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两个人的真实
见古潇一脸的不相信，那亡灵道：“三日前若不是那人的攻击伤了我们的魂力，我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送你回去。”
看它现在就这几缕白烟，好像来一阵大点的风就会被吹散，古潇道：“所以你现在是没法化形了？”
那亡灵道：“是。今晚只有我在这，其余的魂魄都受损太严重，一时半会出不来了。”
虽然不知道这亡灵说的话是否属实，但这边的孟卿平的确是出手伤了它们，而且也很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自己，古潇不由得有些惭愧，她道：“那好吧，我相信你，我现在就睡一觉。希望醒了的时候，我就能回去了。”
那亡灵道：“自然。”
人类在睡眠的时候，意识是最为薄弱的，也是最容易被各种东西侵扰的。所以这种要求别说才修炼了两个月的小姑娘，就是修为傍身的高阶修灵者也得斟酌再三才能决定答不答应。何况现在正值子时，是一日之中阴气最盛之时，这地方又是坟地，所以不管怎么想，一般人都不会同意这种古怪的要求。
但古潇的思维显然不能用“一般”来衡量。
她毫不犹豫，直接寻了个平坦的地方就躺了下来。
在这种地方睡觉的确是太奇怪了，按理来说，哪有活人没事跑到坟地里来睡觉的？特别是这个地方三日前还发生过那么诡异的事，古潇现在居然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这个亡灵，想想都不可思议。
古潇平躺在地面上，朝着那亡灵摆手道：“那我睡了啊，记得把我送回去。多谢。”
没想到古潇这么爽快，那亡灵也愣了一下，随即道：“好的。”
古潇闭上双眼，又想到了什么，赶紧睁开，道：“你帮我回去，被他们发现了的话，你怎么办？”
那亡灵又愣了。片刻后，它道：“送走你之后，我会躲起来的。没人找得到。”
古潇松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随即又闭上了双眼。
不多时，她就感觉到一股凉凉的气体包围了她，意识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远处似乎传来了一些声音，好像是有谁在喊着：“孟古潇！”
又有人喊着：“别让她跑了！”那声音里竟然夹杂着一丝气急败坏。
只不过，那些声音先是由远及近，不过片刻又渐渐远去了。
……
古潇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片空旷的地上。这个地方她有印象。正是她出了迷宫碰见孟衍的地方。
她一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卷轴。果然，卷轴还在她身上。看来那亡灵没骗她，她的确是回来了。想起回来前的那些声音，古潇低声道：“希望你别被他们发现。”
她站起身，向前走了几步。孟衍的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古潇，恭喜通过试炼。”
古潇猛地回过头去，孟衍正站在她身后，在孟衍的身旁有一道门，和她们进入试炼场的门一模一样。
古潇脑子里全然没有什么通不通过的事，她道：“衍儿姐，小筝呢？”
孟衍面无表情地道：“琴筝的试炼尚未结束。”
古潇道：“那她在哪？我能不能去找她？”
孟衍道：“她的位置无可奉告，找与不找是你的自由。只不过，现在你已完成试炼，出口已经打开。你若不出去，这出口就会关闭了。”
古潇点点头，道：“没关系，我和小筝一起走。”说罢，便转过身，向着出口的反方向走去了。
古潇会这么走，并非有什么依据，她只是下意识觉得琴筝一定会在那边。
她展开手中的卷轴，上面的图案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个黑黑的小圆点。这个小圆点缓缓地移动着，和在迷宫里的时候一样，它经过的地方会留下一道痕迹。只不过，这道痕迹的颜色似乎在逐渐变浅，而那个小圆点的颜色也在逐渐变浅。
