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浮生绘卷（上篇）
岳明跪在那，缓缓挺直了上半身，刺鼻的血腥味不断冲击着鼻腔，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张张深渊的画卷。
大殿的中央忽然升起一座圆形祭台，最外层的一圈燃起了熊熊烈火，与环绕在石壁周围的火焰不同，它们更加透亮，仿佛没有一丝杂质。
信仰，信仰是什么？千百年来，正道的修仙者们靠着轩辕黄帝亦或是诸位上古神将的血脉，不停地挑战自我，超越自身的境界。
他们对于人族有恩，人族因此信仰他们，来获取力量。如今，你却让我信仰一个未知的存在？
信仰古神，我为何去信仰一个在一柱香前仍旧肆意屠杀众人的怪物！
除了那尊持斧石像和牛首人身的石像，其他石像从头到尾仍然没有任何动作，如同装饰一般站在黑暗的角落里。
他已经没有耐心去一一仔细查看，祭台的升起，也就意味着第三条规则正式触发了。
“若反之，必诛之。”
岳明这才看清，环绕外层的火焰其实是一根根半埋在地里的火把。
“祭台，那是祭台。”
眼尖的钱三多最先辩识出了此物，这种古老的东西，早就被正道门派遗弃了，除了某些旁门左道还在使用。
祭台上，雕刻着一张尚显清洗的画像——那是个赤着上身的壮实男子，浑身肌肉，头戴用荆棘编织的花圈。腰部裹着紫色兽皮，双手手腕缠着用油浸过的粗麻绳，绳子尽头是两匹疾驰的白马。
男子身后背着与其个头相差无几的石弓，炯炯有神的双眸注视着前方成千上百的白色羊群。
“不好！石像又动了！”
这次，石像朝着双膝跪地的李语岚大步走去，岳明的双眼布满血丝，他，慌乱了。
触发新的规则，那就意味着上一条规则已经结束。不及时采取新的应对措施，只能任人鱼肉。
“别跪着！快跑！”
“我的腿，我的腿……”
牛首石像转过了身，竟然背驰众人离去，它坚毅地盯着那个小巧的祭台，默默收起了红色长鞭。
“这丫头片子，在搞什么。”
恐惧，是瘆人的恐惧，一次次目睹队友的惨烈死壮，阴暗的环境下只剩作呕的血腥味做伴。
没人能战胜他们，更不会有外界的修仙者来拯救自己，自己的心里防线被一次次猛烈冲撞，裂痕在不断扩大。
家里作为靳鹿城唯一的大型医馆，亲眼见过父亲救死扶伤的众多场面，没有任何时刻会感到难以心安。
或许是父亲总能将病人从鬼门关拉走，有他在场，自然不会害怕。
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梦，醒来后依然可以在城里茶铺与岳明说说笑笑，顺便拿走他碗里的面点……
李语岚终于发觉，她的双腿再也无法支撑其行走了，处于绝望的河流之中，正常人不被溺死已是万信，更何况这位未经世事的小姑娘呢？
“走啊！”
“对不起，”
她转头看向岳明，眼眸中的泪水再也无法控制，顺着白净的脸颊不断滴落，
“对不起，小岳子，来生，还要和……”
岳明抬首，望着锋利的板斧举至半空，这一次，他用尽了全身的灵气。
“嘭！”
一股热流溅到额头，李语岚在受到撞击的顷刻间飞出了两三米远的距离。林鹏程张大了嘴，他颤抖的右手顶住鼻尖。
“不许你跟我说，对不起。”
“他妈的，老子好歹是蕴灵境的高手，我为什么还没有他的勇气！人族最伟大的地方，就是勇敢啊，我怎会忘记！”
李语岚的手指拂过人儿发梢，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怀里那个瘦弱的男孩子。
“我，没事。”
“可是，你的腿。”
留在地上的血泊似乎能倒映出他痛苦的表情，脸上那股热流便是右腿被斩断瞬间喷涌而出的鲜血。
绿色的光芒萦绕指尖，手臂青筋凸起，用尽大量灵气后才勉强止住了血液的流动。
“去，去祭坛那里，请，相信我。”
岳明的疼痛虽然已经因为治疗而稍有减缓，但是眼中的景象愈发晃动模糊，他想要挣脱出人儿的怀抱，示意李语岚独自前去。
虽说只是直觉罢了，但在这荒谬的空间里，还有什么能拯救众人的办法。
他在赌，赌输了，大家都得葬送于此。
“混小子，我还不准你死呢。”
