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不要死,也不要孤独地活着
我感觉神经都在随着身体颤抖,脚下要迈出一步都是那么艰难。
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几乎瞬间将我击倒,走向崩溃。
主刀医生放下手术刀,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声道:“和她聊聊吧。”
“节哀顺变。”
三个医疗人员离开后,我“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近乎是挪着膝盖凑到了孟雪身边。
孟雪身上盖着一张白色的被单,似乎是医生不愿让我看到她的惨状,只露出一张脸。
她的脸色因为缺血而有种极端病态的苍白,或许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也有点不正常的红晕。
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都满是血污,再也没有平日的容光焕发。
生命,为什么就如此脆弱呢?
孟雪的口鼻上还罩着一个呼吸器,看到我来顿时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僵硬地伸出手摘下呼吸器。
我感觉难过得快要窒息了,心里酸涩得要死,摇着头要给她戴回去。
“没用了,弟弟你也知道的吧?”孟雪虚弱的一句话,瞬间让我泪崩。
“姐,对不起。”我嘶哑开口,那种内疚的折磨,如同千万把刀子在我心间绞动。
“没什么对不起的啊,姐喜欢你,姐愿意。”孟雪艰难地伸出手要摸我的脸,我发现她的手臂都有个诡异的弯折幅度。
可能是因为麻醉药的缘故,她倒是没有流露出太多痛楚的神色。
我眼看她做不到,急忙把脸凑过去。
我突然感觉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偏偏在这种节骨眼上却又凝噎住了,不知从何说起。
一生那么长,又那么短。好多平日可以说的话,全堆在一起,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可能就几分钟,能够把后半生对一个人想说的话全部说完吗?
孟雪断断续续地跟我说了很多。
她说自己也活够了,虽然已经也尝试过自杀,但真的知道自己要死了还是很害怕;
她说幸运的是能死在我身边,只是可惜那个穿白衬衣的薛明,这么多年到死也再没见一面;
她说自己这一辈活得很痛苦,不知道老天爷为什么那么不公平;
她说当年在KTV门口抽烟,看着光鲜亮丽拿着iphone手机的女学生很羡慕,明明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为什么活得却完全不一样······
太多太多,听得我心如刀绞。
我死死握紧了她的手,因为没法维持正常的血液循环,已经冰凉得厉害。
“弟弟,你喜欢我吗?”孟雪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竟然鲜血都咳了出来,飞溅在我脸上。也不知道脏腑受创多深,光是想想就让人恐惧。
“喜欢!”我咬牙切齿地用力说道。
“会记得我···活过吗?”孟雪虽然在笑,但浑浊的泪水已经顺着眼角淌落。
我觉得这句话猛地击中了我的心脏。
多么渺小的一个心愿,又多么无力和卑微。
死后,有人会记得你存在过吗?还是就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无论在尘世间挣扎努力活过多久,都烟消云散呢?
“会。”我攥紧孟雪的手,指节都泛出青白色。
“记得多久?”
“一辈子,直到我死!”
孟雪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极力睁开眼皮。
她用一种小心翼翼的希冀眼神看着我,声音比羽毛还轻:“你觉得姐姐脏吗?”
我疯狂摇头,眼泪已经不争气地爬满脸颊,就像个小孩一样哭出了声,狼狈不堪:“姐姐不脏。”
“姐姐比段飞虎那些狗日的畜生干净百倍!”
孟雪努力想要撑起身子,但显然做不到:“弟弟,不要给我报仇。”
“听我一句劝,不要混这条路了。”
“我不在了,以后谁来救你、谁来替你挡刀呢?”
“真的,姐姐就这么一个遗愿,你答应我好吗?”
我一个劲点头,知道自己的哭相一定很丑:“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孟雪发自内心地笑了,告诉我说他有张建行的卡,里面还有四万八,密码是她的生日。
“弟弟,你听着。”
“不要追究肇事司机的刑事责任,让他赔款处理就行了!”孟雪似乎在和时间赛跑一样,语速猛地快了许多。
“凭什么?!”我忍不住低吼道。
“他就算坐了牢,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姐姐就希望你和薛明,我在意的两个大男孩,都能活得好啊。”
“肇事致死,可以赔款几十万吧?王清平在监狱,他的银行卡在家里,密码是830627,里面的钱全是你的。”
孟雪特别坚持,面对我的摇头反对,甚至说出“你就是不听话,想让姐姐死不瞑目”这么重的话。
我一下就慌了,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个劲答应下来。
孟雪这才放松下来,眼皮都快要睁不开了,声音就像蚊子振翅一般微小:“弟弟,虽然人间不值得,但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好好找份正经工作,娶个漂亮媳妇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不要死,也不要孤独地活着。”
我泣不成声,将脸死死贴在她的手背上:“我知道,我知道···”
“弟弟,”孟雪的声音突然惶恐起来,“你在吗?”
“我在,我在啊!”我猛地慌张起来,死命握住她的双手。
“我看不见你了,握紧我的手。”
“姐,我握着呢!”
一种恐惧爬满我的浑身遍体,让我的背脊骨都在发凉。
“弟,你在吗?为什么我听不到你说话?”
“你不要走好不好?”孟雪似乎已经完全听不到我说话、感受不到我正握着她、也看不到任何事物了。
她就像个被人遗弃的孩子,无力而徒劳地想要抓住什么。
孟雪发出呓语一般含糊不清的声音,我一把将她死死抱住,吻上了她的额头。
握着的双手,无力地滑了下去。
“嘀——嘀——”
心跳监控器发出刺耳鼓噪的声音,象征生命的心跳线图,变成了连绵的一条直线。
怀中的尸体再没有一丝温度,我嚎啕大哭,撕心裂肺。
重症监护室的门被推开了,医护人员和雷风都冲了进来。
他们想要拉开我,但我执拗地不愿放手,甚至冲他们吼着,让他们滚。
因为我知道。
这一放手,就是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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