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感知
热闹喧腾的酒吧里，顾泉靠在苏泽怀里，拿着手里的施华洛世奇的项链，亮晶晶的一片小雪花，正契合着他和顾泉相遇时的冬季，苏泽在专柜里一眼就看中了这一条，他觉得顾泉就像是一片雪花，通透又纯净。
苏泽低声笑道："还喜欢吗？"
顾泉温声道："你给我戴上。"
她转过身，苏泽伸手将项链环绕在她细长的脖子上，戴好了以后，顾泉转过身，雪花刚好落在她两片锁骨中间，她出门的时候穿的是V字领的毛衣，戴着很是搭配，很显眼。
但苏泽接着晦暗的光线，不晓得是彩光的原因还是什么，发现了顾泉细白的脖颈上有些星星点点的红色，她皮肤白，所以对比起来就有些鲜明。
苏泽随口问了句："你脖子那是过敏吗？"
顾泉一瞬间的怔愣，手指下意识的摸了摸。而后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方才袁野留下来的吻痕。
袁野的习惯就总会大力的吻她，像是动物要留下占有符号一样，但她往常穿的都是高领的毛衣，都可以遮住且过一大夜就消失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是经常和袁野待在一起，所以就没太在意吻痕的事，但此刻，顾泉有些慌神了。
但顾泉说什么话都是一副很淡定的样子，也会看着对方的眼睛，哪怕心虚内疚，却还是嘴上淡淡道了句："我晚上回家吃了点芒果，有些过敏吧。"
苏泽不疑有他，宠溺的笑话她："泉姐晓得过敏，还这么嘴馋？"
顾泉耸肩，拿起围巾围了起来，嘴上说了句："下次再馋我也不买了，不买就不会吃。"
苏泽伸手帮她理了理围巾，让看起来更整齐一点，说道："你今晚看起来有些不一样。"
他现在对顾泉说话像温水一样的，顾泉就是锅里的青蛙。很喜欢他营造出来的温暖，她低下头，总觉得是不是刚和袁野见完面，明明洗了澡，是不是还有余留下来的味道。
只听着苏泽抚了抚她的发："你要是心情不大好，今晚我就先送你回家？"
酒吧里乌烟瘴气的，可能顾泉并不喜欢这个气氛，况且顾泉方才说处理了工作上的事，可能她真的是很累了，却还在强撑着来见自己。
顾泉摇了摇头。她走的时候袁野还在她的床上睡觉，她并不想回去见到他，也不想让苏泽踏足小区。
于是她便说道："我不想回家，我想跟着你。"她说这话时，那双灰暗的眼也是直直的看着苏泽的，她并没有反应过来女人在半夜对男朋友说出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顾泉虽然比苏泽大了六岁，但由于没有什么恋爱经验，其实并不擅长拿捏恋爱关系的分寸感，并且也不大熟悉和男友之间的进度，再加上和袁野一直都是直来直往的，所以会显得有些随便了。
苏泽看向顾泉的眼神还是清澈的，但暗含了些别的情愫，他弯下身，在顾泉耳边低声问道："泉姐，我今天可是喝了酒的。"
顾泉方才接吻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听到苏泽这句话再联想到方才自己说的话，可能有些误导了，她一时有些窘，赧然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像这句话也不太对，又解释道："虽然我现在不是那个意思，但我其实是接受你的……"
好像还是不对。
