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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零章、采桑子,而今才知当时错(上)


第一七零章、采桑子,而今才知当时错(上)

        已近午时,外面的阳光浓烈的就像是炭火,秋老虎的功力果然不容忽视。

        杨欧宇却刚从床榻上爬起来,他满身都是酒气,屋里也残留着昨日买醉后的痕迹,可他却没有分毫收拾的心思,连闻声赶来侍奉的侍女也被他赶出去。

        今天是父亲的头七,按惯例,今日是该出殡的,可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大病一场,现在还躺在榻上,且坚持不要出殡。他去探望过,两个人却又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杨欧宇有太多疑问却问不出口,那晚杨欧宇在街上徘徊,看到了一个中年人,穿着青灰色的大袖袍,身后背着剑,是父亲杨实早起时练剑的打扮,他不由自主的跟着那个中年人走了大半个盛京城,最后被那人察觉,几个纵身就甩掉了他。

        一路上他既想去看那人的正脸,又不敢去看,最后跟丢了人,只能失魂落魄的走回家,他多希望父亲还在世间的某个角落活着,哪怕一辈子都不告诉他,他也完全可以接受,可那天他却亲眼看着父亲的死亡。

        遍地的鲜血,滴血的宝剑,和立在凶手旁边的李纯。

        越想越觉头痛欲裂,杨欧宇起身,从府中牵出一匹快马,直奔京郊的马场而去,杨欧宇喜欢跑马,其实这跑马也是父亲教的,那时候他还小,就窝在父亲怀里,父亲曾经是他整个年少时期的大英雄,现在他的英雄没了。

        偌大的马场只有两个人,他和一个瘦弱的少年,那人做男子打扮,显然不大会骑马却又想纵马而奔,全然不在意自己会不会从马上栽下来,杨欧宇策马至前:“兄台,马不是这样骑的。”

        那人却不理,只顾纵马狂奔,若是平日里,杨欧宇必然能瞧出来这是马发狂的表现,那人只顾着保持平衡已然很难,哪里还能顾着和他说话。可现下杨欧宇原本便心情不好,何况又算是从小娇惯到大,哪里有人敢不理他,当下恼怒,马鞭攥着,硬生生的抽在人骑着的枣红大马的马腿上,那人原本就颠簸得承受不住了,马又吃痛,高高立起,当下直接滚落下马。

        虽然顺势滚落一圈减少阻力,可一瞧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跌在地上,系头发的绳子也被鞭劲绞碎,头发披散开来,这才看出来,原来是个姑娘。

        她的手心手掌都擦破了,蹭着泥土,火辣辣的疼,激得眼泪滴溜溜的在眼眶里转,前一秒还张牙舞爪的不服输这一秒已然成了被捕兽夹咬了的小猫,自己缩成一团,咬一咬唇,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帽子早已飞了,头发如绸缎般披在身上,正巧盖住小小的一团,回眸时眼睛晶亮,却还带着雾,声音未曾刻意压制,软又绵:“杨公子,救人也不是这么个救法吧”

        杨欧宇听着人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是女子,立刻跳马才发现居然是有过两面之缘的郭若荀,当下极不好意思的给人赔礼:“对不住,当真对不住。”他有几分尴尬的咳嗽,没敢和人说自己方才不过是想泄愤,他小心翼翼的将陆紫荀扶起来,低声问道:“没事吧?”

        陆紫荀欲哭无泪,今早听了子诺说的话,虽然自己即兴发挥了一派胡言,让陆子诺又有了走下去的勇气,可她的内心是非常为子诺和紫菱担心,而面对薛滔,亦是劝无可劝了,便出来跑跑马,散散心。

        其实,劝人这种事不过是治标不治本,还是得自己过了心里的那道坎才是。陆紫荀最值得称赞的就是心宽,最知道拿得起放得下的道理,就像当初对元挚有欣赏,有喜欢,却也勇于放下,不执著于与自己为难。

        但此刻,却因骑术不精驾驭不了这样的骏马,远远听着有人来,还以为是救星,她原本就坐不住了,想着让人把她救下,可颠簸之下根本说不出一句话,只能默默的晃着,杨欧宇救人的方式也着实特别了点,虽然摔得七荤八素,却还是得道个谢才说得过去。

        陆紫荀小心的活动一下脚腕,脚腕却猛的一痛,让她娇呼着崴进杨欧宇的怀里,“怎么每次遇见你都这么狼狈?”

        她这样一说,杨欧宇却又低低一苦笑:“我才是真的狼狈。”

        陆紫荀不明何意,却见着杨欧宇这样的神色不由得微微叹气:“你怎么了?”

        杨欧宇今日来纵马,原本就是心情苦闷却又无人诉说,今日凑巧碰到陆紫荀,便抬眼问她:“一块去饮酒?”

        陆紫荀却摇头:“你已是满身酒气,可消了愁?难道你不知道举杯消愁愁更愁的道理?我们还是……还是去酿酒吧,如何?”

        “酿酒?”

        “对,忧愁是消不掉的,那就让自己劳累得无力去想。”

        “说得好有道理的样子,酿什么酒呢?”

        “西域的葡萄酒知不知道?我知道哪个胡商可以酿这酒,走吧。”

        听了高原的回报,慕容适有些头疼,遣晟使的学生行首和阴阳师双双在国子学门前毙命,虽说隐卫把前因后果说得明白,但仍是件很难处理的事情。

        要顾及东瀛的颜面,就不能照实述说此事的前因后果,可不照实说,以东瀛这帮小人的惯例,定是要叽歪个不停。罢了,不过是减免几年岁贡而已。

        但凡能用钱解决的,就不算事,而让他更忧心的还是慕容纯和慕容謜这桩情事,贺亮回来把丹凤门前的告别说了一遍,而国子学门前慕容纯与陆子诺交握的那双手,搅得事情越来越复杂。

        “那孩子还真是个麻烦。”慕容纯叹气:“高原啊,你说当年的那些事,是不是又要重演了?”

        “皇上!”高原一脸惊慌地跪了下来:“皇上,您可千万别多想啊,当心您那心疼病又犯了。”

        “唉,人老了,往事却变得清晰起来了。有时,我在想,如果那时,烟雪嫁的人是我,结局就不是现在这样了吧,是我早就不在了也说不定,只是不知道这大晟在谁的手里,才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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