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离开

　　当梅和静水确定恋爱后，时不时的互相对视一眼，老夫人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就等着他们年轻人开口，自己乐得成全。她自然喜欢梅，这孩子长得模样俊俏不说，乖巧又可爱，从来不抱怨，不偷懒，早已是这个家庭里的一把手。儿子若能娶个这样的儿媳，老夫人当然开心。

　　梅在这期间还学会了对账，静水教她打算盘，学数字，开玩笑说，以后家里生意就指望她了。聪明的梅也是一点就通，有了老师能够亲自言传身教，比起自学来要轻松的多。

　　一早，静水来给母亲告别，“娘，我要出差去一趟北平，过两天就回来！您要保重身体！”

　　随后嘱咐梅照顾好母亲就启程了！静水离开的第二天，梅的老家带来封书信，是梅的父亲找人代写的，里面大意就是“梅，我的孩子，一别七载，明年你就十八岁了！在乡下已经到了可以结婚的年龄，我和你继母商量了下，虽然平时有你寄来的工钱可以维系家里的开支，怎奈爹的身子大不如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外出干活，而你的两个弟弟，也已经七岁，到了该读书的年龄，家里的开销越来越大。所以媒婆给你说了门亲，对方是村东头的李财主，前两年去了老伴，你若嫁过去对方答应好好待你，你的后半生也就衣食无忧了。咱家不仅省了嫁妆，还能得到一笔丰厚的彩礼钱。梅，爹也是为你着想，在外辛苦那么多年就不要干啦！现在你收拾东西跟着送信的大伯回家，今年就好好在家过一个舒服年吧！也让咱父女俩最后一次过个团圆年，等明年开春你嫁过去就再也没法团聚了！”

　　梅哆嗦着读完了书信，差点儿没晕倒。送信的大伯说道：“梅，我还要去别的地方办些事，明天晌午来接你。”

　　看着对方走出去，梅已经激动到说不出话来，钱梅芬，慧……对了，还有现实版的红莲，还有表小姐雅舒都已经吃了父母之命的苦头，难道我也要做这些人了吗？

　　她又想到表小姐静舒是个追求自我的女子，再联想到《春》的高二小姐淑英，也是个成功反抗旧势力思想的小姐。想到这里，梅不在沉默。她嚷道：“我要改变我的命运！爹啊！你不能这么葬送了女儿的前程！女儿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梅打算去向老夫人说明一切，可是她匆匆走到半路又停了下来，父亲的话在脑海里盘旋：“爹现在的身子已大不如前，不能去外面找活干啦！你的两个弟弟也到了该读书的年龄……”梅终于明白为何那些牺牲自己幸福的人那无奈的一面，始终离不开一个孝字，否则，你就是个不孝女。

　　可是梅又想起静舒让她一定要继续读书的话，想起红莲少奶最后的嘱托，让她不要学自己；想起珍远嫁时仍旧不忘买字典给她，就是为了让自己有机会接触新思想，新文化；想起碧云少奶临走时，对自己的期许。原来这么多人爱着自己，关怀着自己，所有的人都希望让她成为一个新时代女性，包括自己的爱人静水少爷，也鼓励自己跟上这个时代。自己怎么就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梅从前那份坚定的心此刻也乱了起来，内心里是新思想和旧势力的掐架，一会儿这个对，一会儿认为那个也对。

　　梅虽然接触了些文化，也感受着身边人带给自己的影响，可是真到了自己要做决定的时候，才知道那份割舍是多么的痛。旧礼仪带给一代人的魔杖让梅始终觉得父命不能违。可是看到身边那些人的遭遇，梅知道，如果接受了父命，那她就等于失去了幸福。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静水出差了，要明天才会回来，梅多么希望静水留在自己身边，那么他就不会让自己离开了！

　　梅没有比此刻更希望见到静水，但她始终要给老夫人说一声，当梅尝试着把老家的来信大体讲给老夫人听时，老夫人紧抿着一张嘴，脸色严肃，冷静的可怕，等梅把话说完了，老夫人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了句：“世事无常！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再也不开口了！

　　夜晚，回到房间的梅，没精打采的收拾着行李。下午，她做了自己所能做的一切，还嘱咐平时洗衣的张妈，在自己走后，要兼顾厨子的事情，保证老夫人的一日三餐。

　　梅打定了注意，等静水到明天晌午，如果静水不出现，自己也没有理由再留下来！老夫人并没有挽留梅，是因为静水和梅的事从来没有正面提过，就算老夫人有所觉察，可经历了红莲和珍的事后，她已经变得谨言慎行，稍有差错，儿子的幸福可能又会毁掉。再加上梅的父亲要求梅离开，她也不好阻止。所以，才有了老夫人发出那样的感概！

　　第二天，梅换好衣服，两个大包袱包了梅几年的行李，包括那本还没来得及看的第三部《秋》。她很想知道高公馆里面几个喜爱的人的最后结局。

　　梅从吃了早饭就时不时地朝着门口张望，老夫人在窗口见了梅的这般模样，连连叹气。她又怎舍得梅的离去，万般皆是命。快要晌午时，好不容易等来敲门声，梅带着渴望飞奔过去，却看到一个年轻的陌生面孔，对方被领进门，对老夫人说道：“伯母，我是静水的同事，静水受大哥静山之邀，多留北平几天，叫您老人家不用担心。”梅听了当场晕了过去，等醒来时，送信的人已经离去。老夫人看着梅怜惜地说道：“好孩子，老太太又怎么不知道你的心事，可是万般皆是命，这几年发生在这公馆里的事你也看到了，没有谁能阻止悲剧发生，就像前几年的珍，就像红莲，不管是父母之命还是自由恋爱，不照样逃不开命运的安排？”

　　那么静舒表小姐和碧云少奶呢？梅听了老太太的话，并不完全理解，毕竟也有幸福的人，只是她没有问出口，从老太太的话里，梅看到的是绝望，是认命。

　　不多久，乡下大伯来敲门，梅含泪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这个相处了七年的家。是的，来时大雪纷飞，去时却是个晴朗的日子，梅认为这是对自己的心情最好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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