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第20章

        春去冬来，寒来暑往，这一年的冬天来临，天气格外的寒冷，好多人怕冷宁肯一整天呆在家里无聊至极，都不愿出门。这天早上重生正在院里打扫院子，三哥从他屋里走了出来。见重生扫地便走上前去小声说道：“我这几天感觉咱爸不太对劲，不仅不想吃饭，而且也不想动弹，总说身上累的，也不知道是咋回事。”

        “也许是天气冷的缘故吧”重生一边扫着地一边答道。

        “可是天气冷也不至于不想吃饭吧，要不你一会到后院去看看是咋回事吧。”

        “行，我一会儿扫完就去后院看看去。”过了一会儿，重生便径直向后院走去。虽说与父母同住一个院子，但平时却很少去后院，只是偶尔有事才去。由于三哥一直未婚，所以便与父母一起生活，父母有个头疼脑热三哥总是第一时间知道。重生平时不愿多去后院，也许跟小时候父母把自己给了别人的缘故。

        那时候家里太穷，不得已把姐姐卖给了别人，而最后又生了一个儿子，又是一个能吃的家伙。看到四个儿子，一个个嗷嗷待哺的模样，于是父母狠了狠心就把他也给了别人，从而换来一些粮食。但没几个月，便听巷里的人说重生在别人家里，吃不饱穿不暖，而且还常常受到虐待，小小年纪便开始做各种各样的体力活，每每让人看了都会唏嘘不已，父母听说后除了心疼也无可奈何。

        那时，大哥已是十几岁的半大小子，年轻气盛，当听说此事后，从家里抄起木棍便朝那户人家走去。到了院子一看，一对四十多岁的男女正在吃饭，而年幼的弟弟却在一旁劈柴。说是迟那时快，大哥抡起棍子就朝那男的身上打去，男子猝不及防，挨了一棍子嗷嗷直叫，并且破口大骂：“谁家的小野种竟敢欺负老子。”谁知话音还没落地，又一棍子落到了身上。男子见状不敢再骂，而那女子也早已吓得脸色煞白，一直哆嗦赶紧陪着不是说道：“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这时大哥才放下手中的棍子，气呼呼的说道：“你们也太黑心了吧？你们吃饭，却让我弟弟干活，而且他年纪还那么小！”妇人一听，原来是买来的孩子哥哥，便又像变色龙似的换了一副嘴脸，撇了撇嘴说道：“你这弟弟太懒惰了，我刚才是在惩罚他，只要他改过自新了，我们便不会这样待他”。

        大哥一听此话，厉声说道：“我弟弟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清楚，你再敢胡说八道，小心我的棍子，它可是不长眼睛的，而且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我要把我弟弟带回家。”说着，拉着重生就要走。

        没想到，那妇人“嗖”的一下站起来拦住大哥：“那可不行，你弟弟可是我们用粮食换来的，做人可不能不讲信誉。”那妇人说着，男人也在一边随声附和道。

        “就你那些粮食，我弟弟干的那些活儿早就抵回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如何虐待我弟弟的。如果你们再敢阻拦我就不客气了。”大哥有些愤怒的说道。然后便又拉着重生离开了那家的院子。夫妻俩个人还想继续阻拦，但看到大哥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又畏惧不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哥俩离去。而重生自己早已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任由哥哥拉着往家跑。

        只是自那件事之后，本来就性格内向的重生性格愈发内向，即使长大成婚也没有多大改变。所以多年来，虽说与父母住在一个前后院子，但平时很少交往，只是偶尔有事才去后院，而父母也同样，到前院找重生的时候也是少之又少。这时，重生走到母亲屋里，只见母亲戴着老花镜，身边放着线筐，盘着腿坐在炕边，正吃力地缝补着袜子。而父亲躺在炕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似的。看到重生进来，母亲有些诧异，眼神中有些慌乱，但她还是镇定地说道：“过来了？”

        “嗯，我过来看看我爸，他怎么样了？”重生说着眼光就看向了父亲。

        母亲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了父亲，轻声说道：“也不知道咋了，这几天突然就不想吃饭了，光想着睡觉。”