苏泽笑出声，顾泉在恋爱里，以往的清冷便不见了，说起话来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顾泉叹了口气，喝了杯水，说道："我想我还是回家吧。"
让今天过去，让黑夜过去，明天是新的一天，坏情绪全都抛弃掉。
苏泽闻言站起身，顾泉拎着包就要走，身后苏泽叫了她一声。
顾泉疑惑地转头。
酒吧里的光线十分暧昧，打在人身上会让人看起来比白日里更好看，苏泽一张白皙俊秀的脸，扬着笑，酒窝里都荡漾着温柔，苏泽伸出他的右手，递在顾泉面前，说道："泉姐，以后和我在一起，要习惯拉我的手。"
顾泉觉得心头上有人在放烟花，砰砰砰的。
她伸出手，与苏泽的手十指交缠，紧紧扣在一起。
"--这样我会一直跟在你身边。"
苏泽的手很温暖，手上厚茧的触感粗粝，顾泉倒是觉得安心，她淡淡的冲着苏泽一笑。
吧台处一个高瘦的男人，望着角落里的恋人从亲吻到送礼物，缩在一起亲昵的讲话，再到甜蜜的牵手对视离开，眼神冰冷阴郁。有小姑娘看到这样的优质男，上前来问他要不要喝酒，她请客。
男人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
袁野自那天起，不晓得是想通了还是也想给彼此留点面子，没有出现在顾泉面前，甚至连微信都没有发消息来。
顾泉真的乐呵的要出门放炮仗了。
但她始终放不下袁野手里的照片和视频，可是又害怕如果她主动提起，搞不好袁野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圣诞之后没几天就是元旦，顾泉和苏泽在圣诞之后就商量着去哪里玩，但是苏泽的一周病假已经结束了，他得回去上班，节假日餐饮业不可能休息的，只会更忙。
顾泉躺在床上插着耳机，听着苏泽温声抱歉道："对不起，泉姐，不过我会尽量抽出点时间陪你的。"
顾泉缠着耳机的线，说道："没关系，反正我元旦也是要在家做PPT的，过完节，要去趟南城出差。"
苏泽问道："好，那我给你叫海底捞外卖送到你家吃。"
顾泉笑，她想开口说苏泽一块过来吃，可想到总归这个小公寓是袁野来过并且过夜了好几次的，她不想让苏泽过来，总觉得有股子陌生男人的气息还存留着。
"你的手确定没问题吗？能工作？"
苏泽似乎是在外面快走，有些喘，说道："没什么大问题了，就是还有些疤痕，不过穿上衬衫就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了，你别担心。"
顾泉："嗯好--元旦好像会下雪，你上下班记得多穿点啊，很冷的。"
苏泽总算到了家，爬上二楼开门，听着顾泉的关心，笑说："好，知道了，我到家了。"
听苏泽说，好像今天是出去拿药，这么晚才回来，都快零点了，顾泉也想着不打扰他了，便说着："嗯，那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吧。"
她挂掉电语音电话，靠在床头又刷了会儿朋友圈，看到十几分钟前莫莉发了一个拍月亮的照片，冬天的月亮都有些灰蒙蒙的，关键是她的文案："有月亮也有你在身边。"
莫莉当初进公司，很热衷于加好友，所以顾泉是可以看她的朋友圈的。就算闹得不愉快，也没有互删。
她之前虽然到处撩男生，但也没发过这样含糊不清透露感情线的朋友圈。
顾泉很闷骚的给了一个赞，心里想着，莫莉这是要有正牌男友了吗？
.
