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四市中医院（完）
林立在看到平安无事的徐舟行时就已经吓破了胆，全然不复刚刚嚣张狂妄的模样。
徐舟行接过丁言递来的白辰，从容地朝抖如筛糠的林立走去。
见林立转身要跑，他扬手甩出一道符箓，符箓直飞到了林立的背上。
在黄符贴上林立后背的一瞬间，林立就被定在了原地。
徐舟行走到林立跟前，跟对方大眼瞪小眼了数秒，双唇欲启又闭。
……从哪儿斥责起来着？
徐舟行在另外三人炽热的目光下有些紧张尴尬，索性不再纠结放弃挣扎，让开位置，把指控的权利交给丁言。
“丁姑娘，你来说明罢。”
得到徐舟行召唤，丁言摩拳擦掌地走过去，朝林立摆出一个某推理动漫男主的经典pose，伸出手指着林立的鼻尖，抑扬顿挫道：“你从一开始就是系统的狗了吧？第一天晚上，因为徐道长初来乍到，做出了一些对我们不利的、让我们匪夷所思的举动，你就主动试探，看看徐道长是不是你的同伙。”
徐舟行默默小声道：“匪夷所思？”
丁言振臂一挥，语调更加激昂：“可惜我们家徐道长是个良民，还出乎你意料的在第一晚就把一楼的npc杀了个干干净净。于是你开始慌了，因为徐道长是你当玩家中的搅屎棍以来，遇见的第一个不可控意外！但答应跟系统做交易的你，已经把灵魂献给了恶魔，如果让我们所有人都顺利通关，你将会受到系统严厉的惩罚！”
徐舟行呆滞：“灵魂献给恶魔？”
“于是当徐道长只身一人拦下精英怪，让我们离开时，你看着电梯里那具护士的尸体，心生一计。”
“我猜除了刚刚引来npc的铃铛，你手里应该还有能复活死亡npc的特殊道具，在电梯里，你对着护士使用了它。果不其然，王大哥被偷袭受了重伤陷入昏迷，周姐手无缚鸡之力还要带着王大哥逃跑，我虽然有些反抗能力但终究打不过一个暴走的怪物，更不用说那两个跟着你一起跑的玩家了，在你蓄意引导下，果然一个都没活下来。甚至如果不是道长来得及时，我、周姐和王哥可能都会被你害死。”
“当时我们就文九日的死对你发起质问时，你说你是因为怕死所以躲在隐藏房间里不敢出来，让我们把注意力都放在你自私可恨的行为上了，却忽视了作为一个慌张逃跑者的你，是如何在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内发现隐藏房间，并将它开启的这个漏洞。你为了避免我们产生这个质疑，甚至还将线索搬了出来，生怕我们察觉出什么。”
“而你最阴毒的招数还在后面。在我们去病房中查找线索，发现尸体时，你故意抢先发言，引诱我们进入误区，让我们以为各自床底下的尸骨就是指向我们对应实验的证据。可是系统当时分配房间，又没有分配床铺，怎么会以每个人床下是什么尸骨来表现哪个实验对应哪个人呢？恰好那时候徐道长所发现的血书属于线索之一，就将本来也应该是线索、有系统进度提示的身份确认给糊弄过去了。”
“然后你又用哪种才是真的通关做法借题发挥，徐道长主动提出打头阵，这正中你的下怀，因为已经掌握对应身份的你心知肚明，放血根本不是徐道长角色负责的实验，那么用这个方法死去的徐道长获得的就不是通关，而是真正的死亡了！”
说到这，丁言有些恼火，用力甩了他一耳光，才气呼呼地继续道：“可惜你千算万算却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身份作为实验发起者的我们，被这里的npc们恨之入骨，如果被它们捉住，它们最有可能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杀死我们？”
“如果是我是npc，要报复这群人渣，我就要让他们尝尝曾经他们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
“之后我被护士抓住并拖到了有一个热风扇和一个大浴霸的房间，这不就反映了我对应的实验应该是耐热吗？但这与我床底尸体的结论相悖，从那时起，我就产生了对你的怀疑。但我不敢确认，于是和徐道长商量着专门给你演了一场戏，没想到简单一激，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露出了本来面目。”
