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业火

一切的开始，都起始于十二年前那一场被封建迷信糟粕的小村里。

        繁密的枝叶，遮住了天边落日的余晖，也湮没了黎明破晓后的能透过迂腐的最后那一点曙光。

        此刻，一场荒诞的盛典正在热烈开幕。台下的观众一如往昔，那群麻木不仁的看客又在照日常习惯，来观摩着这场闹剧了。一阵钟声敲响。那疯癫的“阴差”听到沉重的钟声。高举金法杖呼唤着神明的到来。村民们虔诚地低下他们的头，静静等待聆听那“神”的声音。

        随着阴差一声令下。人们开始默默诵读一些听不懂语言，听着虔诚信徒的祷告“阴差”双眼里忽然填满了清澈的泪水，那大概是又想起了前不久他的儿子刚刚失足溺死在了河水之中的缘故吧。那一天他同时失去了儿子与女儿。听说只要有人陪葬就可以让他的子女在地下可以安息，不至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宿命，正是这份自私的爱，在这凄凉的夜里为这场各自心怀鬼胎的荒诞演出上，添上了一把可以吞噬生命的恶魔之火。

        阴差望了望河边那个肮脏的牢笼，“把那个老太婆推上来！”那个阴差突然怒吼道。说罢，为了增加他的信服力，让愚昧无知的人相信他做的所有罪恶都是“神的旨意”。他便开始演了一出被附身的戏码。

        只见那阴差整个人，刚才还泪眼婆娑的眼睛一瞬间突然变得只要空洞而深邃的黑，然后又拼命诡异地扭头动，加上手在空中疯狂地飞舞。活脱脱就是一个疯子。底下被此情此景吓得发抖的几个老人连忙悄悄跑到那个臭气熏天的笼子旁，把锁悄悄打开。只见在那个阴暗的角落，一个瘦削的老人在这皑皑白雪天下冻得不停发抖，身体蜷曲得像一块被劈烂的干柴，此刻那手里破旧不堪的被子就像是她的救命稻草般被她死死拽住。那几个老头看着台上尽兴演出的阴差，连忙把那个老女人无情地拖着走向那判者的审讯室。洁白的雪地上留下她拼死挣扎的血迹。这世上最纯洁之物此刻却被无情地玷污，纯白的玉石间被丧心病狂的人们填满了污秽与罪孽。

        “就是这个老太婆，想要毁了你们！她还害死了我的儿子！”那个阴差怒目圆睁，表情狰狞。像极了一条歹毒的饿狼，贪婪的他想要一口吞食这个骨瘦如柴的老人。

        “你胡说！你儿子是被你害死的！我只是想让乡亲们远离你这个孽畜！你不过是一根迂腐的木头。”老人抹了抹嘴上的血迹，老人铿锵有力地反击。

        “事已至此，你录下我们的法事，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你这个外乡人来我们这就是为了毒害我们的对不对？”

        “你这种人真是无药可救，那村边的脏河怎么不当初把你淹死？你不是最爱子吗？怎么却还要你儿子女儿替你死呢。”老人瘦弱的身躯承担不起这样的折腾。她艰难的回击这个谎话连篇的阴差，即使在一次次反击后身体都要因为疼痛都要使劲颤抖一下。

        本以为这样的事情会引起他们的注意，结果台下那群沉默的观众，只是低着头默不作声，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也不怪他们，毕竟他们从未有过自己的主见，也从不会为了个旁人委屈了自己。只有关于自己的事情才会真的打算“上纲上线”。这不，一个长得奇丑无比的老太太说：“差使大人，你有完没完了。比起这个无聊的外乡人，我只在意家闺女现在在底下还好吗？”紧接着，有一群人问起了类似的话，这倒是比刚才审判时热闹多了。

        老人看着这麻木的观众，苦笑着脸颊上留下绝望的泪水。

        “你们醒醒啊！”

        她在无数次的重演和一次次经历失败后，此时此刻才终于醒悟，原来无论她的声音多大，她正义的声音无论如何都无法超过一群疯子的声音。

        最戏剧性的一幕是，此时甚至连罪恶之源的阴差也觉得这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发现如今甚至连他也已经无法完全再控制这些自私自利，毫无人性的看客了。这更让他确信，他的计划是正确的。

        “只要把她赶走，很快你们想听的声音都会回来了！”阴差诡异一笑，然后挥舞那根金杖，又一次跳起了那诡异的舞蹈。刚才叽叽喳喳的人群瞬间鸦雀无声，他们全都觉得是神明又一次附身他了。那群人为了得到那些虚无缥缈的黄泉之音，连忙把那个老人扔到船上为了来获得神的肯定。

