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信仰
站起来那位戎狄将领，杀气腾腾的盯住魏安阳，十分冷静地回答：“哦，是吗？既然你都知道了这些，又何必来套我们的底？”
随后，他倏地转身三步并作两步，直逼那个被套出话来的那个靠在墙边的戎狄人，然后只见伸出右手，嘎巴一声。
靠在墙边的戎狄人七窍流血，舌头耷拉出来倒在地上。站着的那人在他的衣服上擦擦手，忽而转过身看着牢门外面：“说瞎话的人，已经死了。”
那声沉闷的言语，惊得苏榛榛连忙后退了三步。
她甚至有些恐惧，那位戎狄将领的凶残。其实心里想的更多的是戎狄人，究竟多么的冷漠无情。似乎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只有成功与否，失败就要被淘汰，哪怕是无意间做出了一丁点对戎狄无利益的事情，都得受到惩罚。
而像靠着墙被套出话的那位，便正如做出了对戎狄百害而无一利的事情一般，所受到的惩罚便是被比他高一级的将领处死。
而那死状的惨烈，更是难以目睹。
魏安阳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淡定回答：“好像现在不是你们跟小爷讨价还价的时候，不要忘记你们现在是阶下囚，既然都被套出话来了，早点说清楚，便省的受些罪。”
后边站着的护卫可再耐不住性子了，他连忙走上前去挡住了魏安阳的视线，虽然愤恨却仍未忘记礼数地鞠了一躬，道着：“大人，别再问了，已经死了个人了。若是再出点动静，小人真的不好向上面交代啊！”
“你起开！出了任何事情，小爷负责。”魏安阳只冷冷说道，便一把将他推开。
那护卫还想再上前去说些什么，却被苏榛榛一把拦下来。苏榛榛摇头，小声说起：“出了事，我跟他一起负责。反正有我们负责，你就别一根筋的阻止了。你真想自己的仕途在这画上句号啊？”
护卫摇头，未语其他。
一道残云飘渺，遮掩着自天穹而来的唯一一束阳光。牢狱内的那唯一一束浅显的光也没了踪迹，黑压压的一片。
站在那牢门内的戎狄将领，见魏安阳似乎无动于衷，换了种套路坐了下来。
然而在这场心理战中，魏安阳从不觉得他会输。世间有无数种方法，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让人心生恐惧。
语言的恐吓，环境的幽恶，或是某些其他的手段。
有时信仰本身便容易让人心生畏惧，就像假如现在站在这牢门前审问那群戎狄人的不是魏安阳，不是苏榛榛，而是那威名远播的方某人，此番便会是不同的场景。
那人不会杀了墙角那位，因为恐惧所以决计不敢。
苏榛榛侧着头，在想魏安阳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能想明白刚刚她所想的道理的人很多，然而却没有人会真的那么在意。
因为每个人做每件事情都有他们自己的独特考虑，无人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的想法，除非那人逼迫你，亦或是你足够在意那个人。
魏安阳稍稍后退了两步，撤到苏榛榛身旁，低过头伸到苏榛榛耳畔，低声耳语：“你觉得该用刑吗？还是，继续语言的恐吓？”
苏榛榛抬头，不经意间两双眼眸离得过近。她脸红心跳的连忙转了个头，朝后伸出去自己的右手在腰间的位置左右摇摆。
缓和好一会儿才一脸羞红的回答：“说的方式肯定不管用了，只是别让那护卫太为难了，也不能用刑。戎狄人便没有什么怕的，什么信仰的吗？”
“有，戎狄人信奉天狼神。”
苏榛榛点头，当年在三山浦时，她就偶尔想过三山浦的人们为何没有信仰的东西呢？她听侯景迁给她讲过，东瀛人信仰的是高山神，西域有人信仰昊天，却从未听过三山浦的人信仰什么，大唐的人信仰什么。
直到她经历了两天前开始的那场战争后，她才恍然明白大唐的百姓并非没有信仰，他们的信仰只是他们自己而已。
与其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实在不如相信自己的手。大唐人坚信不疑的一点便是：靠双手能种出粮食有口饭吃，但靠那群老天只会饿死。
天上不会掉下馅饼，却总有人惦记着天上的馅饼。
她朝着魏安阳望去，“或许让我试试，你那强硬的套路已经被证实不好使了。”
魏安阳弱弱的点了点头，他想着或许让苏榛榛试试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就像那戏台上唱戏的，总得有人唱白脸，有人唱红脸。
苏榛榛便长长叹了口气，然后鼓足勇气地走到那牢门口前面。她紧紧盯着那已经坐下来的戎狄将领，不紧不慢的问起：“诸位知道天狼神吧，毕竟都是戎狄人。你猜，我信不信天狼神呢？”
这话明显激起了那群戎狄人的心思，本来闭着眼睛的另外三个人也都睁开了眼，盘着腿紧紧的盯着苏榛榛看，似乎在告诫她不要随口乱说。
苏榛榛却像是没看见一般，接着说道：“诸位不说，那我就直接告诉诸位，我不信什么天狼神，我甚至觉得那就是个屁。不信，你试试求天狼神，看看会不会改变什么现状？”
苏榛榛那双眼眸，略发的闪着戾气。但不想之前那个戎狄的将领，眼神中尽是杀气。这份戾气似乎只是表象，稍稍深究便让人足够的害怕。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粒石子，然后朝着那戎狄的将领们说道：“你们快些祈祷，让这石子不要打到你们，看看天狼神会不会有些许作用？”
苏榛榛邪魅的一笑，然后将那颗石子扔了出去。石子不大，却仍旧重重地砸在了其中盘着腿坐着的一个戎狄将领身上。
苏榛榛见状接着说道：“看到没，你们的天狼神连这点小事都保护不了你们，信仰他有什么作用呢？小事都无法保证，更不用提你们出征之前一定求过打败我们吧，可惜全都没实现。”
苏榛榛清楚，没有什么在有信仰的人面前当众戳传他的信仰更能有所打击。那群戎狄将领的脸色十分难看，便是刚刚杀气腾腾的那人也开始面目狰狞。
那一刻，仿佛幽州府衙的大牢，所有人的一言一行都被苏榛榛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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