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我们可以，一起去更好更遥远的地方，我想那一定是一个鲜花满地，阳光灿烂的远方。——桃之。
“何榕舫，你他妈……”
小巷里，骂人那货被何榕舫摔在地上，瞬间熄了声。
他咳嗽了两声，踉踉跄跄的爬了起来，色厉内荏的说道：“别以为我怕你，何榕舫，你给我等着！”
听到这话，何榕舫只是慵懒的抬了抬手，他靠在墙上，目送着这家伙的身影在小巷里消失。
这是他父亲的债主，从他老子那里要不到钱，便来自己这里耍横。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样的小角色他见多了，只觉得他有些可怜，摊上了父亲那样的无赖。
他又在墙上靠了会儿，便站起身，准备从这里离开。
现在已经将近傍晚，海潮略带有些湿咸的海风将他的短发打湿，他拨了下头发，随后向着前面走去。
“何榕舫。”
在他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他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就像什么也没有听见一样迈开步子。
“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跟你说过不要来这吗？”
何榕舫的声音在前面响起，桃之犹豫了片刻，随后继续说道：“何榕舫，我有话要和你说。”
少女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样，朝着何榕舫说道：“我知道你家里是什么情况，我都知道了，但是你这样堕落是不行的，这不是办法……”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前面的少年停住脚步，他转过身，朝着桃之问道：“段海的说教没有成功，所以他派你来继续吗，好学生？”
“你要放弃吗？”桃之看着何榕舫的眼睛说道，“你真的要放弃吗？”
何榕舫没有答话，他只是这样看着桃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何榕舫，我只是想告诉你，没有人生来就应该处在黑暗里，也没有人生来就应该在光明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他们都在努力，都在努力的活下去。”
“可能你会觉得很不公平吧，可是生活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我从大城市里被迫回到这里，我也很无助，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知道，只有我自己努力，我才可以离开这里。”
“何榕舫，你也是这样，你为什么不能给自己一点点尝试的机会呢？”
“今天是星期一，我还是来到了学校，我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以后了，就当是和我的未来道个别吧！”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些不都是你写的话吗？”
“你都写下这些话了，你为什么要放弃？”
桃之闭着眼睛，喊完最后一句话。
身前少年表情几乎没有变，他看着桃之，声音平静的问道：“发泄够了吗？发泄够了就回去吧，不要再跟着我了。”
说完，他转过身，看着天边飞翔的海鸥道：“有的时候，这些大道理只能讲给正常的人听，我这样的混混，听不懂。”
“你说你了解我，你怎么可能会了解呢？你有过这样的家庭吗？你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你有过在很小的时候，刚刚会走没多久，就被他们抛弃，自己一个人，挨家挨户的找自己家在哪里吗？”
“他们都说我是无赖的孩子，我长大了——也一定是个无赖。”
“对，他是一个无赖，他还是个酒鬼，他又赌又穷又酗酒，没钱了，打；发疯了，打；被人打了，还是打。”
“他不敢和外面的那些人打，他就只敢打我和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你也见过了，她疯了，因为我的父亲。”
“我没钱带她去看病，并且她也不愿意去看。”
“无赖的孩子是无赖，所以我也是个无赖。”
他的话刚说完，就听见桃之说道：“所以你也觉得你是个无赖吗？”
何榕舫没有回答，桃之就又问了一遍，“何榕舫，你觉得你是无赖吗？如果你觉得你是，好，之前的话当我没说；如果你觉得你不是，那你就堂堂正正的告诉我，你到底想不想离开这？”
“我不相信你会不想离开这里，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写下这句话的人，不可能是个没有希望的人。”
“只是你不敢承认罢了。”
“何榕舫，你不敢去承认，你不肯去正视你内心的自己，因为你知道，你想离开这里，只是现实束缚住了你，让你不得不留在这，留在自己给自己创造的牢笼里面。”