        一个急功近利的年轻人猛地把那艘停泊在岸边上的小舟踢开。被这一踢，那船很快便漂离了岸边。河上孤寂的小舟，在这诺大的河面上随意飘动，船上的老人竭力想要吼叫发泄心里的不甘与痛苦，她本想告诉他们还有几分钟这里一切的人烟都会消失在接下来突然燃起的业火里。却因为嘴里那一块布堵住说不出一句话。她绝望着望着天边那一轮明月，辽阔的天空中看不见一颗星，更看不到一点光明。

        几分钟后，唯一的光芒唯有身后那团熊熊燃烧的业火，那团火焰很快吞噬了那个村子存在过的证明，最终那个村子随着地上的尘土一并随风而去，被遗忘于历史。那是它永恒不变的宿命，一个不可能解决的难题。

        虽然已经是第三百六十五次了，但不时传来的惨叫声与哀鸣还是让那个老人悲痛欲绝。虽然那是一群亲手把她送上断头台的罪人，可她始终认为这群人仅仅是被那个疯子控制了而已并非真的如此。她到如今还相信都是她的错，不然这场惨剧就不会发生了。

        可是她不知道，无论再来多少遍她也救不活这群疯子。一个阴差倒了，就会有一个新的阴差登场。

        她在船上睡着了，永远的睡去了。但是另一个她此刻已经在第二天的早晨醒来了。

        “我还要去救他们，我不能放弃希望！”老人从睡梦中惊醒祈求苍天保佑她，可以改变这已经定好的结局。

        老人默默地自言自语：“这一次只要他死了，一切就会好了吧。”她似乎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却没发现此时她那诡谲的笑容恰似那个疯子审判别人时的笑容。

        趁着夜色，老人行动了。

        行动很顺利，望着沉溺在这冰冷河水里的阴差，老人开始狂笑，那一刻她终于成功了，她想此刻应该终于可以解脱于无数次的循环。她仰天长啸，心中的善念随着消失在夜色里的阴差一并烟消云散了。

        可是，又到了悲剧发生的那天。那个笼子里面装着的还是那个老人，这是一张从未见过的脸。但却是干着同一件事。

        “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老人不停抽噎着重复着这句话。从低语再到暴怒，最后她疯了般狂笑，那笑声连台上今晚的新阴差都吓了一跳。被放出来的老人突然发疯了，像一条发现猎物的毒蛇，灵活地冲上愚昧舞台的中央。吃起手里尖锐的刀，手起刀落，冰冷的刀刃无情地刺入了那个新阴差冰冷的胸膛。台下一向沉默的观众，此刻像一群热锅上的蚂蚁，肆意逃窜。

        “呵呵，都别动。看看我手里拿的是什么！”那个老人举起一桶热油和一把火把。她看着底下顿时鸦雀无声的人群，孤寂地冲他们狂笑。

        “一群乌合之众，你们根本不配被拯救！”老人突然模仿起了阴差的舞蹈，肆意的扭动她已经被鞭打的不成样子的身躯。她眼里再无温柔，此刻那眼里的黑色瞳孔，可以看见的只有一种想要烧尽这片黑夜的怒火。底下的人有人求饶，有人跪地祈祷。还有人想要用钱换取生路。

        “祈祷为时已晚！今天不是我开这个火，也会有另一个人来要你们的命！”

        果然随着老人的话音刚落，一阵轰鸣击碎了沉寂多时的山谷，顿时一切美好或罪孽都化为了灰烬。

        倒在河水里的老人，咬着牙。咒骂着上天的不公，以及那个她曾经最爱的孙子。

        她还意识不到，这一次次涌来的机会是上天给予她那善良坚毅的礼物，而如今那份善良已经消失，她便彻底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都是因为你许的愿，才把我害成今天这个地步，我今天也要给你一个诅咒，我要你来亲手拯救我，我要你一次又一次的失败沉溺和失去我的痛苦之中。我要……”话还未说完老人就咽了气。

        老人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停下来了。可她早把初心丢掉了，她甚至不知道阴差居然良心发现在一次又一次中故意放了她。她也忘了，她的孙子的本意仅仅是希望她能回来啊，是这个孩子的童真感动了上天，才给她本该暂停的人生，一次可以改变一切的机会。

        上天似乎听到了她临死前的哀悼，知晓了她的痛楚，也是一份愧疚。于是满足了她临终的遗憾。将这个诅咒种在少年的心里在他长大后生根发芽，让他去经历一遍她的痛苦，也算是对少年的历练与考验，上天或许更希望这个少年可以再亲手救一次他的心爱之人。那个曾经最爱他，最有正义感，却迷失在了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的姥姥。

        “姥姥，我回来了。这一次我们一起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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