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四十八、意外

古潇回过头，只见琴筝正站在她身后。

        琴筝的脸上带着些无奈，她走上前来，拉住古潇的手，道：“姐姐，这么晚了，怎么不睡觉跑出来了？”

        琴筝的手心有点发凉，古潇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里暖着，道：“小筝，这次是事出有因，总之我现在要去追查一个可疑的白影，那可能就是控制了柳儿的元凶。具体的事我等会再和你说……”

        琴筝却摇头道：“姐姐。我知道。”

        “你知道？”

        琴筝轻声道：“姐姐，这件事我们不要插手了。”

        古潇一愣，她站稳了，正色道：“这是什么意思？”

        “姐姐，游公子的香料的确能助眠，但是同时它还有一个功效。”琴筝缓缓地道：“香料中有一味药材是沉香，它辅以丹青草可以让人忘却一些记忆。否则，柳姑娘这些日子一直思虑着她梦中之景，又怎会睡过一觉之后就突然忘得一干二净？”

        古潇道：“可是游弈为什么要这样做？”

        琴筝微微垂眸，道：“游公子与梦霆关系甚好，柳姑娘的事可能与梦霆有所关联。”她握住古潇的手，道：“姐姐，这件事我们不要再查下去了。和我回去吧？”

        古潇摇头道：“可是小筝，不管那个元凶是人是鬼还是别的什么，它盯上的都是柳儿，如果现在放任不管，线索一断，柳儿以后不就危险了吗？”

        “姐姐，柳姑娘是梦霆的弟子，不会有事的。”

        古潇还是道：“小筝，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柳儿和我们师出同门，也是我们的朋友，我还是没办法放着不管。”

        琴筝没有松手，两个人僵持了片刻，最后琴筝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姐姐。”她帮古潇拢了拢衣服，道：“夜里风寒，不要受凉了。”然后她从手腕上解下了一条红色的发带递给古潇，道：“姐姐先把头发束起来吧，我们这就出发。”

        古潇这才注意到，她出门出来得急，头发也没束，现在被风一吹，长发就散落下来。她接过琴筝手中的发带，道：“这条发带好像不是我之前的那一条？”

        琴筝微微一笑，道：“确实不是。”她又迟疑一下，道：“嗯……这条是我给姐姐备着的，平时就缠在手腕上。我记得姐姐有用发带做标记的习惯，所以就自作主张准备了一条。”

        古潇把手里的发带端详了一番，不同于她之前那条没有任何花纹图案，这一条发带上用银线绣着细密精致的纹饰。古潇一边把头发束起，一边感慨道：“小筝，这花纹真好看，你还是这么有眼光。”

        琴筝笑道：“姐姐喜欢就好。”紧接着，她的手心上灵光闪动，片刻后，她道：“姐姐，它好像朝着这个方向去了。”

        两个人追踪着遗留下来的气息找了一段，来到了陈宅附近，那股气息便消散了。由于陈老爷的故去，陈宅的大门上还挂着白灯笼和白绸。

        古潇心道：“怎么又是陈家，难道玉玔挣脱封印出来了？”正这样想着，古潇突然感觉到了异动。

        是她先前给店小二设下的灵阵有反应了。

        “糟了！”古潇拉住琴筝，流月七星剑载着两人腾空而起。

        古潇道：“不好，我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那白影恐怕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元凶还在春回客栈附近！小筝我们快回去！”

        两个人回到客栈，一楼的大堂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这些人正围着大堂中心站成一圈，他们表情各异，有窃窃私语的，有冷淡漠然的，还有很多受了惊吓哭泣不止想离开的。这些人的装束打扮都是富贵人家的打扮，看来是留宿这里的客人。

        古潇在最外围不明所以，她与琴筝对视一眼，便拨开人群挤到中心去。这一看不要紧，古潇的心登时凉了半截。在大堂的最中心躺着一个人，这人七窍流血，面部表情极为恐慌，已经死透了。

        是古潇前不久还见过的店小二。

        店小二的右手还保持着举起的状态，他一直相信那道灵阵能够保他平安。

        古潇一时间竟不知是何感受。她盯着那具尸体，连呼吸都变得沉重了起来。良久，她才道：“怎么会这样……”

        “姐姐，你怎么样？”琴筝见古潇状态不对，第一时间把她扶住了，道：“姐姐你没事吧？”

        古潇总算是冷静了下来，她放平语气，道：“我没事。这里发生了什么？”

        琴筝走上前去，俯下身看了看尸体，又伸出手在他的手腕上探了探。片刻后，她收回手，眉头微皱，朝着古潇摇了摇头，小声道：“是被吸了灵气，没救了。”

        还没等古潇回话，只听见一道焦急的女声传来：“柳儿？柳儿你醒醒！你怎么了？”

        说话的人正是孟筱芙，此刻她的怀里正倒着孟柳儿，孟柳儿眼睛紧闭，已经失去意识了。

        古潇走到孟筱芙身边，道：“筱芙，这是怎么回事？”

