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抉择

　　“诶，大娘，还是我来吧。“
　　今天这天气，热得似发了狂，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像下了火。一些似云非云似雾非雾的灰气低低地浮在空中，使人觉得憋气。一点风也没有。
　　从破败的小院中走出，握着一把陈旧蒲扇。随意地伸个懒腰。正想抱怨几句糟糕的天气，余光就捕捉到一位花甲斑白，正吃力地抬起一根扁担，步属蹒跚地走着，
　　“烈日炎炎，这老妪何至于此?“
　　勉强抚平身上那满是褶皱的麻衣，快步流星地来到老妪身旁，操着一口带有浓郁方言腔的官话，关切询问:
　　“大娘，您这是要赶哪儿啊?这天死热死热的，有啥事这么急，不能等天凉下来再倒腾?“
　　边说着，边朝老妪上下扇动蒲扇，试图让她凉快些。
　　“这谁家闺女，我这老骨头谢谢你咯。“
　　老妪咧开嘴，露出零星几颗泛黄的牙齿。在黝黑泛红的面颊上，倍显突兀。她眯起眼，细密的鱼尾纹，瞬时遍布眼尾，像河道。而两河道之间的红黑，是山川。
　　她用她那嘶哑沧桑的嗓音，慢吞吞地接着说:
　　“这担子中，是我今晨赶早做的烙饼，准备赶到集市上去卖。算了时间，我到那，恰好近晚。
　　小姑娘，别扇啦，我看你都出了一把汗，先给自己擦擦汗吧。”
　　老妪停下脚步，霍小玉于是小心地放下担子，从袖中掏出一条洗的发白的紫手帕，递给自己。帕子上另用线绣了几朵桂花，其形象栩栩如生，就像书画大家画上去的。
　　“大娘，我不热。如果我要擦汗，也要等您先擦完汗吧?诶，这样，我先替您擦擦，您先别动。“
　　接过手帕，弯下腰，仔细且轻柔地替老妪擦去脸上和脖子上的汗珠，继续说，
　　“大娘，这帕子上的桂花可好看了，是您自己绣的嘛?您的家里人呢，怎么就这样让您一个人出来?“
　　老妪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与无奈，她长叹一声，道:
　　“这桂花，是我亲妹子之前替我绣的。她是我们那，方圆十里内最好的绣娘。之后朝廷征召绣娘入国都，她跟随着队伍走了，就没有再回来过。
　　至干家里人….…我的丈夫和两个儿子，在二十几年前，被征走当兵。起先还有人传个口信报平安，到了后来，竟是个个都没了声。周围人都说他们不在了，可我不信。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的走，一定留在了哪个地方。“
　　听完她的陈述，霍小玉心情尤为沉重。上位者一言，就能对百姓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恍惚间，耳畔传来先生地教诲，“……故天子一跬步，皆关民命，不可忽也。”原来如此……口内顿觉干涩，吞咽几口唾沫，说道，
　　“大娘，官府那儿没有什么补贴吗?就是说，我记得征召人入伍，若是进了禁羽卫则更加……有给征召费，一人五两.....”
　　看着她的脸，越来越心虚，声音逐渐减弱.
　　“征召费?没有让我们给官府征召费，就已经是极好了。”
　　老妪摇了摇头，不想再说什么，正欲要继续抬起扁担行走。
　　“诶，大娘，还是我来吧。“
　　人儿接过扁担扛在肩上，感受身上沉甸甸的重量，冲老妪摆摆手，笑了笑。
　　看着老妪无奈地摇摇头，由自己行动，露出了个明媚的笑容。随后，慢慢地，一步步地走着。
　　霍小玉担着烙饼向前走去，也背负着多年来百姓遭受过的苦境和灾难向前走去，更背负着身为禁羽卫所要承担的责任向前走去。
　　只是这样，默默地向前走着，在老妪，或者说百姓地带领下，向前走着。
　　“小姑娘，实在感谢你，放在这就可以了。“
　　老妪指了指街角，示意自己放下担子，
　　此时天色渐晚，夕阳躲在云雾中半遮半掩，迟迟不欲见人。周身空气，也比中午凉爽了不少。
　　“好嘞!“
　　缓缓将担子放下，舒展了下身子，转头对一旁整理的老妪说:
　　“大娘，走了这一程，我肚子也空了，这饼子几文一个?不过先说好，您不能说什么让我随便拿这种话。我帮您挑担子，是因为我想，但是我买您的饼子付钱，那是天经地义。”
　　老妪听完再次无奈地摇了摇头，好笑地说:
　　“你这小姑娘倒是又倔又有意思。我这烙饼，六文一个，二十五文五个。”
　　“那我来五个饼子，谢谢大娘嘞!“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满是补丁的荷包，往里面一枚一枚的捏出铜钱，
　　“二，四，六，八..…好啦，二十五枚!大娘您对对账，保准没有错!“
　　接过大娘用纸袋包好的烙饼，即使离出锅已经过了许久，但这烙饼依然硬脆，一口咬下去，干脆的饼皮，配着陷里的香浓肉汁，好吃到不由得眯起眼。
　　“大娘，您的手艺也太好了吧?!“
　　四溢的饼香和高声的夸赞，吸引了一批的人。冲大娘笑着眨眨眼，快速从人海中钻进钻出，离开集市。
　　“由此观之，君不行仁政而富之，是为假也。对上阳奉阴违，对下张扬跋扈，长久以往，匡将不国。’
　　脸上笑容收敛，垂眸走进就近的落脚点，进屋，端坐桌前，提笔在纸上记道:
　　道席台监:敬禀者近来安好?
