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疯
顾泉这天没什么事，正好去看一下装修队的进度到哪儿了。
装修队已经将客厅和衣帽间中间的墙给打开了，还有衣帽间那边的落地窗也给卸掉了，考虑到这边是准备改成一个小孩子住的次卧，安全问题上，是要改成一个高一点的窗台，还要安上安全窗。
原本衣帽间用的是瓷砖，袁野当初考虑的是YouTube上一些女博主都喜欢穿着高跟鞋在衣帽间里踩着瓷砖有种走T台的感觉，所以给顾泉装修用的是很昂贵的瓷砖，顾泉得知以后憋着笑，说道："我在家里换衣服都穿拖鞋，还不防滑，你想的可真多。"
但袁野的确是，只要是给顾泉的东西，什么都要好的，一点也不能马虎，一个大直男跑去网上看别的女人的衣帽间，已经是难得有心了。
改装的话，顾泉说要把瓷砖都改成软木地板，宝宝开始长身体能爬了。地板没那么凉。
顾泉去的时候，装修队的两个小伙子正在铺地板，见到顾泉来了，都笑着叫了句"泉姐好"，顾泉看了眼表，她是吃过午饭来的，于是问了句："你们吃过了吗？"
小伙子说道："还没。"
天气还是挺热的，两人干得大汗淋漓，顾泉从钱包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他们，说道："你们下去吃个饭休息会儿再来做吧，别热坏了。"
小伙子客气了下，顾泉坚持，说道："拿着吧，都不容易。"
两个小伙子都很年轻，看样子都还没到二十岁，就出来打工，顾泉就想到了弟弟顾安豪，多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们接过，将地板铺完，直接撩起T恤擦了擦汗，然后起身下去吃饭了。
顾泉走到落地窗旁，十八楼往下看有些骇人，窗户玻璃都拆了，装修两个小伙子也知道危险，所以在这边用长木头在这打叉状拦了一下。
顾泉踱步转了两圈，想象着这个房间装修好，等到宝宝出生以后……她低笑了下，有些向往。
两个小伙走的时候没锁门，只是顺手带了一下门虚掩着。所以傅秋的突然出现，对于顾泉来说很是突兀，还吓了一大跳。
傅秋见她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讥讽一笑说道："顾小姐莫不是做了亏心事，所以才这么心虚。"
顾泉皱了皱眉，对于傅秋的话没来得及还嘴，只是打量着眼前的傅秋，如果不是那双眼睛，还有那个声音，顾泉都要认不出她是傅秋了。
霍清在傅秋身边，总是致力于给她吃各种好吃的，虽然吃得好，但是热量都高，傅秋又是在孕期，还外加烦心事特别多，在孕后期胖了一圈都不止，外加她近期上火失眠，脸色难看，身体水肿，嘴角还有燎泡。这哪里是当初风采迷人干练的傅秋呢？
傅秋的肚子高高鼓鼓的，顾泉目测这一胎生下来肯定都有七八斤重，搞不好顺产不顺利是要侧切的，那可真是受罪，傅秋为了这一胎，这一年可算是一直在滑坡--这能够说明她是真的很爱钟赫吗？
顾泉并不这么觉得。
一个女人幸不幸福，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所以傅秋能看出来，顾泉现在过得很滋润，而且还是在和袁野同居。
傅秋道："霍清是你安排的吧？"
顾泉没有回答，只是问道："他怎么了吗？"
"看来你知道他，那就是你安排的了。"傅秋伸手在架子上抹了抹，有一层灰，她语气没有波澜的说道，"你从哪儿找到这么像钟赫的人？将他安排到我身边，以为我会爱上他，以为被他抛弃的我会痛彻心扉吗？"
顾泉平静的看着她。
傅秋冷笑道："如你所愿，我现在的确挺痛苦的。"
她的眼神突然幽深了起来，仿佛透过顾泉在看着什么一样，她说道："我放弃钟赫而努力得到的东西，一夕之间分崩离析，全都不属于我，我在想，是因为我不够努力吗？"
空气中有些灰尘，因为装修的原因所以很是脏乱，顾泉咳了两下，觉得这个地方不好多待，对呼吸道不好，于是她只对傅秋说道："你当然很努力，你努力想要我死，让大金绑架我，却没想到害了钟赫，这个世界上唯一曾经爱过你的男人，你就这么把他间接害死了，老天爷收了你的一切，却还愿意给你一个孩子，已经是眷顾你了。"
"不许你提钟赫的死！"傅秋的神色变得狰狞起来，可怖的很，她大步靠近顾泉，将她抵在墙上。恶狠狠的瞪着她，说道："害死钟赫的是你！你要是死了，钟赫怎么会出事？现在卿卿我我幸福美满的应该是我和钟赫！你算哪根葱？"
她的气息靠近过来，大脑中有着危险的警醒，她推了傅秋一把，想要推开她离开这里，但傅秋却一把摁住她，顾泉的身体被反弹到了硬实的墙壁上，脑袋"咚"的一声，后脑勺很疼。
傅秋趁着她表情痛苦，她个子比顾泉高一点，毫不费力的直接揪住顾泉的头发，撕扯的力道很大，顾泉只觉得头皮都要被扯掉了，她发出"啊"的一声吃痛声。
傅秋说道："对付你，早就应该直接上手，反正我也是要进去的人了，还怕多杀一个人吗？"
顾泉想要做出反抗，伸手推过傅秋，但她一方面顾及着肚子里的孩子--不止傅秋的，还有自己的，她左手捂着腹部，只剩下右手去推傅秋。
傅秋又用力扯了下头发，顾泉的脑袋被她拉住头发所以扬着下巴，不得不直视着傅秋，傅秋的视线看向她护着腹部的动作，都是怀过孕的，所以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简直是在她的火气上又添了柴，她怒声道："你又怀孕了？"
