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姐名叫杨柳，出生于小康之家，是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呵护大的娇娇女，在那个大学生还算稀罕的年代，她考上了首都很有名的一所大学，成了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的才女。在大学里遇到了自己的白马王子，才子佳人，花前月下，甜蜜恩爱，两人的爱情也得到了双方家长的祝福，毕业后就结了婚。

        公公早年就去世，只有一个婆婆，年纪也大了，身体不太好，丈夫是个孝顺的，担心两口子都去工作了，母亲没人照顾，便央求她放弃工作，在家里照顾老人。

        杨柳当时很纠结，她分配的单位好，工作也是自己喜欢的，但她深爱丈夫，为了爱情，她还是选择了放弃工作，照顾丈夫的饮食起居，侍候婆婆，很快就有了爱情的结晶，生了个儿子，一家子和和美美，过了几年幸福时光。

        随着下海浪潮的席卷，丈夫的单位效益不好，也生了辞职下海经商的念头，回家跟杨柳商量，杨柳表示支持，并鼓励他，只管去做，家里有她。丈夫拥着她感动的说，“娶妻如此，夫复何求。”

        丈夫是个有能耐的，商海里征战几年，有了自己的公司，业务越做越大，家里换了大房子，家具都用上了国外进口的，但他也越来越忙，婆婆去世后，他忙的渐渐不着家了。只说是要谈生意，要出差，应酬多。偶尔回来一次，也是倒头就睡，她想和他说说话都成了奢望。她抱怨，他不耐烦，呵斥她，怎么变成了一个整天只知柴米油盐又唠唠叨叨的庸俗妇人，不但不能分担他的压力，为他出谋划策，还要在耳边聒噪，想回家躲个清静，家里却反而最不得宁静。说罢摔门而出，几月不见人影。

        后面再回来，没有解释，只有冷漠，杨柳在他的衬衣领子上发现了口红印，西装上闻到女人的香水味，公文包里有没用的避孕套，他外面有人了，竟是连销毁证据隐瞒她一下都不屑。杨柳找他质问，他只冷冷的说，他们已经没了共同语言，她不懂他，如果她愿意离婚，可以给她经济补偿。她哭闹，她不甘，她深爱这个男人，放弃自己的工作，15年为这个家全心全意付出，换来他一句，她不懂他。他留下一纸离婚协议，又摔门而去。

        她绝望的离家出走，投奔了大学时期的同学兼好友白薇，就是这个厂的厂长大家唤白小姐的，她想通过辛苦的劳作来麻痹痛苦，便让白小姐安排她进厂做个普工，她以为身体上的劳累可以缓解精神上的痛苦，内心里还有另一层期待：他会着急，会心疼她。可是，前几天打电话给儿子，他居然把外面的人堂而皇之的带回了家，那是他们的家啊。

        说着，大姐又呜呜的哭了起来，乔麦想起前几天晚上她的悲哭，听了她的故事，心里无比难受，相爱的人为何最后会走到这一步？爱情的保质期有多久？当爱情消退，竟能如此狠心去伤害曾经爱过的人吗？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大姐，只是抽着面巾纸给她擦泪。

        大姐哭了一阵子，大概是把心里积压很久的委屈苦楚哭了出来，神色平静了下来。她又问乔麦为何这么小就来打工。

        乔麦也简单把自己的家庭情况和经历说了一下，大姐喟叹一声，“小麦，你是个好孩子，我给白薇说一声，让她调你去写字楼。那里工资高一些，工作也比车间文员轻松。”

        “不不不，谢谢大姐，我还是自己努力，慢慢来，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申请去写字楼的。”乔麦连忙说。

        “叫我杨姨吧，我儿子都比你大好几岁呢。”大姐看乔麦拒绝的神情是认真的，便没再说什么，只是让她换个称呼。

        “好的，杨姨。”乔麦从善如流。

        “小麦，你觉得杨姨该怎么做？”她望向乔麦，眼神却又穿过了她，没有着落，似在自问，“罢了，你还只是个孩子，懂什么呢。”

        “杨姨，离婚吧，彻底结束，才能重新开始你自己的人生，去做点什么，做点属于你自己的事。”乔麦认真的说。虽然她还不懂爱情，婚姻，杨姨的遭遇她听了也心痛，就算无法感同身受，但还是在懵懂中直觉的感受到杨姨的悲哀来自哪里，在她的认知里，一个女人不管有没有爱情，都要有一种价值感，这份价值感，一定是要着落在自己身上，所以，她就这么说了。

        杨柳听了这话，定定的看着乔麦，良久，叹了口气，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霍地站了起来，在宿舍踱了几步，又像失了魂似的往门口走去，撞到门框上，定住。

        乔麦想上去扶她，杨柳突然转身，抓住乔麦的手说：“小麦，谢谢你。”说着便出了宿舍。待乔麦回过神，走出去看她，已经没了她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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