　　学生常忆初学之时，童稚之心亦存之，先生授学生习字之法，读文之技;一载后，又授名家之诗，不求甚解，亦复讲来，修身养性;亦教为人处世之道，使人明智;亦让学生饱读诗书，浅尝文章，灵动跃于学堂间。又复一年，先生让学生戏干草木间。观其意形，以此告学生自然之道“天行健，地势坤”。
　　先生使学生学书。因观史书，史书皆通习之。学生因之自满骄纵，自认满腹诗书，才华横溢，卓尔不群。实乃文曲星下凡，魁星复降世。
　　先王称帝后，更因之志得意满，立下开海清河晏之愿，且为之踌躇满志。
　　然，后父亲周游天下，方觉自身见识之短浅。以前种种，今想来，不过井底之蛙，燕雀之见耳。历代先王奋毕生之力，也未曾见真正之太平盛世，况学生乎?
　　虽若此，父亲誓不相负尝立之言，定不负先生，满朝忠义与黎民百姓之众望，让那安康盛世起于学生之手，万代不止书短意长，谨此奉闻，敬祝颐安。”
　　一气呵成写完信件，日将歇，月起行。起身，负手而立，目眺窗外。皓月当空，繁星点点，竹柏影如藻荇交错。侧耳静听，虫唱蛙鸣之声不绝，泉涌汨汨，啷当击石而溅。
　　复又踱步回到桌前，将信纸折好塞入封内贴以封条，放至袖中。
　　“日后道途之艰，路阻之险，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躺在地上喘着粗气，似乎在挣扎着爬出恐怖的深渊，没人能拯救自己，也没有人能理解心中的悔恨。
　　“草，被这家伙砍断了一只手。”
　　“人家好歹也是为数不多的武者，稍微放尊重一点吧，能和我们缠斗这么久，挺难得的。”
　　“林叔败了，离地宫关闭还有一段时间，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我不敢想象。我还能察觉到他身上的灵气波动，他没死。”
　　朱襄没有说话，他知道之后即将发生的惨状，对面二人皆为魔气操纵，眼前经历过大规模的消耗战斗，最需要补充能量。
　　上方还存活的探险队，不就是第一来源吗？死亡就会消失，不论生前有多么强大，最终的归宿都是一样的，无非真正踏入往生之处后那些大妖的决定不同。
　　“我还有两个魂魄，意味着只能保你两次，这一切都用完耗尽后，我也该去寻找真正的归宿了。”
　　岳明心头一紧，现在自己的实力过于弱小，每次都是依靠朱老在背后撑腰，很难想象，要是没了他的帮助，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你也感受到了？那小子不简单。”
　　“呵呵，怕是早就晕厥了，这么大的战斗波动还叫不醒他，要是装的，那也挺厉害的。”
　　浮生绘卷的三御不会因为你拒绝使用，就无法对你造成影响，更不会因为你想主动使用，就特意显现出来。
　　它就在那，存在于天地之间，岳明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侧耳听到不断向自己靠近的脚步声，
　　“想好咯，以后的路就要自己走了，老夫也帮不了你。你此次使用后，只剩下一次机会，也许我会因为虚弱陷入沉睡，之后也不能再无时不刻地给你提供建议……”
　　“我决定了。”
　　听说过蚂蚁扳断大象的腿么？朱襄不想让他死，更不想看见他在自己眼前被远远凌驾于其实力的人折磨。
　　本想着多陪陪人儿再走一段，没想到，哈哈，朱老面上露出自嘲的表情。这小子真像个扫把星啊，走到哪，哪出事。
　　其实心里明白，要是他拒绝使用这上古的力量，人儿还是决定强行控制对方的身体。
　　为了性命？为了尊严？曾经也为了部落百姓，拿起武器与自己也害怕的魔物进行战斗，进行搏命。
　　“小子，接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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