林鹏程竟然直接从石像的胯下穿过，飞奔来到二人面前，毫不分说地双手发力将人扛在背后。
“林叔，去祭台那里。”
钱三多在远处念叨着功法口诀，一团团火焰砸向石像，我一定是疯了，疯了，别人躲还来不及，我干嘛要攻击它啊。
看向朝着自己跑来的几人，钱三多一边后撤一边挥舞着双手，没用，一切都没用了。
能瞬间击杀多只低级灵兽，而传来的爆炸声，很快让人明白了，这种攻击无异于是在挠痒痒。
很快跑到祭坛边的几人，霎时间失去了目标，那接下来呢？没人知道，除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他们只能无所适从地站在原地。
“信仰，怎么信仰？”
牛首石像如同静止般矗立在那，没有多余的动作，它似乎在看着众人，又似乎在凝视着远方。
“火焰的大小，似乎有变化。”
随着众人靠近，原本半米多的明火已经快速下降到了正常高度，林鹏程轻轻地将岳明放下，身体靠在祭台边。
“老林，怎么办。”
钱三多彻底没法了，与其胡乱地攻击消耗自己的灵力，不如停手寻找应对办法。
他本就不期望能打赢那个怪物，既然吸引注意的任务顺利完成，也就没必要继续动手了。
“林叔，把我扶上祭台。”
“不行！小明子，你……”
李语岚的哭腔愈发加剧，因为她看到了对方已经从口中和鼻腔流出的红褐色液体，一根根粗壮的血丝缠绕在黑色瞳孔的周围。
“快，没时间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得死。”
祭台，大家都清楚它的作用，但平时祭祀，大多用牛羊猪这类牲畜作为贡品，而现在，何处寻找？
人，人族，这里活生生的，不就只有我们了吗？
林鹏程略微一愣，随即同意把人儿搀扶躺下至祭台的中央，李语岚拼命地抓着林叔的双手，想要阻止眼前的一切，但是被钱三多强行抱开了。
“不，不。”
“相信那小子，他是我见过最幸运的人了，他，不会出事的。”
“咚，咚。”
持斧石像竟然立即转过身体，朝着后方的石门走去。
有用！不过，他抬起头，看见了那尊很久不动的石像也重新拿出了赤红长鞭。不过，也同时退后了好几步，就像是在忌惮这些黄色的火焰。
它的步伐是如此之大，片刻时间就来到了石门跟前，在大伙疑虑之时，石像竟然推开了石门！
外面虽然看起来一片黑暗，但是这处于预料的举动就像给众人带来了无尽的光明！
出口，近在眼前。
钱三多咽了咽口水，退，退路出现了，但是那尊石像还在那，不对，要是自己能躲开，就能直接跑出去了。
“有用。”
岳明刚想要抬起手庆祝，但是浑身没有任何力气了，门开了，那就代表规则应对的措施是正确的。
“啊啊啊，对不起！”
是之前拿到红色结晶的另一位女修仙者，她急忙撤开了拉着林叔的手臂，脚底迸发出所剩的灵气朝着石门跑去。
“不行！”
说不定，又会被石像拦腰劈开，但是，石像没有动手！由远及近，来到对方脚下，靠近石门，跨出石门，整个过程没有一丝行动的迹象。
在他人感叹的时候，岳明最先注意到周围的火苗仿佛又小了一些。
“这就出去了？它没有动手？”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人儿喃喃自语，跑出去没有受到攻击，那就证明可以直接自行离去，已经，已经没必要留在这里了。
“老林、小岳，你们记得我家里那个可爱的女儿吧，她年纪还小，不能没了爹。”
“老钱，你……”
即使不用说，林鹏程已经从对方颤抖的肩膀看出了异样，每个人在绝境的时候都会有生的渴望，正如前面所说，没有人，生来就是圣人。
“对不住啦。而且你是队长，带领小队来这个屠宰场，都是你的不对吧。”
钱三多提起了左腿，面色阴沉，
“你才是需要真正对那些死者负责，而不是我。”
他，快速地逃走了，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石门外。
“你，你这样会害死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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