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眺望着五光十色

　　21世纪的后半段，人类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海平面的急剧上涨，根据人类最顶尖的科学家们在2052年的测算，再过100年海水将淹没地球上的绝大部分陆地，届时地球的表面只会剩余一些岛链。相对应的，人类的管理者们也相应地进行了完善的计划和安排：2070年，虽然远非包含所有的城市，但全球有四个最繁华的都市圈都已经接受了天空城堡计划，并完成了将都市圈转化为空中城堡化的改造，可以随时进行升空。

　　到了2077年，汹涌且不可阻挡的海洋便开始侵蚀大部分的沿海城市，幸运的是，随着海平面上涨也随之上升的人类科技水平使得这一现象已成为一件风险可控的自然灾害。

　　2077年4月1日这一天，北纬21°  48′～22°27′，东经113°03′～114°19′地区正式宣告被海水覆盖，这座曾经的滨海之城也正式成为“淹没地带”的一员。

　　海水并没有完全淹没这座城市，被滨海之城烙印在陆地之上的印迹，很快就将被海水的漫灌而洗去。城市郊区的一些丘陵地带现在成为了胃口不断膨胀的海洋上的一个个新的小岛，这些小岛之间的距离并不太远，小岛上七零八落地遍布着一些水泥灰色的简式可移动住房，每一栋大概有20层高。这些依旧在淹没地带上生活的坚守者，实际并没有什么关于守护家园的崇高目的，他们只是原来繁华的滨海之城里最贫穷并且也因此被遗忘的一小群人。

　　当然2077年4月1日这一天也并不完全是悲伤的灰色，今天也是第四座天空城堡——滨海之城都市圈的升空之日。古人云：天空才是极限，真的，你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天空的确是人类生存的极限空间，当然氧气稀薄，气压低，电闪雷鸣等等等上帝的不友好安排都已经被日新月异的人类科技所克服了，毕竟天空还有唯一的好处：就是云朵能提供丰富的淡水资源，这也是当前时代的陆地逐渐无法提供的稀缺资源。

　　“是男孩儿”

　　10分钟前还在滨海淹没带临时人民医院急诊病房外焦急等待的老孟，现在终于可以松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终于落地，护士冷冰冰的语气对他来讲倒也无所谓了。

　　“你看看外面，真漂亮呀”

　　两个护士在老孟面前经过，其中矮胖而且眼睛眯成缝的护士手指窗外赞叹道。老孟顺着护士那短小的指尖望向窗外，整座海滨之城仿佛在天空中肆意地燃烧着，推进器的火焰混合着城市里的华灯初上，在橘红色夕阳的折射之下，像是天空中一朵不断地绽放出绚烂夺目光彩也永不熄灭的火花。

　　随着这些繁华都市圈一个一个地升空，宇宙和星辰都消失了，地球化为了宇宙，而那些天空城堡则成为这为人类专属的宇宙中一颗颗五光十色而又永不磨灭的流星。

　　“哎哟，漂亮有什么用的啦，除非把医院也淹了勒，不然我们都上不去的啦”

　　“砰！”

　　老孟突然猛地用力推开身后虚掩着的病房门，把刚才矮胖的和个子高却说话恶毒的护士吓得赶紧一路小跑在病房外的走廊里消失了。

　　“老婆！老婆！我想到了！老婆！”

　　“嗯。。。想到？”

　　韦绮刚诞下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婴，身体极度虚弱，没想到一直被自己嫌弃莽撞的老公，就这么愣头愣脑地冲进来，而且也没有先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我想到了！我们儿子的名字！”

　　“叫？。。”

　　“焕！火字边的焕！”

　　.......