按照之前迷宫里的情况来看，这个圆点代表的就是琴筝。现在这个圆点的颜色变浅，恐怕就是琴筝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古潇不敢耽搁，加快了前进的脚步。走了不多时，脚下出现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这条路竟然有些熟悉。她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距离路的尽头只有几步之遥时，她停了下来。
前面赫然立着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希冀村。
有了之前的经验，古潇知道，眼前的一切和她接下来所看到的东西一定都是幻境，只不过……这幻境做得未免也太真实了。
她捏了捏拳头，情况不算太糟，至少，她的方向应该没错，小筝会在这里。
没有多作停留，古潇缓缓舒了口气，走进了村子。
希冀村内的景象和古潇印象里的别无二致，她走在路上，不时还会碰见路过的村民，这些村民见了她还热情地打招呼道：“叶娃，出来玩啊？”
这个称呼真的好久没听到了。可惜，她现在已经不是叶愿潇了。
古潇心头一阵酸楚，随即笑着应道：“是啊，出来逛逛，这就回了。”
告别了那些村民，古潇径直朝着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那是她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也是她的家。
古潇站在院子外面，徘徊了好一阵也没能下定决心进去。屋子内似乎有声音传出来，古潇听到了一个中气十足又无比熟悉的声音：“林叔，那我们出发啦！”
古潇连忙躲到一边的草丛里。
刚才那一声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这里是琴筝的试炼，为了把琴筝困在这里，恐怕会有一个假的古潇。或者说，会有一个假的叶愿潇。
从草屋里走出了两个人，先出来的那个一身玄衣，头发松松散散地用一条红发带束起，辫子歪向一边，跟在她身后的是个女孩，年纪约莫十几岁，着一身樱草色襦裙，梳着流苏发髻，一脸乖巧温顺的模样。
两个人出了院子，又有一人从屋中走出，这男子身着樱草色长衫，语气温和地道：“愿潇，墨筝，不要玩得太晚，路上注意安全。”
两个女孩停下脚步，齐齐回头，玄衣的那个朝着这人摆手道：“放心吧林叔！”说着就拉着另一个女孩跑远了。
那男子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渐渐远去，然后缓缓转身进屋子里去了。
这一幕对古潇而言太熟悉了。每次她拽着小筝出去玩的时候，林青都会这样叮嘱她们，若是她们回来得晚了，林青就会等在村头接她们回家。
只不过，这幻境虽然逼真，但也永远都是假的。
再也不可能有了。
古潇吸了吸鼻子，呼出一口气，她展开卷轴，这一次，卷轴上的小圆点颜色又淡了几分。她不知道这圆点的颜色完全消失的话会如何，但她直觉颜色变浅绝对不是好事。
看来是耽搁不得了。
古潇身形一闪，跟了上去。
那两个人前行的方向果然是那座无名山，只不过，除了这两个人外，还有好多村子里其他的小伙伴，看来是约好了一起出来玩的。古潇不知幻境里的人实力都如何，也不敢打草惊蛇，便一路跟在她们身后。那些人一路走走停停，似乎还在聊着什么。
到了无名山脚下，其他的孩子都先上山去了，只剩“叶愿潇”和琴筝在山脚下。古潇觉得是时候出手了。
她正要有动作，便听到琴筝的声音。
琴筝的脸上是浅浅的笑意，她说道：“这几日还是谢谢你们了。”
“叶愿潇”闻言一怔，道：“小筝？你在说什么呢？”
琴筝把手从“叶愿潇”手中抽了出来，道：“其实，我差一点就要留下了。这个梦真的很美。不过，我的姐姐来找我了。有姐姐在的地方，才是属于我的现实。”
话音刚落，古潇便从藏身之处一跃而出，将琴筝护在身后，手中的长剑直指对面的“叶愿潇”。