        孟筱芙道：“我也不知道。我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阵尖叫声吵醒了。我本来不想管，可是外边的声音越来越大，我只好出来看看。一出来就看见一个人躺在地上，周围还聚集了不少人。”

        “那柳儿这又是怎么回事？”

        “我出来的时候，孟柳儿已经在这里了。”孟筱芙道：“她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叫她她也不理我，也不说话，就直勾勾地看着躺着的人，刚才就晕过去了。”

        琴筝立即查看了孟柳儿的情况，她手中聚集了灵力，缓缓地输送进了孟柳儿的身体。末了，她道：“无妨。柳儿姑娘是被鬼气入侵了意识，不多时就会醒来了。”

        春回客栈的掌柜是个中年男人，他个子不高，看上去斯斯文文甚至给人一种弱小的感觉，不过让古潇注意的是，这个男人的眼角处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像一条蜈蚣一样趴在他的脸上。这与他的气质极不相符。

        这掌柜闻声赶来，并对围在大堂的人道：“店内遭遇劫匪，今日之事我已经联系了梦霆的修灵者前来处理，请各位不要恐慌。深夜惊扰了诸位，实在是万分抱歉。各位客官此次的住宿费用，本店全部退还。”

        说罢，他朝着身后早就守在这里的店中伙计使了个眼色。

        那些伙计心领神会，立即将尸体抬走，并且把大堂打扫得干干净净。

        围观的众人见事情已经平息，也都没什么兴趣继续围在这里。有不少人想离开客栈，但深更半夜的去哪找住处？况且，谁知道凶手会不会在外边的某个地方躲着？虽然这客栈不安全，但好歹也是大家一起。最后，大家还是都嘟囔着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古潇没做声。店小二已经死了，现在说再多都没有意义。眼下她应该做的是保护好活着的人的安全。她看了那店掌柜一眼，便与琴筝和孟筱芙将孟柳儿送回了房间。

        折腾了这一出，大家都没心思睡觉了。

        店掌柜轻描淡写地说这是劫匪，只是怕引起更多人的恐慌。其实是不是劫匪，古潇她们的心里再清楚不过。若真是劫匪，为何还要请梦霆的人下来调查？

        古潇道：“掌柜已经联络了梦霆，我想师兄他们明天就会赶来。在师兄他们到来之前，这里能与那邪物抗衡的也只有我们了。”

        孟筱芙也道：“我想也是。今天我们多留意一下，不要放过任何可疑之处。”

        琴筝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孟柳儿，道：“孟姑娘，你留下照顾柳儿姑娘，我和姐姐在附近探查，这样可好？”

        孟筱芙道：“行啊，你们去吧。柳儿这边有我，不用担心。”

        古潇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她的心情有些沉重，那个人那样信任她，可是她的灵阵最终还是没能保住他的命。甚至到了最后，她连那个店小二的名字都不知道。

        “姐姐……”琴筝察觉到古潇的心思，道：“这不是姐姐的错。出了这样的事是任何人都不想看到的，姐姐已经尽力了。”

        古潇摇摇头，道：“小筝，我知道。”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就算这不是我的错，可是我也是有责任的。那个人我是见过的，我昨天晚上出来的时候还遇见了他。如果我能提高警惕而不是觉得他大惊小怪看错了的话，也许他就不会死了……”

        琴筝却道：“姐姐，这件事是没办法改变的。我们不可能一直守在他身边，如果那邪物想要除掉他，那只要我们离开，它就会动手。”她轻声道：“所以姐姐不要自责了，好不好？”

        古潇勉强地扯了扯唇角，道：“我没事的，别担心。”

        她看向楼下，店掌柜正在吩咐手下的小二打扫大堂，他的眼中丝毫不见慌乱，镇定得让人感觉这一切都是他早有预谋。古潇看着那个泰然自若的掌柜，对琴筝道：“小筝，我们下去看看。”

        说罢，古潇走下楼去，来到掌柜面前。

        那掌柜见是客人来，忙赔礼道：“客官，真对不住，今天晚上发生了一点意外，惊扰到了您。我们一定马上处理好这里，请您回房歇息吧。”

        这话说得很是得体，古潇道：“掌柜的误会了，我来这里是想了解一下情况。毕竟还有好多个时辰要留在这里，不弄清楚情况的话我可能无法安心。”

        那掌柜道：“是作乱的劫匪，劫到店里来了。我已经安排了店里所有的伙计看守，那劫匪定是不敢再来了。客官您就放心吧。”

        “劫匪，”古潇轻笑一声，道：“劫匪的话，掌柜的为什么要去请梦霆的修灵者？”

        对面的男人不慌不忙地道：“客官您知道，这地方再怎么说也是死了人，多少都会有些邪性。就算我不信，伙计们不信，可别的客官总有忌讳的。出了这事，不论怎样都得请人来驱驱邪才是啊。”

        古潇看着这掌柜，他的面色如常，说话也不疾不徐，完全没有一点紧张的感觉。她道：“掌柜的倒是很镇定，若不是我知道您是这里的掌柜，倒要误会了。”