　　傍晚时分，在远近大小各不相同的四座如圣火般永不熄灭的天空城堡的衬托之下，需要认真观察，才能发现澄明的月亮已高挂天空的一角。因涨潮而波涛汹涌的大海已将夕阳吞没，但夕阳的光芒依旧显得那么不甘：金色的光芒奋力射穿了海平线，把远处厚厚的乌云染成了橙红色的晚霞。

　　焕躺在一把沙滩椅上，他微微抬头，一双乌黑的眼珠子在深陷的恰到好处的眼眶里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天空中四座城堡中离自己最近也是色彩最绚烂的那一座。他一言不发，任凭海风在他瘦削清秀的脸庞上呼啸而过，吹乱了他那本来遮住一双浓眉的又自然微卷的刘海，同时也把一只猫的毛发和胡须吹的在风中摇曳。

　　这是一只灰色从背部一直均匀延申到双耳以及蓝宝石一般的双眼周围的蓝双布偶，他也丝毫不畏惧大海的神秘力量，安静地趴在焕的肚子上。

　　和焕一样，猫咪也昂着头，他们在眺望着头顶那些五光十色，着了迷。

　　“焕哥哥！8号桌客人要点单了喔，快滴啦~我忙唔过黎啦~”

　　听见一声叫唤后，焕的那双乌黑的眼珠顿时变得不安分起来，他转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不远处颇为狼狈地托着两大盘咖喱龙虾的娇小女子。自从海洋面积大为扩张之后，海里的龙虾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多，它成为了淹没地带人民几乎每天都离不开的硬菜了。

　　这个娇小的女服务员扎着丸子头，穿着店里的灰色制服，身上系着的深褐色围裙似乎被她穿成了落地长裙。她显然已被当前的状况弄得焦头烂额，圆圆的小脸上一双长长的睫毛不停的扑闪着，细眉头紧锁着，那双戴着蓝色美瞳显得更加水灵的大眼睛，此刻可一点也不温柔，正怒视着不远处那个舒服地躺着而且还在看着自己发呆的所谓“暑期工”大学生。

　　她低下头，艰难地在一个两人小桌上放下了两大盘咖喱龙虾之后，深吸一口气，再次对着焕张口大喊，

　　“焕哥哥！快点来，8号桌的客。。”

　　还没喊完，焕已经像触电一般飞奔到她的身旁，刚才那只安静的布偶猫咪也迅捷地跳上了女服务员身后的收银台上，蹲在一只全息投影成像的招财猫隔壁。

　　“来了来了！”焕伸直修长的手臂，往全息投影的招财猫处够到了一个点菜的可折叠平板电脑，天空中那些五光十色照射而来的角度看，焕似乎是在伸手搂着她，他在她耳边轻声道：

　　“还不是想听你多喊两句我的名字嘛~美美子”

　　美美子的耳朵唰地就红了，顾不上手上沾了咖喱汁，就在不停地搓着自己的两个犹如精灵般尖尖的小耳朵，搓着搓着发现手上有咖喱，才又赶紧把双手往围裙上擦了擦。

　　焕拿着平板已经迅速帮8号桌的客人下好单了，是一杯淹没地带mojito，他熟练地把平板折叠成小方块，他把小方块放回全息投影的招财猫处，然后轻轻戳了戳刚搓完小手的美美子。

　　“诶，美美总，暑假生意这么好，让你老爹给加加工资呗~”

　　“加咩呀加，加你个头呀！你天天在这偷懒，不扣钱就算好了。还有呀，你家不也有开民宿吗？你怎么不帮家里的忙呀？”美美子嘴上带着快要消亡的南方古音，对着焕就是一顿数落。焕不仅毫不在意，嘴角忍不住逐渐上扬，坏笑着对视着美美子说道：

　　“在家那是义务劳动，在这儿打工才有工资领嘛~”

　　“你！你。。你这个坏蛋！”

　　“而且还能每天看见你呀~”

　　说完，焕把招财猫旁边的布偶猫咪一把抱起，放在肩膀上，此刻的布偶猫咪比美美子足足高了一头。

　　“来，布布，我们回去继续吹海风吧~”

　　美美子望着那个走向沙滩椅的少年的高瘦背影，水灵的大眼睛中映射着天空中的五光十色：是向往？还是不舍？更多的是不舍吧。

　　暑假还有三天就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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