“何榕舫，你一直在和我强调你的过去，那你的未来呢？你的未来是什么样子？你还有未来吗？你真的觉得自己没有未来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从桃之口里问出，何榕舫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的，站在哪里。
“一个人的过去，可能是幸福的，可能是痛苦的，但是你要知道，这些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不管现在的你是怎么想的，这都不能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情。”
“我们能改变的只有未来。”
“没有谁就应该烂在这里，大家都是平等的，你的未来只有你自己能够做主，别人说的——都不算。”
海风从两人身边吹过，桃之看着何榕舫的眼睛，轻声问道：“我记得，我曾经给过你一颗糖，对吗？”
何榕舫“嗯”了一声，随后说道：“原来你也记得。”
“我当然记得，”桃之说道，“但我希望我给的那颗糖是给你的希望，而不是把你推入绝望中。”
说完这句话，桃之默默的叹了口气，她该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看来，可能是她真的认错人了吧。
他们不是同类，他是何榕舫，而自己，只是桃之。
好吧，不就还是自己一个人吗，和之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就算是自己一个人，她也一定可以走出海潮的。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刚想离开的时候，何榕舫的声音再次在她身后响起。
“一个人的命，真的不是生来就注定了吗？”
“我生活在海潮，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了。”
“有很多人想要离开这里，他们忙忙碌碌奋斗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死在这，死在了这个海潮。”
“你觉得，我们真的能走出去吗？”
阳光斜斜的洒落下来，落在了桃之的头上。
海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她穿着校服站在风里，抬眼朝着何榕舫看去。
海风吹起的时候，桃之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她说道：“只要我们还在想，还在努力，我们就一定可以走出这里……”
何榕舫愣了一下。
在他眼前，桃之的身影逆着光，照进了他的眼里。
她向他伸出了手，就像是小时候那个样子，照进了他的心里。
“嗯。”
何榕舫轻轻的应了一声，他看着眼前少女灿烂的笑容，轻轻的，“嗯”了一声。
……
“嗡。”
摩托车声响起的时候，桃之坐在何榕舫的身后，她揪着何榕舫的衣服，朝着这漫天的云霞看去。
“跟我说说你为什么会逃学吧？”
离开断桥的时候，桃之对着何榕舫说道。
何榕舫载着桃之，朝着学校驶去，听到桃之的问话道：“在我初中的时候，我确实也想过靠学习离开这里的，那个时候我的母亲也还没有疯，家里虽然贫穷一点，但那时候总还是有希望的。”
“大约是我初二的时候吧，我父亲在外面欠了一笔债，被要债的人跟到家里，我妈她吓坏了，从那之后就开始疯疯癫癫的。”
“我爸他就是个无赖，别人要真耍起横来，他是没什么用的，如果我不回去的话，我妈她撑不了多久。”
“在这里被打了，你就打回去，你要是服了软，那他们下次还欺负你。”
“等什么时候你能把他们都打趴下了，他们就不敢找你麻烦了。”
“这里一直都是这样吗？”桃之带着头盔，双手揪着他的衣角问道，“从你初中到现在。”
“嗯，”何榕舫轻声道，“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那我们先从最简单的来，从每天去上学从认真听每一课开始，好吗？”桃之道，“你有事你就走，你没事你就来，但是只要在教室里，你就认真听，做好笔记。”
说起笔记，桃之突然想起何榕舫的那个笔记本。
她犹豫了片刻，随后说道：“对了，那个之前你的笔记本掉下来，我给你捡起来，但不知道是谁的，就看了一眼，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何榕舫就说道：“没关系，你可以看。”
“啊？”
“那些事是我很小的时候记的了，现在还一直带着，估计也是幻想着会有一个人可以看到，并且帮帮我吧。”
“所以你看不看的，其实没有多大关系。”
“骗人，”桃之笑着说道，“你要是真想让人帮忙，你早就可以告诉老段了，之所以一直没告诉别人，实际上是怕有人看见了，把这件事情当成你的弱点吧。”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肯定是不会的。”
“我知道……”
我一直都知道……
我们总要看到希望，希望是自己给的，毕竟，就算是咸鱼，也会有翻身的那一天啊！——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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