古潇握住了琴筝的手，道：“小筝，我们回去吧。”
不同于幻境里的“叶愿潇”，眼前这个古潇的手很温暖，每次被这样握住的时候，琴筝都仿佛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的依靠。琴筝的眼里有泪水滚了下来，她轻声道：“好。”
“叶愿潇”看看对面的两人，轻蔑地哼道：“走？你们走得掉吗？”
山上传来了巨大的声响，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下滚动。古潇心觉不妙，她可不会御剑，那些攻击能躲则躲！
古潇果断道：“小筝，走！”
她手上加力，拉着琴筝就跑。她们刚跑出去没多久，就有一块巨石滚到了她们刚站着的山脚位置，并且朝着她们的方向一路滚了过来。
虽然路面很平坦，但那巨石就像被操控了一样，竟然越滚越快，骨碌骨碌的好像就要追上她们了。
这要是被压中了还了得？！
古潇一边拉着琴筝向前跑，一边道：“小筝！灵璆还在你身上吗？”
琴筝用没被古潇拉着的那只手从怀中拿出灵璆，道：“在的！”
有了灵璆就好办了！古潇心下一喜，道：“灵璆！帮个忙！”
那灵璆果然从琴筝手中飞起，定在了半空中。
古潇停下脚步，转过身把琴筝往身后一拽，道：“小筝，站在我身后，别害怕！”她朝灵璆喊道：“灵璆，展开结界！”
与此同时，古潇足尖一点，腾空跃起，流月七星剑放出了耀眼的白光，一声巨响后，那石头碎裂开来，再也不能滚来滚去追着她们了。
古潇稳稳地落在地面上，舒了口气。她伸手收了灵璆，道：“好了，现在应该一时半会不会有状况了。”
琴筝点点头，道：“姐姐，你来找我了。”
古潇道：“这不是当然的吗，我们要一起回去的。”她又嗔怪道：“小筝你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吧？怎么在这里呆了这么久，这幻境里有什么东西都不好说，呆的时间越长就越危险你知道吗？”
琴筝笑了笑，道：“姐姐，我只是……想大家了。”说完这句话，她似乎有些头晕。古潇连忙伸手扶住了。
想到卷轴上那个颜色逐渐变淡的圆点，古潇道：“我们赶紧看看有什么办法能出去吧。小筝你的卷轴呢？”
琴筝从怀里取出卷轴，两个人把卷轴展开，两张卷轴缓缓地浮了起来，它们在空中重合，一阵耀眼的白光就包裹住了两个人。
待到白光散去，两人已经身处梦霆的试炼场了。
一阵不疾不徐的掌声响起，孟卿平站在她们的面前，道：“古潇，琴筝，恭喜通过试炼。”
古潇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道：“那我们可以成为梦霆的正式弟子了吗？”
孟卿平微微一笑，道：“孟长老说过的话定是会实现的。今天已经是你们试炼的第五日，你们且先回去休息，明日早自会有人来找你们。”
古潇看看一旁的琴筝，琴筝比她虚弱很多，不知道是不是在那个幻境里呆久了，琴筝看上去都有些站不住了。
古潇忙道：“好的，我们现在就回去休息了。多谢孟公子。”
孟卿平微一点头，古潇便扶着琴筝离去了。
“师兄。”孟衍从角落中走了出来，行礼道：“她们已经成功了。”
孟卿平叹了口气，道：“衍儿，你做的太多了。”
孟衍微微低头，道：“这次试炼……对我而言并不容易。对她们……”她并没往下说，但一听就知道是什么意思。这场试炼原本的内容安排太难了，别说古潇和琴筝两个连初出茅庐都算不上的小丫头，就算是孟衍这种高阶修灵者也需要费些心思才能通过。
孟卿平并不说话。
孟衍道：“师兄不必为难，我自会向灵主请罚。”
孟卿平摇摇头，道：“衍儿，这两个孩子可是与你有什么缘分？你一向不是喜欢多事之人，这次为何……？”
孟衍却并不辩驳，只道：“师兄，确实是我自作主张，抱歉。”
孟卿平又叹了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了。
……
琴筝整个人都使不上力气，软软地靠在古潇身上。古潇就这样扶着琴筝走了一段，她停下来把背后的剑取下来拿在手里，道：“小筝，上来吧，我背你走。”
琴筝摇了摇头，道：“姐姐，我自己也可以的。”说着就要自己走了，但是她刚一离开古潇，就身形不稳向前栽去。