去南城出差的高铁上，顾泉身旁就是实习生龚升，他快要转正了，但还是第一次跟着顾泉见客户，所以有些紧张，脸上红红的。
顾泉有些没休息好，前一天吃了火锅，肚子就不是很舒服，好像年纪上来了，吃一顿火锅烧烤就要一两天才能缓过来。
窗外的光景很快的掠过，顾泉靠在椅背上，想着新的一年过来了，自己对外宣称是称自己二十八还是二十九呢？如果按照虚岁的话，肯定二十九了，但其实二十九岁的生日还没到，那就还可以勉强称为二十八吧？
不过在父母亲戚那边，已经自动将她喊为"三十岁还没对象的老姑娘"，她记得去年过年的时候回老家，有同辈的小夫妻带着小孩子来给父母拜年，三个人离开后刚出门，顾母发现下雨了，让顾泉出门给送伞，顾泉便听到那个女人尖尖的声音，对着怀里的女儿说道："我们新新以后要好好读书，但是也要在学校就多留意些好的男生啊，不要像你顾泉小姨，光读书了，都三十了还没谈过对象，老处女一个……"
她的丈夫在一边皱眉："哎你别跟小孩子讲这种话。"
女人笑道："小孩子听听又记不住的。"
于是顾泉冷着脸回了家，没有去送伞。
……
顾泉吸了口气又沉沉的吐出来，在城市里孤身一人打拼，每次想到家乡的事情就会有种窒息感，她翻出了日历，看了眼今年过年是什么时候，倒是还早，二月中旬才过年。
今年在各路亲戚一起吃饭的时候。当婶婶再次说出那句已经说了六七年的"祝你早日找到白马王子"的时候，顾泉在想，要不要说自己已经有男朋友了呢？
高铁四个小时，终于到了南城，顾泉和龚升下了站，南城有些热，好在顾泉特地在海城出门挨冻也穿的少，里面只穿了个白色衬衣，太过素净就别了一个胸针，她捋了捋头发。直接奔着地铁站去，"这个地址不是很远，就坐地铁吧。"
龚升问："打车的话公司报销吗？"
顾泉道："不报。"
龚升有些意外，不满的问道："为什么啊？"
顾泉淡淡一笑，迈着步伐向地铁站走去："因为是说公交车和地铁都能到的地方，不需要打车。"
龚升咋舌，碎碎叨叨的说起了公司的不好。
她看完了要坐几站，一抬眼，便有些恍惚，好像看到了袁野单肩背着背包一脸淡漠的过了马路，径直向高铁站进去。
因为正逢元旦后返程高峰，人很多，所以顾泉在仔细望过去，便见不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了，自嘲了一下，可能是看错了。
为什么能出现幻觉看到他呢？方才匆匆一瞥，幻觉中的袁野低着头，整个人情绪不高，还是整个人透着冷漠。
顾泉点开双开的微信软件，她小号没加几个人。都是之前那个网约APP里面加的人，不过常联系的也就剩下一个袁野。
坐上地铁，没有座位，顾泉靠在一旁，看着小号里袁野的微信号，点了进去，看到袁野换了头像，换成了一个宇航员站在一个荒芜星球上的图片。
顾泉心想，嚯，还走起了文艺寂寞风。
她刚退出去，就像是心有灵犀似的，袁野发了一个截图过来。
手指按在键盘上，对面的人是可以看到一个"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的，可能刚巧袁野也打开了顾泉的对话框，所以截图下来，问道："你想说什么？怎么又不说了？"
袁野一直看着那个竖中.指的头像，是顾泉的小号，以为顾泉忍不住了，要先开口找他说话了。
一直以来，都是袁野先找她。顾泉都是被动的回应他而已。
他看到"对方正在输入…"时，心里还有些许的欣慰，但最后顾泉还是什么都没发过来，没办法，他还是主动开口的那一个。
顾泉这次没法视而不见，正要解释是自己一时无聊，袁野紧接着又发来一张图片，顾泉点开一看，是方才她和龚升并肩而行朝着地铁站走去的背影，她还是那件雾霾蓝大衣，底下穿着一条黑色紧身裙，一双高跟皮靴，整个人高挑又单薄，而一旁的龚升，瘦高的背着一个电脑包，正笑着跟顾泉说些什么。
顾泉叹气，袁野总搞得像是在抓/奸一样。
果然，袁野发来了一句话："这个年下，不怎么样，你眼光越来越差了。"
顾泉回一句："就是我组里的实习生。"
袁野已经进站了，站在铁轨外侧，候着车，他哂笑一下，他都晓得顾泉和那个叫做苏泽的谈恋爱了，这个男生他当然晓得不是对象，只是打趣一下而已。
袁野道，"前天元旦，你连个客套的祝福都没给我发。"
顾泉："你也没发给我。"
袁野："你是气我不给你发，所以没给我发吗？"如果是这样的话，袁野倒觉得可以接受。
顾泉翻了个白眼，大号里商务端的云辉问她到哪了，还有一个小时会议就开始了。
顾泉便没理会袁野了，和云辉聊了几句。
袁野习惯了顾泉总是对他爱搭不理的态度，牙根有些痒，想着方才看到她的背影时，就该把她捞过来打她两巴掌屁股，问问她为什么总是这样忽略无视自己。
高铁进站了，袁野找到自己靠窗的座位，又发了句话给顾泉，不是调戏。而是十分正经认真的--
"顾泉，我其实也很好奇，为什么我在南城，都能感觉到你的存在，一眼就能在人潮里看到你。"
.