        “您说笑了。”掌柜道：“做生意的人总是见过不少场面，劫匪打家劫舍这种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古潇依然看着掌柜的眼睛，道：“那不知掌柜的可知道我的身份？”

        那掌柜露出一点疑惑之色，道：“您是？”

        “实不相瞒，我就是梦霆的弟子。”古潇道：“所以，掌柜的还是如实相告吧。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说古潇是修灵者，而且还是梦霆的弟子，店掌柜这才露出一些惊讶之色。他看了古潇半晌，这才道：“我一时眼拙，竟是没能认出姑娘，多有冒犯，请姑娘担待。”

        古潇道：“您言重了，我并非要责问您什么。只是我昨日还见过这位店小二，现在他出了这样的事，我想弄清楚情况。”见掌柜面露难色，古潇道：“您放心，此事我们绝不外传。我叫古潇，不知掌柜您贵姓？”

        那掌柜似乎面色缓和了些，道：“免贵姓钱，您叫我钱掌柜就好。”他又低声道：“姑娘，借一步说话。”

        钱掌柜带着古潇和琴筝到了店门外，瞧了瞧四下无人，才道：“二位姑娘，今天晚上值夜班的是我们店的大牛，出事的时候我并不在场，听到消息才过来的。伙计和我说他来接大牛的班，结果就发现他七窍流血倒在大堂中间，客栈的门是关着的，周围无人，也没有劫匪入室的痕迹。店里的东西一样不少，可是人却不明不白地死了。”他低声道：“前些日子北市流传着女鬼吃人的传闻，我担心这件事恐怕……”

        古潇道：“钱掌柜，既然您说已经派人去了梦霆，想必我师兄他们明日就会来此调查。今晚我会保护这里的安全，绝对不会让第二个人受到伤害。”

        钱掌柜双手抱拳，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

        古潇回了一礼，朝着琴筝微一点头，道：“钱掌柜，我们想在客栈这里设下结界以阻挡邪祟入侵，请您先回客栈里吧。”

        钱掌柜果然依言进入客栈。

        古潇和琴筝对视一眼，便放出灵力，在客栈处设下了防护结界。虽然已经搜寻过客栈内部，但古潇依旧无法放心离开这里去追查邪祟。她对琴筝道：“小筝，先前柳儿身上有鬼气，你觉得可是封邪陵那边出了问题？会不会是玉玔？”

        琴筝道：“这个不敢确定，不过这邪物所属应当是鬼。那伙计死时七窍流血，而且身上完全没有灵气，亦没有沾染鬼气，可见这只鬼的道行很深，恐怕不是玉玔能比的。”

        听到琴筝说他身上没有灵气，古潇的面色就凝重了起来。

        正常来讲，人死后，体内的灵气需要七日才能完全散尽，所以下葬出殡都要等待七日，为的就是让灵气散尽归于天地。而大牛死时身上一点灵气都没有，显然是被吸食干净了。能够吸食灵气的有妖和鬼，但孟柳儿身上存在鬼气，再加上她这段日子的奇怪反应，基本可以肯定这个邪祟所属为鬼。

        鬼在吸食人的灵气后，通常会留存一些鬼气。鬼气的散发是自然而然的，就像活人很难掩盖自己的人气一样，鬼也很难隐藏自身的鬼气。但大牛的身上没有鬼气，这就证明这只鬼能够控制自身的鬼气，这样的鬼道行一定很高。

        古潇与玉玔交过手，玉玔虽然也实力强劲，但与这一次碰到的鬼比起来，简直不是一个等级。

        犹豫片刻，古潇道：“师兄他们明日应该就会来，今晚我会守在这里，绝不让那只鬼再有机会得手。”她站在琴筝对面，替她挡住了吹来的寒风，道：“小筝，你就回客栈休息吧，这里有我就好。”

        琴筝停留一会，果然转身回了客栈。琴筝走后，古潇便在客栈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可是还没一会，就听见客栈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琴筝的胳膊上搭着两件披风，另一手上提着一壶热茶。她把茶放在一边，将其中一件披风披在古潇身上，便挨着古潇坐了下来。

        见古潇面露疑惑，琴筝笑道：“一个人回去也睡不着，我在这里正好和姐姐做个伴。已经入秋了，夜里风寒，不要着凉了。”她倒了一杯茶给古潇，又道：“姐姐放心，我已经和孟姑娘说过了，客栈之内她会多加留心的。”

        古潇接过茶杯，道：“小筝考虑得越发周到了，说实话，我自己一个人还真是有点无聊呢。”

        夜里的北市一片静谧，两个人坐在客栈门口。虽然琴筝比较安静，但古潇总是有各种话题聊，不知不觉已经快要天亮了。

        东方破晓，第一缕晨光刺破了黑夜，这一晚安然无恙。

        古潇活动了一下肩膀，道：“小筝，天亮了，我们也回去吧？”

        琴筝沉默半晌，道：“姐姐，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琴筝的表情很严肃，似乎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的。

        古潇见她这样，便道：“小筝，是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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