古潇直接俯下身子把琴筝背了起来，笑道：“小筝跟我还客气什么，累了就睡一会吧，很快就到了。”
琴筝脸一红，她动了两下想下来，但身上实在是没力气，便老老实实地伏在了古潇的背上。
古潇背着她缓缓向前走着，琴筝想起古潇也是经过了试炼的，现在的情况并不比她轻松，便道：“姐姐，我……我是不是很重？”
古潇哈哈一笑，道：“怎么可能，我还觉得小筝太轻了，再有两个这样的你我都背得动。”
琴筝微微一笑，把头靠在古潇的背上，闭上了双眼。
她的姐姐好像这样背过她很多次。
以前她们进山玩，她走不动的时候，姐姐就会这样背着她下山回家。她摔倒受伤的时候，也是姐姐背着她回去治伤。
村子没了之后，她们逃命的路上遇到狼群的那次，也是姐姐背着她躲过了狼群的进攻。
琴筝很喜欢古潇身上的味道，那种味道像是阳光，又似乎夹杂着淡淡的青草的气味，好像每次只要一靠近，就能感觉到阳光一样的温暖。无论多少次，这样的味道总是能让她安下心来。
她也是太累了，没一会就在古潇背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琴筝是被叫醒的。她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古潇笑着对她说：“小筝，早安。”
“唔……姐姐？”琴筝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道：“姐姐，已经第二天了吗？”
古潇道：“是啊，已经第二天了。我们通过了长老的考核，刚刚衍儿姐过来叫我们巳时去正堂呢。”
琴筝眨了眨眼睛，也笑了，她立刻起身梳洗了一番。她看了看古潇自己扎的歪在一旁的头发，道：“姐姐，头发……要不要我帮你梳一下？”
听了琴筝的问话，古潇又在头上抓了两下，道：“没事，就这样挺好的。反正我的头发永远都不会规规矩矩地听我的话。”
琴筝微微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
两人到了正堂的时候，孟家人来了不少，游弈和连轻舟也在。
孟咏沪道：“你们已经通过了老夫的考核，现在老夫兑现两个月之前的承诺。”他看向孟昌安，道：“灵主，就由你来宣布吧。”
孟昌安颔首，道：“古潇、琴筝已通过考核，从现在起，古潇、琴筝二人为我梦霆正式修灵弟子。”
古潇和琴筝缓缓下拜，道：“多谢孟长老和霆主。”
孟昌安微微一笑，道：“既已成为我梦霆子弟，便和其他人一样叫我灵主就好。今后你们会成为修灵者，切记要恪守本心，除邪卫道，匡扶正义，断不可骄奢放纵，残害生灵。”
古潇郑重道：“是，谨记灵主教诲！”
……
成为了梦霆弟子后，两个人仍是要进行每天的修炼，但她们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晌午之时，修灵场并没什么人，古潇站在空旷的修灵场上，一时之间有些感慨。
“古潇，琴筝。”
那声音清亮爽朗，不难想象到声音的主人此刻是怎样的神情。
古潇转过身，道：“游弈，连姐！你们来啦。”
游弈笑了，他把手中雪白的折扇一展，颇为欣慰地道：“是啊，你们两个都很争气，已经突破考核留下了。虽然这也在我的意料之内。”
古潇哈哈一笑，道：“那游弈你眼光可真不错。”
游弈扬了扬头，道：“那是当然。”他合上了折扇，缓缓地道：“两月已过，你们也稳定下来了，我和连姑娘这次来是和你们道别的。”
古潇一愣，随即就想到刚来梦霆的时候，游弈说过会在这里等到考核结束，现在她们通过考核了，游弈他们也该回去了。即便知道他和连轻舟没什么理由继续留下，但古潇还是有点不舍。
这段日子，她已经把游弈和连轻舟当成朋友了。
特别是游弈。
离开希冀村的日子里，多亏了游弈一路来的照顾，她和琴筝才能来到这里，才能有机会成为梦霆的弟子。
古潇犹豫一下，道：“你们现在就要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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