        “要不我让大夫过来瞧瞧吧。”

        “也行，就让人家看看我也好放心。”

        这时，看似睡着了的父亲突然像打了强针剂似的坐了起来，大声说道：“不用不用，我没事，别请大夫。”

        大家都被父亲的这一突然举动吓了一跳，重生赶紧说道：“好，好，不请不请，你赶紧躺下。”重生虽然不多与父亲交往，但他了解父亲的脾气，父亲一向豪爽，朋友也挺多，说话从来说一不二，只是近两年不知道怎么了，不喜欢出门，也不愿与人来往，脾气也变得有些古怪。“爸，你想吃点啥好吃的，我让依容给你做？”重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什么也不吃，你就别操心了，赶紧去忙吧”。说完，父亲又缓缓地躺了下来。

        “好，我知道了。”重生又和母亲聊了几句便心事重重的从后院出来了。一进屋便看到依容和孩子们正在吃饭，自己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坐在炕边想着心事。依容见他这副模样便随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我刚才到后院去了一趟，爸这几天不想吃饭，只是想睡觉，我说给他请个大夫，他又不让，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哎！”重生一边絮叨着一边愁眉不展。

        这时，依容放下筷子，想了想说道：“爸肯定是舍不得花钱，你去请便是了，到时候，爸又怎么知道是大夫还是朋友呢？”经依容这么一说，重生顿时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他看了看依容，立刻起身准备出门去请大夫。依容看着他要出门的样子赶紧说道：“饭都盛好了，吃完饭再去吧”。

        于是，重生又坐到了饭桌前，心不在焉的端起了饭碗开始吃饭。他胡乱扒拉着碗里的饭，没过两分钟，重生便丢下碗筷出门了。望着重生离去的背影，依容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重生便带着卫生所的大夫回来了。依容怕重生嘴笨说漏了嘴，再把事情搞砸，赶紧从屋里出来叫住了大夫，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这才放心。这大夫成天给人看病，早已看惯了人间百态，所以依容稍稍点拨几句便明白了，紧跟着重生走向了后院。

        母亲依旧坐在炕边做着别的针线活儿，看见重生领着一个陌生男子进来，也许是屋里不经常来人的缘故，母亲赶紧下了炕，由于着急差点摔倒，重生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了母亲才算站稳。母亲心有余悸，缓了缓神这才问道：“重生，这是谁啊？赶紧给人看座。”

        重生早有准备，所以不紧不慢地回答道：“这是我同学，过来找我有个事，他刚好懂得号脉所以我让他顺便给我爸看一下。”

        这时大夫也赶紧说道：“是的，婶婶，我刚好过来办点事，听重生说了，所以便过来看一下叔叔。”这时重生轻轻地叫醒父亲，他知道父亲应该没有睡着。父亲躺在炕上，迷迷糊糊中却听得真真切切，所以重生叫了一声，父亲便慢慢地坐了起来。那双浓眉大眼毫无神气而且呆滞不动，他对重生的同学微微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大夫赶紧坐下开始给父亲号脉，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失，大夫的神色越来越凝重，重生和母亲都屏住呼吸，生怕影响到大夫。过了一会，大夫放下父亲的手腕，平和的说道：“叔叔，没啥事，就是营养有些跟不上，加上你不怎么吃饭，所以才导致身体虚弱，感觉比较乏力，这样，你想吃什么就告诉他们，过几天就没事了。”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又瞧了瞧重生，又接着说道：“叔，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说完，就开始往前院走去，重生赶紧起身与他一起到了前院。看着母亲没有跟过来，重生赶紧问道：“大夫，我爸怎么样了？”

        大夫看到重生有些焦虑，拍了拍重生的肩膀说：“老人家已经油尽灯枯，时日不多了，赶紧准备后事吧，还有，老人家平日喜欢吃什么，就给他做点什么吧。”大夫的话音一落，依容刚好也从屋里走了出来，大夫的话她全都听见了，夫妻两个人顿时僵在那儿，不知道说什么好。自结婚以来，从来就没有听说过公公有什么毛病，这好好地躺了几天怎么就快不行了，这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晴天霹雳，让人无法接受。依容到屋里拿了出诊费给了大夫，并且送他出门。回来重生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虽然自己与父亲并不是那样亲近，但是，现在父亲就要离开自己了，重生心理还是非常难过。

