是第一个关心琴筝的安危，然而带着琴筝离去之时，她还是没能忍住，转头望了一眼。
验灵台又恢复了先前的状态，看起来光洁透润，若不是古潇看得太过真切，定然会怀疑之前在结界里是她看错了。
想要去验灵台，需要穿过梦霆的花园。按照白天的记忆，古潇驾轻就熟地来到了花园之中。还没等进去，便听见身后有人叫她的名字。
那声音离得还挺远，她听得却也清晰。想来那人是为了让她听见，所以喊出声了。
古潇转身望去，只见二十米开外的地方，有个人一身白衣地挥着手向她跑来了。她定睛一看，正是兰芯。
古潇礼貌性地打了招呼，便问道：“兰芯姐，有什么事吗？”
“咳咳……”约莫是跑急了，兰芯咳了两声，喘了口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古潇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
古潇答道：“啊，我刚刚吃过晚饭，就出来走走。”
兰芯道：“琴筝姑娘没和你一起么？”
“没有，”古潇道：“小筝今天唤灵很虚弱，我叫她在屋子里好好休息了。”
兰芯眨眨眼，又神秘道：“姑娘我跟你说啊，你走一会就回去吧，晚上可千万不要在这里乱跑。”
古潇疑惑道：“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兰芯听了这个，便凑近了古潇，压低声音道：“我听说啊，这种修灵的地方，白天和晚上是截然不同的。灵气越盛的地方，晚上往往越危险。”她四下看看，见没有其他人，就又压低了声音道：“姑娘现在还不会使用灵力，如果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大家感知不到你的灵力会很危险的。”
见她这种神秘的模样，古潇有些忍俊不禁。这人明明比她大一些，心性却似乎比她还像个孩子。
修灵之地，能危险到什么程度？
她刚想摇头，却忽然间想起了来望灵山的路上，连轻舟对她们说的话，不禁有些警惕。
兰芯看古潇没有答话，以为她是不信，便急道：“你真还别不信，这话一般人我可是不说的。要不是姑娘你‘姐姐，姐姐’地叫着，我定是不会多管的。”
古潇连忙解释道：“兰芯姐你别多想，我没有不相信的意思，就是……这个气氛太好了，我觉得后背凉凉的……”
听了这话，兰芯似乎也有些打寒战，她搓搓自己的手，继续道：“虽然修灵的事情我不了解，但在这里做事，有些东西还是有耳闻的。”
她拽过了古潇，道：“其实很多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全无道理。你想啊，这天地之间，谁修炼不得靠自然间的灵气？这灵气多的地方，不光人喜欢，动物植物喜欢，同样的……”
她把头低下一点，刚好凑到古潇耳边，道：“妖魔鬼怪的东西也喜欢。”
“白天阳气重，修灵者又把守着，那些东西进不来。可到了晚上，阴气上来了，修灵者休息了，有的东西可就要不安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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