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长秦到御书房时,顾顷正在练字,怀忠在一旁侍候。
“陛下,长公主来了。”
顾顷抬头,看见长秦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这个动作顾灵越简直和他如出一辙,不愧是亲父子。
“陛下在练字?”
“是。皇姐快来看看,我这字写得怎么样……皇姐,你身上什么味道啊?”他又凑近嗅了嗅,不悦地动了动鼻子。“这香粉不适合你。”
“我从不用什么香粉……”她想起刚刚撞到的那个女人,临时改了口,“可能是我家小丫头身上的,她喜欢这些东西,我不小心蹭到的。”虽说她是女人,但现在毕竟是外臣,和皇帝的妃子撞到一起,怎么都是失礼,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顾顷敛去脸上的不悦,“哦。皇姐快看我的字!”
“嗯。”她对这个弟弟一直很好,其中原因很多,已无法细究,总之只要顾顷想要的,她都尽量满足。
陪着顾顷练了会儿字,怀忠看她仿佛有话要说,便问到:“殿下今日用膳了吗?”
“还没。”
顾顷:“那正好,皇姐就在宫中陪朕用膳吧,事情都结了,这次可不许推辞!”
“好。”
饭桌上的氛围很和谐,她给顾顷夹个菜,顾顷都能高兴好半天,滔滔不绝地说着最近的事情。
“皇姐,你是不是累了,看着有些没精神。”
“昨夜少睡了会儿,不碍事。”她又给顾顷夹了一块糕点,“对了,我前些天在御花园撞见三皇子,看他似乎过得不是很好。”
“皇姐……”
“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我听说了淑妃的事情,你不喜欢他也是正常。”她这个弟弟心思单纯,喜恶分明,有些事情做错了也不是不能理解,但她不会让他一直错下去,“但灵越毕竟是皇子,怎么能让他在这深宫中自生自灭?”
顾顷耷拉着脑袋,用力握着筷子,“可我不喜欢他,阿姊。”
“我知道,但他只是个孩子。你若是不想看见他,我便将他带出宫去,你眼不见心不烦,可好?”
“阿姊,”顾顷抬头看着她,眼神委屈得不行,“你专门进宫来,就是为了他吗?”
长秦笑了笑,摸摸他的头,“不是。你上次不是说要我留下来吃饭吗,我那日忙,没来得及。也就是路上正好想起那个孩子。”
“真的?”
“真的。”
顾顷高兴起来,“那好吧,皇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皇姐要把他带到长公主府吗?”
“于礼不合。”而且她忙,怕是也没多少时间管教,家里丫头多,再一宠,难保不再宠出来一个顾顷,“送他到南大营吧,交给那群汉子去养。”
顾顷果然又开心了几分。
长秦吃完饭没多久便出宫了,快到大理寺时正好是日落时分。
还没走到大门,便听见一阵响动,她问车夫,“外面怎么回事?”
“回殿下,是大理寺门前,围了好多人。”
长秦掀开帘子,一眼就看见了那边的盛况,百姓们摩肩接踵,几乎把半条街围得水泄不通。“这是在干什么?”
她下了车,飞身到大理寺对面的酒楼顶上站定,白衣翻飞,眼神冰冷,却猝不及防对上人群中一双明眸。
是盛清吟。
对方今天穿着简单,又带着面纱,站在北舷身后几步,并不显眼,但长秦依旧一眼认出了她。对方大概是看着她飞上屋顶的,眼神对上时对她微微颔首。
长秦挑了下眉,一边把玩扇柄,一边静静地看着。
那边的百姓都是来看北舷的,活的花魁难得一见,可不得抓紧机会吗。
没过多久,大门内走出一个玄色身影,是沈清出来了。
看见门口的北舷,沈清愣了一下,“你来干什么?”
只见那难得一见的美人冲她一欠身,引得周围百姓一阵欢呼,等到安静下来,她才缓缓开口,“草民北舷,特来告罪。”
周围人顿时议论纷纷,“告罪?”
“是自首吗?”
“盛烟楼出事了?”
……
对面楼顶上,长秦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场闹剧,眼神不时落在北舷身边那个窈窕身影上。
“盛烟楼曾在腊月初五举办鉴宝大会,所筹银两都换做粮食,想要送到南边灾区,为大许生民略尽绵薄之力。”
“这是好事啊……”
“是啊……”
“那为什么要告罪?”
之前不是早就知道了?居然还要来这里做戏……沈清的万年冰山脸已经尴尬得快要裂开了,却听北舷继续说:“盛烟楼从一匿名买家处购得米粮三万斤,今日听闻前户部尚书陈久贪赃枉法,私吞赈灾粮,便怀疑这粮食来路不正,草民好心办坏事,实在难以安心,特来告罪!”
“原来是这样……”
“北舷姑娘也没错啊,都是那个大贪官的错!”
“就是就是,都是那个贪官的错!居然私吞赈灾粮,还是不是人啊!”
……
几名官差出来维护秩序,才没让现场乱下去,北舷看向沈清,一脸正义地再次开口:“北舷自知犯下大错,愿将所有钱粮交还,另拿出白银十万两,以作赈灾善款!”
下面都是叫好的,盛烟楼这次得到的可比拿出来的要多得多,长秦暗道一句精彩,飞身下了墙,消失于街道。
盛清吟推开门,便看见窗户开着,一个白衣身影坐在窗口上。
“殿下。”
那身影眨眼间略至屋内,脸上带着笑意,“回来了?”