        依容看见重生呆若木鸡的样子，便把他叫回了屋里。两个孩子还在嬉闹，依容也顾不上理会，直接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呢？”是啊，虽然两个人年纪也不小了，但是从来都没有亲自张罗过葬礼，爷爷奶奶的葬礼都是父母在张罗，而自己顶多就是跟着哭丧的队伍哭丧而已。现在却要亲自张罗，好像一座大山压了过来。这时，重生好像魂魄归位似的，突然说道：“三哥刚才出去了，等他回来我们一起去找大哥商量一下看怎么办。”

        “嗯，应该的，毕竟他是老大嘛”依容这时内心也平静了许多。然后两个人便不再言语，屋子里只剩下两个孩子的嬉闹声。

        不一会儿，三哥便从外面回来了，重生赶紧走上前去，把他叫住并小声地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诉说了一遍。三哥听完，大惊失色地说道：“这怎么可能呢，咱爸一直都好好的没有毛病，就这几天不想吃饭，怎么就？是不是你找的大夫不会看病？”

        重生知道三哥也是一时情急所以便不给他计较，耐着性子说：“你这大声吵吵的，是想让咱爸听见啊？”

        三哥愣了一下，紧接着带着哭腔说道：“我当然不想啊，我就是有些怕”。

        “现在大哥大嫂有可能不在家，我一会还得去队里，咱俩晚上到大哥家去一趟，那样商量比较便宜，到时候再看事情该怎么办，你也别太担心了”。

        “嗯，我知道了”两人说完，便各自回屋了。

        晚上，重生吃完饭，稍微洗漱了一下，跟依容打了声招呼，便和三哥去了大哥家。大哥就住在斜对面，虽然只有一步之遥，但是重生平时也不怎么去，而依容更是不去，三哥倒是时常去。很快到了大哥家，推开门大哥大嫂正在跟孩子们聊天，看见三弟和四弟同时进来十分诧异，这可是多年来没有过的情形，而且两人表情异常严肃，大哥思忖着肯定是发生重大事情了，赶紧让孩子们去了别的房间，孩子们跟两个叔叔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重生和三哥各自找了个板凳坐了下来。这时，大嫂坐在炕边，看到两个小叔子坐了下来，微笑着说道：“重生是不是有啥事啊？”重生刚要张口，三哥便说道：“咱爸快不行了，本来白天就要给你说的，可是害怕你们不在家，所以我俩决定晚上再过来。”

        三哥刚说完，重生又紧接着说道：“大哥大嫂，的确是这样子的，今天早上三哥告诉我咱爸这几天不怎么吃饭而且嗜睡，我赶紧找了大夫看了看，大夫说是时日不多了，要咱们赶紧准备后事。”

        “咱爸身体一向不是挺好的吗，我记得前段时间去看过他，身体还挺硬朗的，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大哥到底年长，说话还是沉稳许多。

        “大哥，现在已然这样了，咱们怎么办啊？”重生有些焦虑，看到大哥泰然自若的样子不自觉的赶紧问道。说到底，重生还是年轻，头一次遇到这种事还是比较紧张。但大哥却不同了，他比重生大了足足有二十岁，大哥的大女儿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哥的外孙女也只比晓洁小几个月，所以，当大哥看到重生着急害怕的样子，便缓缓说道：“赶紧给你二哥发电报，让他收到电报立即回家，重生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办，希望他能赶上再见咱爸最后一面。这几天咱们没事就多守着爸，毕竟以后想守也没得守了。还有就是我这两天就找人看坟地，你俩准备棺材，做好后先放在三弟屋里，动静别太大，别让咱爸咱妈听见了不太好。至于办理葬礼所需的粮食、煤炭、寿衣等所有费用咱们四个均摊，最后还有大姐那儿，我明天让你大侄子去告知一下。”听到大哥这样有条不紊的布置着，重生和三哥都连连点头，暗暗佩服大哥处理事情不但临危不惧，而且还井井有条，然后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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