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无法拒绝的毒
虞清泠走到琴边轻抚琴身,指尖如沐清水又如触薄云,琴弦洁白如雪,还泛着冷冽的光泽,如果他没有猜错,琴弦是稀有的冰蚕丝所制,他只在一本书里看到过,却并未亲眼见过。
冰蚕之丝用作琴弦,可使琴音犹如天籁,但琴弦锋利,除非是长期练琴指腹有厚茧,不然一曲弹罢必定双手已经鲜血淋漓,除非带什么护具保护,但显然今日并没有提供护具,主动提起的话,就显得太那个什么娇气了。
虞清泠狐疑地看了徐云容一眼,她看着自己的神情有些阴狠,那眼神不只像是准备看他伤手,而像是准备看他送命。
不对……
伤了手就送命还是有可能的,假如这琴弦上有毒的话。
可这是皇宫,毒物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能送进宫?
虞清泠又看向坐席上的徐家那几位,发现徐起显得很是心虚。
原来如此。
徐云容见虞清泠像是已经起了疑,迟迟不开始弹奏,喊道:“贤妃,你可是不愿意为太后弹琴祝寿?”
虞清泠淡淡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趴在桌上凑近琴弦细细观察。看不出来什么,又凑近闻了一闻,有一股微不可查的腐草一般的味道,回味有微酸。
太后也发问道:“贤妃,你在做什么?”
虞清泠直接道:“这琴弦是天蚕丝所制,音色极佳却坚韧锋利,极易伤手,一曲弹罢手上必然会有伤。而这琴弦上涂抹了一种烈性毒药,如果我没猜错,毒名春泥护花,哪怕一个细小的伤口,只要毒通过血液进入体内,中毒者会在一刻内暴毙。”
他一下子就全部猜对把徐云容吓得花容失色:“你!你胡说!”
虞清泠继续道:“此毒只要一刻时就会让中毒者身亡,这里距离御医院一来一回就不止一刻时。所以,如果现场有人中毒,比如说我,甚至根本就撑不到御医赶来,必死无疑,你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吧?”
李曦闻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太后也紧随其后站起来拉住她。
太后看向徐云容,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徐云容摇头道:“姑母,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是他在诬陷我。”
李曦想去虞清泠身边,被太后死死拉住,重新按她坐了下来。
太后又问虞清泠道:“贤妃,你又是如何得知的?你见过这种毒?”
虞清泠回道:“没有。是在书上看到过,这个气味和书上的形容很像,应当不会有错。”
太后怒斥道:“荒唐!哀家看你是恃宠而骄!这琴也不用弹了,来人,撤下去,此事就此作罢。”
先前把琴和桌椅搬上来的两个太监走上前来,要把搬上来的东西撤下去,虞清泠按住古琴不让他们动。
“太后,要证明我是否是在胡言很简单。”虞清泠扫视向徐云容“贵妃,你敢不敢先来弹奏一曲?”
徐云容显而易见的慌张了起来:“你……我……”
太后沉声道:“哀家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这琴不必再弹,此事到此作罢。”
虞清泠这次却并不想退让,依旧按着琴身不松手,两个太监知他是李曦的独宠,也不敢硬来得罪他,左右为难。
李曦道:“母后,虽然后宫是您说了算,但朕还在呢。王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难道徐氏之女犯了罪就可以当做无事发生?她比王族子孙还要金贵吗?”
徐尚书徐育楷闻言站起身,道:“陛下,你此话何意?”
徐将军徐起刚喝了两杯,微醉的他无所顾忌地站了起来,对着李曦道:“表妹,你是看不上我们了?你可别忘了,你的身上也流着徐氏的血。”
李曦甩袖指着他道:“徐起,朕是皇帝,你就这么跟朕说话?”
徐起原本就大大咧咧说话没分寸,喝了酒更甚,道:“小表妹,你小时候表哥我还抱过你呢,做人不能这么忘本。”
李曦冷笑了一声,阴沉着脸慢慢从坐席上站了起来,太后闻到了她汛素的味道,赶紧又一次拉住她,随手抄起一个杯子砸向了徐起。
“徐起!你昏头了吗!”