盛清吟欠身,“让殿下久等。”
长秦坐到桌前,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本来就是我无约而来,你不嫌我冒犯就好。”
“殿下想来便来。”她拦住长秦喝水的动作,“我让人换一壶热的。”
长秦看着她搭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愣了一下,装作自然地把手抽出来,“那就多谢。”
很快有人来换茶,长秦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着茶杯,问盛清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吗?”
“殿下说笑,我们已经见了好几面。”
她故意的,但长秦知道她听懂了,“真的没有?为何我……”她不知不觉放下了杯子,手伸向那片面纱,“突然觉得你有些似曾相识?”
伸出去的手被抓住,握住手腕的动作不重,长秦却没再动。
眼前这个人下半张脸遮的严严实实,露出来的一双眼睛也古井无波,让她窥不透一点破绽。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答案,甚至连脑子里的思路都不清晰。
“如果殿下说的是南回那位故人。那怕是殿下记错了。”
思绪如遭重击,长秦将手抽出来,脸上恢复了平时的神色。
“……对了,你可知道陈久的私库在何处?”
“殿下要找?”
“自然,那可是该进国库的钱。”
盛清吟沉默片刻,说:“这钱,殿下多半是找不到了。”
“为何?”
“这私库的位置藏的很紧,盛某确实不知,但就在前几天,突然有大量现银流入江湖各大地下钱庄与黑市,分流很快,抓不到尾巴。”这样的事情可不会是巧合,唯一的解释,就是那笔钱,已经被转移了。
破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简直没完没了。“追不回来?”
“追不回来。”
几点凉意落在脖颈,长秦抬头,看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下雪。盛清吟已经起了身,“我去把窗户关上。”
“她当初住的房间还在吗?”
盛清吟的动作有片刻停顿,但很快恢复正常。
“殿下想去看看吗?”
“飞雪思故人。”她起身,扇子一抖,打了个哈欠,“今日太冷,不想回府了,就在此歇下吧。盛老板,不介意吧?”
“自然,我去安排。”
“多谢。”
盛清吟出了房间,长秦无事可干,发着呆,不一会儿便感觉到了困意。
恍然间她看见一个身影,逆着光朝她走来,那人一身银白铠甲,近身却变成了白色素衣,除头上一根玉簪外再无点缀。
那个人的身形也是颀长的,但却并无一点妖娆之态,脚步稳健,姿态端正,她不会说“天凉加衣”,不会说“不要贪凉”,她话很少,因为她知道长秦不喜欢听,也听不进去,她会直接把衣服扔到她身上,会把杯中的凉水直接泼掉,这一招对付当年的长秦,粗暴有用。
周围的布置开始变化,逐渐变成另一个房间的样子。长秦转头看向窗外,天蓝如海,飞絮如雪,正是人间三月。
那人在窗前站着,听见她进来便回头,但她脸上是一张银色面具,看不到脸。“昨天那件青绿好看,怎么又换成靛蓝?”
“我喜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一个颜色穿一辈子。”她把手伸向窗边的人,两人迅速地过了几招,最后长秦被人钳住了双手。“切磋而已,你怎么总要赢我?”
那人不以为意地放开她的手,“你想赢,去找别人。”
“别人有什么意思,整个许京城都无聊透了。”长秦看向窗外,“你刚刚看什么呢?”
“没什么。”
“没什么?”
对方按住她越凑越近的脸,“看到外面的飞絮,想到了……雪。”
她转向窗外,眼眸低垂。
只是一场雪而已,长秦想,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难过?
“你想看雪啊?也是,南回都不下雪的。没事儿,你在这里待到冬天,我可以带你到宫里去看,真正的雪比这飞絮可美多了,特别是下了一夜还没有被人踩过的时候,简直美如仙境。然后找几个宫女太监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可有意思了。”
她兴致勃勃地说完,却听见对方叹了口气,“我要走了。”
“走?多待一段时间呗,这么着急干嘛?”
“最近南回边境有些不太平,恐生异变,我得回去盯着。”
“哦。”长秦觉得有些没意思,“我最近老往这边跑,外面都传,长公主被盛烟楼一个绝世美人迷了心窍,你一走我怎么办啊,岂不是要被迫当一回负心人?”她盯着面具下的那双眼睛,不悦道:“明明被抛弃的是我。”
对方眼里露出一丝笑意,“等我走了,你就放出消息,说那姑娘病死了。”
“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我的好师姐——”
或许是离别将近的愁思太重,她终于鼓起勇气抱住了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杀神,很用力地环住对方的腰,“战场凶险,你要保重。”
她听见那人轻笑了一声,顿时不高兴了,“我认真的!我知道你厉害,但是谁能保证没有意外?不许笑!还有啊,若是有需要,一定要给我传信,千里万里,我都会赶到。”
“好。”
——千里万里,我都会赶到。
明明当初说得那么信誓旦旦,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来得及。
“殿下,殿下。”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一声一声,扰得她不得安宁,她睁开眼,看见了盛清吟那张戴着面纱的脸。
“殿下似乎有些发热,我让厉闲去煎药,先送您去房间睡一会儿?”
“不必了,我自己过去。”长秦拂去手臂上那只手,起身醒了醒神,走出了门。
身后,盛清吟缓缓坐到了凳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掉的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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