顾泉是在去了客户公司，开完会之后回到酒店才看到袁野发来的这句话，心头有些异样。
她原本以为今天上午瞧见袁野是看错了是幻觉，但没想到他的的确确也是在南城，袁野这么说的话，其实顾泉也是在人群里一眼就察觉到了他。
真是让人不太愉悦的相同频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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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很潮很闷。顾泉待了两天才总算回到海城，一下高铁就接到了苏泽的电话，说他在出站口等她。
龚升有急事已经先打车走了，顾泉拎着电脑包走出站，一眼就看到鹤立鸡群般存在的苏泽，他个头高皮肤白，手里还牵着一个气球，很是显眼，顾泉看到他朝气的脸旁边有个可爱的皮卡丘浮上浮下的，一时笑意绷不住。
太可爱了。
他一眼就看到顾泉穿得薄。走上前来将棕色格子围巾摘下来，给顾泉围上，顾泉只觉得瞬间被一团暖意包围上了，仰着头看他说道："等多久了？"
苏泽一手拿过她有些重的电脑包，"没多久。"
他又将左手牵着的那个皮卡丘气球递给她，说道，"来的路上看到的，就想给你买一个，皮卡丘喜欢吗？"
顾泉拍打着皮卡丘脸颊上的红点点，从来没人送过这种小东西给她。虽然不值钱，但有一种被人呵护当成小女生宠的感觉。
二十八岁了，才体验到这种感觉，欣喜感要叠上一倍。
"非常喜欢。"
两个人坐地铁回到市中心，人有些多，顾泉就缩在车厢边角，苏泽瞧见她没个依靠，手撑在她的脑袋旁边，说道："泉姐，拽着我的衣服就行。"
顾泉一仰头就能对上苏泽一张精致又好看的脸，平缓的呼吸着，顾泉伸出手抓住了苏泽的大衣，只觉得一颗心也有了着落。
苏泽低声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顾泉想了想，因着前两天的火锅，肚子里只想吃些汤汤水水，就说到："随便找家店，我想吃砂锅。"
上次想带她吃好的，顾泉要吃兰州拉面，这次想着她出差回来肯定累，带她吃顿好的，结果她只想吃人均二十的砂锅。
苏泽眯着眼笑，看向顾泉那张清冷的脸，只觉得心里又酸又甜，说道："泉姐，你真是太好伺候了，我都快不知道怎么当你男朋友了。"
顾泉抬眼，挑挑眉，"怎么？你这是不想当了吗？"
苏泽道，"不是，我只是觉得你没什么要求，谁都可以胜任当你男友，我一时有了危机感。"
顾泉理解了一下，笑道："哦--你的意思是，我需要作一点？矫情一点？"
苏泽愣了愣，又摇头，"我觉得，假如你能被我养得作了矫情了，那才是我成功了。"
顾泉其实不太明白。
但苏泽是明白的，他谈过恋爱，晓得女孩子如果交往之后开始学会在男朋友面前作、撒娇、不讲理……那才是完完全全信任他依赖他了。
很显然，顾泉目前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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