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夫妻俩听得目瞪口呆。
而徐舟行仍在纠结丁言话里的逻辑。
林立之前在电梯里搭话是为了试探自己，林立复活电梯里的护士还得玩家们差点团灭，林立用线索来转移玩家们对他如何进入隐藏空间的注意力，林立故意误导他们以为床底尸体的死法就对应着实验类型。
总结，林立不是个好鸟。
厘清思路，徐舟行低着的头都抬起来了，腰杆直了，人也不郁闷了。
“那现下，能证明身份的线索，又在哪里呢？”周玫问道。
“应该也在那个隐藏房间里，但现在去估计找不到了，因为八成已经被他，”丁言指指林立，“给藏起来，或者摧毁了。”
“那该怎么办？”周玫顿时慌了神。
“从他嘴中撬出来便是。”徐舟行又掏出一张黄符，啪一下拍在林立脸上，“此乃真话符箓，一旦被施咒者口出谎言，便会立即爆体而亡。”
爆体而亡。
林立被吓得瞪大了双眼。
因为被定住无法说话，他“呜呜呜”地怪叫起来。
徐舟行解除他嘴上的限制，刚要张嘴询问，对方就自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一顿说。
“别杀我别杀我，我知道的我全都说，全都说。”林立吓得满头是汗，“之前房间内两种尸体的死法本来是跟居住者对应的，但是我跟系统进行交易后就让系统把这些尸体打乱了，让死法和玩家不再有对应关系……”
丁言又扇了他一巴掌，“讲重点啊死颠仔，谁关心你的龌龊计划！”
“是是是，”脸颊上收获了一左一右对称两个手掌印，林立也不敢发火，“实验与身份的对应答案就在隐藏房间的那一堆资料里，当时我翻到后就把它们藏了起来，塞在了我裤子朝里缝的贴身口袋里。”
听到这儿，徐舟行伸手要去翻找，却被丁言给拦住了。
“道长冰清玉洁的手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徐·冰清玉洁·舟行：“不碍……”
“我来！”丁言撸起袖子。
“你是女孩，别脏了你的手，”王武走过来，“老子来！”
林立在两人的影子里瑟瑟发抖。
徐舟行眼睁睁地瞅着林立的裤子在两人的魔爪下变成了破布条。
“我直接告诉你们，你们不用找啊！不用找啊！”林立崩溃嘶吼着。
“在下面不在上面啊两位大哥大姐！”
“那是内裤！！内裤！！口袋不在那儿！”
“啊啊啊啊别掐——”
“……”
徐舟行用广袖掩面，背过身不敢再看这残忍的一幕。
又过了两分钟，身后的尖叫声终于停了。
“呼，找到了。”丁言提着林立被拽掉的外裤碎片，从里面的口袋扯出一张被叠成方块的资料。
将资料慢慢展开时，系统的提示音又一次响起：
【叮！已解锁成就“你们的罪孽”。】
【当前进度：90。请各位玩家再接再厉。】
“我看看……”丁言抖平那张纸。
“徐总给‘毒气’实验投资一个亿……”
“王董给‘缺氧’实验投资八千万……”
“周太太……”
“丁……丁经理？为什么就我是经理啊？！怎么到了游戏里还不能当个顶头领导，还要给别人打工，你这破游戏身份还他妈的参照现实的？”
这是重点吗？
众人无语。
林立下/半/身被扒得只剩一条裤衩，泪流满面地说：“我都交代了，东西你们也找到了，能、能把那个什么说谎爆炸符拿下来了吗？”
徐舟行：“哦，其实贫道骗了你，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霉运符罢了，再厉害的符咒都没有窥探人心的本事。”
林立闻言一怔，随即哭得更惨了。
徐舟行见他哭得实在是惨，索性俯身将他背上的定身符撕了下来，“你……”
他话音还没落，就被突然起身的林立推了一个踉跄。
当他站稳抬头时，林立已经冲到了“病毒”实验室中，毫不犹豫地拿起实验室空地上的针管，往自己手臂上扎去。
“靠，”丁言追到门口，看见林立已经全身发紫变皱，抽搐着倒在了地上，“就死了，便宜这狗东西了。”