徐起见太后发怒了,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又被徐育楷端起一碗汤泼在他的脸上。
“滚回家去!”
“父亲……”
“滚回去!”
徐起抹了一把脸,酒醒了大半,看看徐育楷又看看太后,刚才嚣张的气焰已经完全消散,对着太后跪下行了个礼,便离了席。只是路过虞清泠旁边时,还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才离开。
在徐起离开后,太后看向李曦:“曦儿,到此为止吧,今日毕竟是哀家生辰,别闹了。”
“那徐云容下毒的事呢?”
“你就是不想让母后过好这个生辰吗?”
李曦道:“儿臣当然不敢。只是母后若觉得是污蔑,那也好办,请个御医过来验一下就知道了。来人!传御医!”
“站住!”太后喝住闻言要去御医院传旨的宫人,指着李曦道“今日是哀家的寿诞,非要弄得鸡犬不宁不可吗?曦儿,你可真是孝顺。”
“母后,所以您认为的孝顺,就是无论徐氏做了什么,儿臣永远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是这个意思吗?那您还送什么送子观音?就算他真的怀上了,您的好侄女会让孩子平安落地吗?反正做任何事也有您护着不是吗?”
“你说什么?你为了一个妃子,竟然对你的母后说出这种话?”
“你们……能听我说几句吗?”
虞清泠打断了母女两的争吵,在场的全部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可他丝毫没有半分不自然,仿佛这样才是理所应当。
浅浅道:“太后,这件事我不想就此揭过,也并非因为我想要出口气或者讨个公道,而是为了李氏的江山。今日若陛下不在,只是后宫闹剧,那就此作罢也无妨,我绝不会多说半句话。可今日陛下就在这里,徐贵妃当着陛下的面做投毒之事,此为目无君主,大逆不道之举。若就此揭过,陛下威严何在?颜面何存?”
他语气不重,却莫名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之感。
话音一落,所有人愣住。
李曦瞟了徐云容一眼,更多了几分厌恶。太后像是还没回过神来,依旧在想虞清泠刚才的话,气势上已经完全弱了下来,徐育楷则是神情复杂。
而另一边,姜莹面上有些惊讶,没有料到他能说出这种话,能有这般的见识。余辰仿佛是确认了一件事情,崇拜地看着他。
李沛小声对虞星媛道:“他果然是很会……用别人挖的坑来埋挖坑的人啊。”
徐云容慌乱大喊道:“贱人!你又没死,凭什么说我下毒!就你一张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李曦随手拉过来一个宫人:“还不承认?这好办,随便找个人一试便知。”
“陛下!”虞清泠抬手制止住李曦“下人的命也是命,不可。”
虞清泠又对着太后道:“太后,您应该比我更明白陛下的性子,您若是一味纵容下去,您与陛下,徐家与陛下之间的矛盾只会越来越深。您是个聪明人,希望您考虑清楚,此事到底该如何处理。”
太后看了虞清泠一眼,没说话,陷入了沉默,似在权衡。
坐席另一侧,虞星媛忍不住小声埋怨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当什么活菩萨。”
李沛小声回道:“可是你哥哥真的好厉害啊,就这么三言两语的,瞬时就逆转了局势,我看没什么可担心的。”
虞星媛牙咬道:“徐云容好恶毒的心,可若是太后还是不同意验毒,那今日她想毒害我哥哥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你别急,我猜测母后会同意的,她已经动摇了。”
虞星媛看了眼仍未表态的太后,等不下去了,对李沛道:“小沛,我得帮他,这次一定要坐实了徐云容的罪证。”
说着,站起来想走过去,被拉住手腕。
李沛按着她重新坐了下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李沛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既然如此,我替你去。”
走到了虞清泠的身边,李沛对着徐云容笑道:“表姐,这琴是你的对吧?你没有下毒吧?”
徐云容硬着头皮道:“当然没有。”
“好啊,我信你,我来帮你证明清白。”
李沛说着食指用力按向了最细的那根琴弦一划,虞清泠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
“小沛!”
虞星媛见状赶紧跑了过来。
李沛举起食指,上面是一道血痕。
“这琴弦……真的好锋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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