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赐字
石室之中，林玉突然伸出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用尽全力，白衍静面急忙伸手拉住他的胳膊，林玉手上青筋暴露，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他用力甩开白衍静，五指伸直，向自己的眼睛狠狠扎去。
白衍静闪身落在林玉身边，伸手挡在他的面前，那并立的手指停在她雪白的手背上纹丝不动。
……
心湖之内，林玉双手捧着老妪的面庞，老妪干枯的手指停在他眼前不满一寸的地方。
“二师姐，想扎我眼睛就扎吧。老鼠汤是什么味道，我不知道，青蛙是什么味道，我也想不到，你受的苦太多了。”
老妪的手掌微微颤抖，林玉哽咽道：“你对我最严厉，但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二师姐是不会这么做的，对吗？”
老妪喟然一叹，起身站在一旁，她不再说话，就那么呆呆地望着林玉。
何为心魔，不过是一道过不去的心坎罢了，相由心生，她的面貌，动作，行为，全是林玉内心的幻想。
老妪相貌一点点地变化，满头白发变得漆黑，皱纹渐去，变得光滑水嫩，她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动人的笑容，她的身躯开始溃散，一点一点，随风飘散。
一个冷静的人有时最讨厌自己的冷静，就像现在的林玉，不管他怎么努力地否定，他的内心不断地告诉他，二师姐已经不在了，永远地离开了。
师父、大师兄、三师兄、雨师兄，全都是，他们不会再和他说话，不会再喊他师弟了。
阮水鸢的身躯化为无数光点溃散，心湖四周场景逐渐变化。
破旧的寺庙外，杂草从中的一个土堆，土堆前放着三块石头，林玉站在土堆前像块石头，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他抬起头，天空下起了暴雨。
心湖下雨，他的心在哭泣，可他的脸上却没有一滴眼泪。
冷无情跪在母亲和弟弟妹妹坟前的时候一滴眼泪都没有，他懂那种感觉，真的哭不出来。
眼前的坟堆逐渐溃散，消失，林玉闭上了眼睛。
“师姐，一路走好。”
……
再睁眼时，白衍静正坐在他的身前，林玉眼中闪烁着泪光，白衍静微微一怔。他一个人扛起了所有，他的心像块石头，坚硬的可怕，但这石头终究是有温度的。
林玉起身笑了笑，伸了个懒腰道：“走吧，有这么多好吃的，今天晚上他们有口福了。”
白衍静微微颔首，两人走到洞府口转身望着洞府中的一切，安静地洞府里充满了温度，林玉轻声呢喃道：“师父，走了。”
“师父，改天再来看你。”白衍静浅浅一笑，抬手捏出数个手印。
……
“什么？送给我的？真的？”
周紫玉看着手中蓝色的耳坠，满脸的欣喜之色，林玉认真地点了点头，“新云渺十三剑不能没有法宝，你就戴着吧，霍煊他们迟早也都会有，一个都不会落下。”
周紫玉噘着嘴不满道：“本来挺高兴的一件事，让你这么一说，好心情去了大半，林玉，你就不能说送给我吗？非说什么云渺十三剑。”
“可我说的是事实啊。”林玉嘻嘻笑道。
周紫玉割破手指，鲜血落在耳环上，闭目半晌，睁眼之时，眼中满是惊愕之色，她将耳环放在林玉手里，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珍贵了，我不能要，这……这就算把我卖了都不值，林玉，我不能要。”
“哦。”林玉伸手拿过耳坠，随手扔进了火堆里，周紫玉大叫一声，急忙跑过去拿起木棍将耳环从火堆里刨出，耳环沾了不少灰烬，但却没有丝毫的损坏，她双手叉腰佯怒道：“林玉，你干什么，这么贵重的法宝，烧坏了怎么办。”
黎彩倪翻了翻白眼，道：“法宝要是这么容易烧坏，还叫法宝吗。”
周紫玉俏脸一红，“这我知道，就算这样，这么珍贵的东西怎么可以这么不珍惜。”
“这东西唯一的价值就是送人，你若不要，它除了让我伤心，再没有任何作用。”
周紫玉微微一怔，俏脸微红，让林玉伤心？是因为自己不接受？
林玉低头摆弄那些乾坤戒，看不出什么神色，白衍静由衷地道：“紫玉姑娘，林玉对你真好。”
周紫玉回以一笑，“我知道。”
真的知道吗？
白衍静没有多说，林玉起身走到周紫玉身边道：“把神言紫芮拿出来。”
“干嘛？”
紫色长剑落在手中，周紫玉不解地看着林玉，林玉抬起手，剑气涌动，一个“悲”在掌心旋转，几人皆是一愣，林玉抬手将“悲”字按在周紫玉的剑上，转身走到一旁，周紫玉微微一怔，立刻开始盘膝悟剑。
雪玉白狐望着林玉，它眼睛里那个“悲”字连着长长的线落在林玉身上，它走过去趴在林玉的腿上，闭目沉睡。
林玉伸手抚摸着雪玉白狐的毛发，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在心湖去除了心魔，悟出了一个“悲”字，还有两种属性。
……
周紫玉的心湖是一片荒原，荒原上躺着一座孤寂的坟。
她的内心永远停留在周家的那个时候，看似什么都有，其实什么都没有，就连父亲周战，其实也没有多少的感情。
她唯一怀念的只是那座坟而已，被人占了名字的，无名的坟墓。
她站在坟堆旁，看到了一副接一副的幻象。
……
一道身影挡在少年身前，恐怖的剑光落在那人身上，那人回过头对少年露出一抹微笑，神魂俱灭。
……
少年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身上包的和粽子一样，除了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屋外传来声音，他赶紧闭上眼睛。
林镇北走了进来，望着床上的儿子老泪纵横，抹了抹眼泪，悄悄退去。
少年睁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到枕头上。
周紫玉的心一怔刺痛，她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恍然之间，她就是那个少年。
……
少年终于可以下地行走，趁着家人收拾行李，他站在后院的枯井前，低头审视着那漆黑的井底。
他的一条腿已经迈入了枯井，一只蝴蝶飘在他的手中，少年怔了半晌，终究还是收回了那条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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