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白氏腊味捞饭
一路无言，路天泽四人坐着李天鹏的吉普回到了木园里小区，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不行了，饿死了饿死了……”
路天泽到了家就捂着肚子呼呼哀哉，看到桌子上的蛋糕和一盘餐罩罩住的菜，像是恶狗一样扑了过去。
“等一下——”
谁知道白菁菁的速度比他还要快，穿着尖头细边高跟鞋的长腿，以一个漂亮的一字马直接挡在了路天泽和蛋糕之间。
“妈——”
路天泽双眼黑线，“我饿……”
“知道你饿，但是这个蛋糕只是模型。”
白菁菁吐了吐舌头，“你每年都不吃，买来也浪费，不买吧又没气氛，今年就想着省点钱弄个蛋糕模型，来年还能用不是？”
我勒个擦！
路天泽几乎快昏厥了，身后的蕙兰和李天鹏也同时瞠目结舌，这一对母子也真是绝了。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生日时间，但没关系，咱们补过生日好不好？妈现在就给你去重新做菜！”
白菁菁温柔地揉了一下路天泽的脑袋，端着餐盘朝厨房走，还不忘问，“你们两个要不要吃？”
“要滴！”
李天鹏和端木慧兰同时把头点的和小鸡啄米一样。
客厅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大概是经过一夜折腾，大家都感觉到了疲惫，也或许是此时此刻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在塔楼上发生的事情，并不能当做不存在，有些话已经进入心里，也不可能当做没听过。
“李大师。”
蕙兰忽然开口，“白姨做的那道‘酱渍武昌鱼’，比张平的那条‘泥烧黄金鲈鱼’真的差很多么？”
听到这句话，路天泽也抬起头来，看着李天鹏，心里的疑惑在这一刻也释放了出来。
“对啊，没有盐和油的鱼，蘸上特制调和的秋油酱，应该也很鲜美，你说的掩盖了鱼肉自然的鲜美什么的，那干脆直接生吃好了！”
李天鹏大概是真累了，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人，折腾了一天一夜，到这会坐在沙发上，哈气连天。
“嗯……怎么说呢，到了你妈和张平那种等级，他们所做的食物已经不仅仅只是好吃了，还要带给人期待和惊喜。我们每个人心里其实都住着一个孩子，品尝美食的时候也如同冒险，总是期待能有一些未知的发现。”
李天鹏打了个哈气，一脸倦容，旁边的蕙兰主动给他揉起了肩膀，把个李老头舒服的直哼哼，“嗯！嗯？嗯……舒服，小丫头你的按摩技术可比路天泽强太多了！”
“那您再给说说，张平的那条鱼到底好在哪里？是因为出人意料的方法么？要论观赏性，我觉得白姨也不差，尤其是直剞十字刀花，最后将一条完整的武昌鱼片成了一朵花！”
“白荷是我的学生，所以她会做出什么样的鱼，大概出不了我的想象，就连她选择秋油之后，会怎样调酱我也能猜个七八，这就是所谓的循规蹈矩，按照传统来烹制。可是张平就不一样了，他居然用苏格兰威士忌灌入鲈鱼鱼腹……”
李天鹏到现在还在想着张平烹饪那条鲈鱼时候的场景，一边轻轻摇头，十分欣赏。
“可是，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灌入绍酒一类的么？所有的鲈鱼烹饪方法中，可都没有用苏格兰威士忌这一说！”
路天泽忍不住提出异议。
李天鹏斜了路天泽一眼，有些玩味的笑道，“你小子嘴上这么说，可我怎么看你的眼神很兴奋啊？”
“嘿，我就是觉得……有意思！”
路天泽嘿嘿一笑，的确，诚如李大师所言，张平整个制作过程充满了想象力，令人无比期待。
“没错，就是有意思！”
李天鹏忽然坐直了起来，像是一位老夫子在授课，蕙兰也连忙做好，侧耳倾听。毕竟能这么近聆听一位大师的教诲，机会难得。
“小天，你知道为什么我都这把年纪了，还在到处走，到处发掘希望之星？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中华厨道绵延千年，发展出了以川、闽、粤、苏、浙、湘、徽、鲁为代表的八大菜系，每一个菜又包含了品种多样的菜肴，可以说，中华料理是这个地球上菜品最丰富最复杂的……”
路天泽和蕙兰这时候对视了一眼，彼此对了一下口型，但是。
“但是，优越感会让人产生满足，一味固守传统菜谱只会让每一个厨人固步自封，让中华料理裹足不前。整个世界都在向前进，品尝食物的人越来越年轻，年轻人喜欢新奇的，有意思的，特别的，这就需要优秀的厨师带来创新的菜品。创新不是要否定传统，而是要在传统的基础上做出革新。就比如张平的泥烧黄金鲈鱼，他放弃绍酒，而改用苏格兰威士忌，放弃姜片改用柠檬片，做出来的效果却出人意料的美味和清爽。不是说我们的老祖宗不如他，而是他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在过去，中国哪里有苏格兰威士忌？恐怕连这个世界有一个叫苏格兰的地方都不知道，所以在有限的条件下，绍酒是首选，但不意味着这就是永远最完美的选择。在我看来，苏格兰威士忌也未必就是最好的，或许在世界的其他角落，还有比它更强大的存在。这就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一代的厨人，能够不断发现并革新中华料理的味道！就好像永远在路上，总能发现新的风景一样，这才有意思！”