腹部还没有鼓起来所以月份还小，这一胎肯定是袁野的。
顾泉咬着牙不说话，傅秋却已经笃定这个事实了，揪着顾泉的头发一顿乱摇，怒骂道："你怎么可以怀孕？你怎么可以？！你对得起钟赫吗？你这个冷血的女人把钟赫当成什么了？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是的，这是怎样的嫉恨呢？钟赫死了，顾泉的孩子没有保住，而她居然又和袁野在了一起，如今还怀了孕，幸福美满的眷侣生活，而自己呢，本觉得怀着钟赫唯一的孩子，是一种继承和荣耀，事业却一路滑坡到如今这个田地，但她内心深处却觉得有种自豪--看吧，能够为了钟赫牺牲这么大，说明最爱最爱钟赫的只有她傅秋。
但这是需要对比出来的，看到顾泉如今的样子，她知道自己的竞争着实可笑，顾泉已经迈向了人生另一个方向了，已经不像她一样还沉浸在钟赫离去的悲伤里。
她怎么可以这么做？傅秋需要的是顾泉和她一样走不出来。在同样的伤怀中，傅秋才会觉得肚子里的孩子是胜利的，如今的惨状也是胜利的--她怎么可以怀上袁野的孩子呢？她应该以泪洗面和袁野不停地互生嫌隙！她凭什么幸福？！
顾泉冷冷的看着她，看着傅秋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只觉得可怜又可笑，她说道："傅秋，钟赫死后，你有梦到过他吗？"
傅秋愣住了，只有她自己知道，一次也没有。
旁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如此奢望能梦到钟赫，却一次都没有过，她甚至会想，是不是钟赫是心疼她的，所以不愿意出现在梦里让她难过。
可是此刻，顾泉脸上浮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她说道："我梦到过了，我和钟赫的孩子小产的时候，钟赫对我说，他把孩子带走了。在我怀上这一胎的时候，他说希望我幸福，让我好好和袁野过日子--傅秋，你梦里得到过钟赫的祝福吗？"
顾泉一字一句的继续道："比起恨你，钟赫根本就不再在意你了，你是幸福还是不幸，他都不在意！"
比起恨，不在意才是最沉痛的打击，什么都不再会想起你，你只是一个过客一个陌生人罢了。
傅秋眼里有什么光慢慢的熄灭，她当然不会承认了，即便她心里早就清楚这个事实。
她另一只手突然掐住顾泉的喉咙，嗓音已经破了，仿佛是地狱而来的魔鬼，她说道："你说了算吗？钟赫都没怎么说，你凭什么在这瞎说？！来--我们一起去见他，我们带着各自的孩子一起去见他！"
顾泉挣扎着将她扣在喉咙的手奋力掰开，但傅秋还在拽着她的头发，顾泉对着她的肩周推着她，又不敢将她推倒伤害到胎儿，所以力道还是很小。
傅秋看出来她想跑，嘶吼道："你跑什么？你心虚了是吗？你不敢去见钟赫！你别想走--"
她看到这个装修现场的落地窗被卸了，于是拽着顾泉就往旁边走，顾泉的心提到嗓子眼，浑身颤抖的说道："不要！"
她脑子里想到了袁野，早上袁野去上班的时候，顾泉还在被窝里睡觉，股扭着不让他亲，袁野拍了拍被子下的她，说道："那我晚上回来讨。"
这是十八楼。如果真的掉下去了，都没有抢救的余地。
傅秋看出来她的害怕，两人纠缠着，顾泉拉着那个木头，说道："你冷静点！你的孩子都要生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傅秋笑道："我的孩子？你和袁野打得什么主意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要抢走我的孩子！不是说我是精神病人吗？"
傅秋突然想到一个方法。
她笑了起来，顾泉被她压制在刚刚铺好的软木地板上，傅秋用膝盖对着顾泉的腹部挤压着，还一边说道："我是精神病人，就算把你杀了，我也不用偿命。我顶多进精神病院待几年就是了，进局子和进精神病院有什么区别呢？不过我可不敢保证，你死了，你的袁野会不会发疯到和我一起住院呢？哈哈哈哈--"
她笑得猖狂，拽着顾泉就要将她推下去，两人在边缘推搡着，顾泉其实没有想过要傅秋的性命，因为傅秋还有孩子，她想不通傅秋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因为傅秋本就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而来，自然将最后的气力也用上了，她对顾泉的恨意，到死都要拉着她。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了脚步声，清脆缓慢的声音，是高跟鞋的声音。
顾泉闻声大喊："救命！救命！唔--"
傅秋捂住她的嘴巴，将顾泉的身体再往台外推了一点，顾泉的头顶至肩胛的地方全部暴露在外，岌岌可危。
走进来的是袁芙。
她妆容精致的看着这两个女人厮打在一起就要掉了下去，惊呼道："疯了啊你们？！"
傅秋趁着顾泉怔愣的时候，一把抬起顾泉的小腿。将她推了下去。
但顾泉掉下去的时候，手里还拽着傅秋的另一只胳膊，她掉下去的太急，傅秋浑身没有支力点，便也缓慢的掉了下去。
袁芙整个呆住了，两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在了眼前，随后有听到"咚"的沉重的声音，应该是坠楼了。
