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壹拾

“你觉得怎么样？”

        燕春带着孟晓回到了自己早已积满灰尘的住所，那是一个狭小的公寓，两室一厅，六十多平方米对一个人来说足够了，但对两个人来说，还是小了一点。

        其中近乎有一半的面积都被用来作为卧房，书房只是从卧房中隔开了一堵薄墙和一扇木门。

        狭小的客厅旁紧邻厨房，用一个吧台将两片区域隔开。

        卧房里的衣物被它的主人随意放置，毫不在意的放置证明了这间房屋对待这些棉织品的态度。

        孟晓一瞥就明白了这绝对是燕春的房间，如果不是她的房间有那么乱的话，这个家伙可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的。

        “怎么了？”孟晓后面蹿出了一个黑色的脑袋，燕春看了看自己的房间，瞬间就明白了孟晓站在门口迟疑不决的原因。

        “你几年前的生活状态这么差？”孟晓一把抓住了妄图想从自己身后溜走的某个人，咬牙切齿的说，“这就是你当初要带上我的第一大原因？”

        其实，不只是沈清好奇燕春为什么要带着一个累赘在外城区游荡，就连十分清楚自己当时的价值和能打程度的孟晓也曾经好奇过，得到的答案是燕春塞给他的一堆衣服以及一个塑料桶和清洁液。

        得，这家伙就是在半路上捡了一个可以帮自己洗衣服的保姆。

        “当然不是，”燕春在一片灰中找到了一块被没来得及收拾的被单覆盖的地方，掀开了被单，却狼狈得险些被扬起的灰尘呛住，“我是不是没有更你说过我的父母？”

        “你爸妈？”站在一边帮忙收拾房间的孟晓想了想，回忆中没有她提及自己家庭的信息，于是摇了摇头，“你没提过。”

        “你其实很像我爸。”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正在拿清洁液的孟晓手一抖，一旁伸出了一只白净的手接住了险些跟着一起掉下来的漱口杯，积灰的杯口正对着接住它的人，她的手上染了灰。

        “你当时真的很像他十几岁穿着校服对着照片笑的样子。”

        “我小的时候就是按照我爸这个标准找男朋友，”燕春接过了挂在自己面前的抹布，一边擦拭着自己手里面画得有小朋友喜欢的蓝鲸卡通图的漱口杯，一边继续说：

        “不一定是温柔的，但一定是尊重女性的，

        不一定是长得好看的，但一定是富有自己灵魂的，

        不一定是人群中最出众的，但一定是有着自我的。”

        她看着在一旁发愣的孟晓，知道自己这神来一出让这个青年大脑顿时当机，轻声笑了出来，继续讲述着自己爸爸教授的道理。

        “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从一个富含绅士教养的家庭长大的孩子，我的性子又不像是一般的女孩子那样，我喜欢骑马，击剑，跑出去找别家的孩子疯玩，于是他交给我的都是如何成为一个绅士，而不是一个淑女。”

        燕春看着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孟晓，趁着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占着便宜，她继续说：

        “我妈妈当初知道他教我‘女孩子是不能被打的，即使用一枝花也不行’的时候，差点就把他赶出家，让他在书房睡了大半个月。”

        燕春闭上眼，片刻之间便坠入了那美好回忆，刮干净胡茬的男人抱住了自己的小囡囡，一旁是泡着茶看着自己爱人和孩子胡闹的女人。

        下午茶余留的太阳罕见的温暖气息交杂着松饼和红茶的香味，尚且富足的金钱和余留下来的地位支持着这个家族的繁衍和延续。

        血脉责任在这一辈的眼中分外重要，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过明天，新生儿的死亡率居高不下，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帝给予人世最宝贵的珍宝。

        让自己的姓氏和家族延续着血脉在千百年之后有所保留，哪怕那些人已经记不住了自己的家族曾是如此的辉煌显赫，他们会带着人类尚存的本能繁衍生息，这是毫无根基的死者能在这个世上留下的唯一物件，它会随着时间稀释，随着灾难泯灭。

        家族的荣光和血脉的传承共生，但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在乎了，生存和毁灭，繁衍和泯灭，都在那一线之间。

        活着的人依旧活着，背弃家族的荣光，死亡是最后的底线，是抛弃一切的第一步。

        男人温和的黑色双眼中有光，有星辰，有着他所爱的世间一切，他将自己深爱的人嵌入眼底，一闭上眼，他就可以凭借着双手描绘出她们的容颜，以文字，以艺术，以爱。

        虚假的回忆笼罩着晦暗的现实，引人魂牵梦萦，仿佛一睁眼，她便回到了每一个带着红茶和松饼香味交织的时间，她之所爱，皆在身侧。

        在真实的现实中游荡的黑豹想家了，她想成为那展翅飞翔的燕子飞向彼岸，在方舟上落脚，搜寻他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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