【叮！恭喜玩家林立线索收集完成，已成功脱离副本，达成成就“你也变成丧尸吧”。】
【奖励清算中……嘀……经检测，玩家林立进入游戏前与系统达成了交易，在《第四市中医院》副本中协助系统清除两名玩家，达到合格水平，无惩罚，无交易奖励颁布，取消通关积分奖励。】
【剩余玩家请再接再厉哦。】
看着林立的尸体变成点点白光，最后升上空中渐渐散去，徐舟行开口道：“此番应当是真的了，但诸位若还心存疑虑，贫道先行的承诺依然作数。”
王武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系统都提示说是真的了，这还让你替我们先试，我们是什么王八蛋懦夫啊……我们直接开始吧。”
徐舟行点头，“那三位请自便罢。”
见徐舟行转身向楼梯上的怪物堆走去，丁言忙出声问道：“徐道长，你不走吗？”
“贫道还有事要办，稍后便来。”
“那剑和纸人……”
徐舟行回头向她笑了笑：“我自辟谷后便在洞府清修，累得它们同我一起吃苦许多年。从这儿离开后，我不知是否会回到原来的地方，继续修行下去。看姑娘衣着谈吐，应当生活在一个我未知的世界罢，若是不麻烦，还请姑娘带着它们去看些新鲜事物。三日后灵力回归，它们自会回来了。”
闻言，丁言神色一凛，郑重答道：“这三天里我一定会照顾好它们的。”
徐舟行摆摆手转回头。
【叮！恭喜玩家丁言……】
【叮！恭喜玩家……】
【剩余玩家请再接再厉哦。】
地下实验室又恢复成之前一片死寂的状态。
徐舟行两指夹着一张符箓，缓缓抬到了胸口处，符箓的边沿亮起火光。
火舌舔舐至徐舟行指尖时，那符箓骤然化作数道银辉，将一众怪物包裹起来。
昏暗潮湿的实验室里仿佛起了一场银焰火海，在死气沉沉的空气中勃勃燃烧。怪物们的身体沐浴在其中毕剥作响，但响起的却不是哀嚎，而是声声释然的叹息。
徐舟行的眼中倒映着跃动的银焰，眉宇间尽是怅然。
他向它们一拜，转身朝丁言走前指给他的那间“毒气”实验室走去。
他一靠近实验室，那两扇铁门就自行打开了，仿佛已等候他多时。
步入其中，铁门便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合上了。
在门合上后，绿色毒气“嗤嗤嗤”地在房中四起弥散，很快充斥了整个房间。
撤去银辉庇体的徐舟行吸入毒气，很快就感到喉咙痒痛，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模糊。
他无力地倒在地上，透过被刺激出来的泪水望着天花板，想着，之前那个出水自如的管子真方便啊。
想着，那个叫电梯的铁盒子真神奇啊。
想着，等他再次睁眼，就要回到那个清冷的洞府了。
想着……
他合上了双眼。
【叮！恭喜玩家徐舟行线索收集完成，已成功脱离副本，达成成就“洗个毒气澡”，达成成就“鬼见鬼怕，怪见怪跑”，达成成就“冤魂的原谅”。】
【奖励清算中……嘀……恭喜玩家徐舟行获得“来自深渊的关注”x1，奖励积分x900】
【嘀嘀嘀！嘀嘀嘀！错误警告！《第四市中医院》副本怨气不足，重启失败！请对新来玩家进行副本跳转服务。】
【《第四市中医院》npc确认全部离职，副本无期限关停中。】
夏日杲杲，透过扶疏枝叶斑驳地洒在树下少年的身上。
少年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身量高挑单薄，一只手抄在兜中，一只手提着一杯还在“冒冷汗”的奶茶，一副随意慵懒的姿态。
他仰起头，将疏朗的眉眼和笔直高挺的鼻子暴露在阳光下，淡薄的嘴唇不耐地撅起又放下，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突然，他仿佛感觉到了什么，眉眼如被阳光暖化舒展开，转头望向斜前方的斑马线。
清亮的眸子倒映出一个身影。
他咧嘴笑了，露出尖尖的虎牙：
“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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