袁芙浑身颤抖着，楼下有很多人的尖叫声，她腿发软。找到一个椅子坐下，而后打了电话给袁野。
但她却不自知的笑了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开心，袁野第一次拒接，她又打过去，这才接通，听着语气，他很不高兴，但没关系，她习惯了。
袁芙笑道："哥哥，你未来老婆孩子从十八楼上掉下去了。"
十八楼啊，肯定活不了了，袁芙想着顾泉居然死了，还不是死在自己手里，这个女人再也无法嚣张了。
她继续道："和我没有关系啊，我只是路过呀。"
电话那边是袁野沉重的呼吸声，袁芙甚至听出来有些发颤。
而后电话被挂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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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泉只感觉到了明显的失重感，但才持续一秒就感觉身体坠入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上，紧接着便听到金属声，而后身体底下带着软软的东西继续往下坠。失重感又维持了两秒，又陷入到了一团软物上。
顾泉这才定睛一看，只听到尖叫声还有呼喊声，她躺在一床被子里，底下还有一窗垫被，抬眼往上看，是十七楼晒被子的伸缩杆被压坏了，而现在自己正落在了十六楼的伸缩杆上，不太稳固，正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而身旁的傅秋。头好像在坠下的时候磕到了，或者是被吓到，已经昏死过去了。
十六和十七楼的业主已经伸头看过来了，都是惊呼着要救人，顾泉心惊胆跳的都不敢动，身怕一个不小心压缩杆就断了，然后真的坠下去一命呜呼了。
十六楼里正好一家五口人都在，一个打赤膊的男人连忙过来拽住顾泉，顾泉浑身抖若筛糠，眼里有泪花，浑身仿佛凝固住了。
男人和女主人一起使劲将顾泉拉过来，也顾不上什么礼节，男人搂过顾泉一口气将她带了进来，而后又忙着救傅秋。
顾泉跪坐在地面上，这种踏实的感觉让她小声呜咽了起来。
傅秋没有顾泉这么顺利，她身体太沉重，且伸缩杆由于受力太重，时间有些长，所以又往下沉了沉，顾泉见着两个业主这么吃力，连忙看向旁边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说道："快点打119！"
但正好有人敲门，应该是楼上的业主来帮忙了，小姑娘去开门，叫了一声叔叔，看样子这两家是亲戚，另一个男人过来搭了把手，傅秋被捞了上来。
他们两家人在一起说着家乡话，顾泉听不太懂，也有些懵，她看着傅秋惨白的脸，想着自己此刻的脸色也一定不好。
赤膊男人喘着气，浑身都是汗，问着顾泉："小姐，你们怎么这么不当心啊？怎么掉下来的？这我们两家要是没装伸缩杆，今天没晒被子，那你们这今天就见阎王爷喽！"
女人道："这都大着肚子呢，整这么一出，太吓人了啊……"
顾泉嘴唇动了动，除了"谢谢"，她真的不知道说什么。
她呼吸都觉得困难。只是看着小姑娘，又道："请帮我叫……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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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泉的救护车叫的很及时，因为等到救护车来的时候，傅秋已经醒了，且已经在进行宫缩了。
还是十六楼的女业主发现的："哎呀，她羊水破了！"
女业主上前，拍了两下傅秋的脸，又掐了人中，傅秋翻着白眼醒了过来，醒来之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啊"的惨叫。
肚子非常痛。
越痛越清醒。当她上了救护车，顾泉也跟着上去了，她在傅秋耳边，冷冷的说了句："刚才如果不是看在你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我就一脚把你踢下去了。"
傅秋瞳仁骤缩。
顾泉扶着腰坐在一边，素来蒙着雾气的眼眸泛着冷意，有些瘆人。
在赤膊男人救她的时候，拉住她的双手的时候，顾泉是有机会将躺在被子上的傅秋踹下去的，在这种情况下。是属于意外，不会算在顾泉蓄意谋杀。
但因为钟赫的孩子，所以顾泉打消了这个念头。
"算你命大。"顾泉厌恶的看着傅秋说道。
傅秋闷哼着，时不时的发出痛苦的声音，她脑子里想着这个孩子，她还不知道孩子长什么样，但这个孩子，已经替她挡了两次灾了。
傅秋痛声哭了出来。
钟赫……就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连他的孩子都这么温柔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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