李天鹏慷慨激昂，说的自己都有些热泪盈眶，就差穿上皮衣，系上头巾，然后骑着一辆哈雷流浪世界了。
“老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白荷微笑着，端着餐盘走了过来，“那些长篇大论稍后再说，先填饱肚子！”
“太好了！我还是头一次吃白姨做的菜！”
蕙兰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丢下摆出“向前进”姿势保持僵硬的李天鹏，直接坐到了餐桌前。
“吼吼，吃宵夜了吃宵夜了！”
路天泽转过身，屁股对着李天鹏，满脸陶醉在打开餐盘时闻到的香味里，对李天鹏这位一代宗师堪称无视。
臭小子们，好歹鼓个掌给个面子啊！
李天鹏满脸石化。
“老师，过来吃饭了！”
白荷喊了一声，李天鹏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冲到餐桌边，见三人已经举起玻璃杯，忙不迭也举起来。
“小天，十八岁生日快乐！”
白荷微笑着祝福，随后四人干杯，祝福声不断。
“白荷的菜，二十年都没好好吃了，绝对不能错过——”
李天鹏迫不及待的拿起勺子，打开餐罩，看到餐盘里的东西，呆住了。
“唉？捞饭？”
白色圆形餐盘里，紧实的白米饭堆砌成了蒙古包形状，占据餐盘左侧半壁疆土，右侧则被一层浓郁充满波浪感的褐色汁液所占据，仿佛一片湖泊，在这片湖泊里徜徉着香肠、五花肉和笋干。四周点缀了西蓝花、荷兰豆以及细碎的绿色小葱，看起来就像是森林和草地一样！
整道菜乍一看，就像是一副自然的画卷，是仿佛蒙古草原一样的意境。
“老妈，这次的捞饭好像有点不同唉？”
路天泽疑惑地看着白荷。
“嗯，这么多年我的确是固步自封了，和张平一战之后，我触动很大，这大概就是后遗症的产物吧……吃吃看，这是我二十年来新创的第一道菜——白氏腊味捞饭！”
“嗯——鲜！”
蕙兰尝了一口褐色汁液，“这汤太鲜美了！我感觉舌头都要掉下来了！天啦！这种汤汁是怎么做出来的？我感觉光是用这汁液浇饭都可以吃下满满一大盘！”
白荷笑而不语。
“这饭——”
李天鹏没有先品尝汤汁，而是先挖了一勺白米饭，送入口中咀嚼，然后惊讶地说道，“不只是白米饭！”
“您再把饭切开来看看。”
白荷神秘的笑道。
李天鹏依言用勺子在蒙古包似的白米饭中间切了一道，随后就看到，米饭中间还包含了黄、紫两种颜色，竟然是三层不同色的米饭。
“原来如此……你用了四种不同的米，第一层是大米和泰国香米，糅合在一起，放入开水锅中，先煮到七分熟，然后沥干米露，将米饭捞出再放入木甑中焖熟。随后黄色的部分是小米，紫色的部分应该是血糯米，重复之前大米的方法，最后把三种不同的米饭拍打在一起，形成了乍一看只是白米饭的这一团四米饭！”
李天鹏一语道破其中玄机，随后又皱眉，“但这个饭的味道怎么这么香？而且饭粒滑嫩，口感……”
他说着，看了看微笑的白荷，白荷点点头，“猪油。”
“对！是猪油！将凝冻的猪油块放置四米饭之上，盖上木甑盖子，让猪油慢慢融化浸入米饭中，这样四米饭的口感就会变得无与伦比！”
说着，李天鹏挖了一大口四米饭，不停咀嚼，脸上浮现十分满足的表情，“只是纯粹的米饭而已，就已经完全不输给鲜美菜肴，四种不同的米经过精心煮制之后，在猪油的调和下，宛如四重奏一样！第一小提琴、第二小提琴、中提琴还有大提琴，彼此交融演绎出完美的华彩乐章！”
好吃！太好吃了！
李天鹏忽然间变成了一头饿狼，大手一挥，一勺裹挟着五花肉香肠和笋干的汤汁淋在了米饭上，然后一股脑的送入嘴中。
“这些腊味也不简单。”
李天鹏细细咀嚼腊味融合在口中的质感，“无论是香肠还是腊肉，或者是笋干，每一样拿出来都足可称之为美味！而且这汤汁……是怎么回事？”
面对老师忽然睁开眼睛的求问，白荷微微一笑，“是秋油。”
她说着，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从逸仙塔带回来了，淋入之前煮饭沥出的米露，又加上家里储藏的鲣鱼干、香菇、以及新鲜椰子汁一起炖煮出来。”
啊啊啊啊！是秋油啊！虽然秋油夺走了武昌鱼的风头，但在这捞饭里却是恰如其分，简直美味的要上天啦！
李天鹏再也顾不得说话，大口大口往嘴巴里塞，就像是几天没吃饭一样。
天啦！
蕙兰此刻的表情就像是一个坠入爱河的少女，满脸微微红晕，似乎正在白云之上漫步，穿着短裙，赤着脚，打着转。怎一个幸福了得！
“香肠、烟熏五花肉还有特制笋干，形成了一种奇妙却又彼此叠加的力量，这种力量冲破了味蕾的束缚，直击灵魂深处……duang！最厉害的地方在于，如此多肉而又浓郁的汤汁，竟然都感觉不到油腻！原来是在浓稠的汤汁里兑入了米露和椰汁，清爽淡雅的基调中和了浓郁的汤汁！”
“还有西蓝花、荷兰豆也都焯水之后用黄油微煎过了，不但完全去掉了这两种蔬菜的异味，而且使其口感更佳，均衡了腊味带来的厚腻……这样处理也让所有的菜品都富有层次感，简直就像是大餐！”
路天泽低着头啃着西蓝花，“如果在塔楼上，老妈比的不是鱼，一定不会输，我相信！”
白荷微微一笑。
“对了，妈，有个问题我早就想问了……”
路天泽抬头，白荷以为要问关于身世的问题，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
“为啥……每年我过生日，你都要给我做捞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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