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二章 对峙（5）
“难道陛下也会相信这些市井只谈吗？”
苏蔓神色淡然，并没有把此事当真。
她落落大方，任由景明帝好奇地打量着她，任何人在景明帝面前，被他这样看着都会觉得有些紧张和压力，但苏蔓实在太冷静了。
她和邵寂言是一样的人。
“为什么，你不害怕朕？”
景明帝问出了心中的好奇，一个邵寂言，一个苏蔓，对他完全没有惧怕的情感。
他们并非是什么有后台的人，在景明帝面前就像是蝼蚁，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一个命令处死。
这也是为何，景明帝会不喜邵寂言的态度。
从而为难他这个人。
可苏蔓一介女子，又凭什么有这样的底气和淡然呢？
苏蔓粲然一笑，问道：“陛下是昏庸的君主吗？”
“放肆！”一旁的四皇子终于抓到机会，立马大声呵斥苏蔓，“你哪来的胆子和陛下这样说话！”
景明帝脸色暗沉下来，声音低沉道：“你觉得朕是什么样的君主，昏庸的吗？”
苏蔓轻笑，一点都没把四皇子的呵斥放在眼中。
她毕恭毕敬道：“在民妇眼中，陛下的光泽照耀四方，您注定青史留名，流芳百世，被誉为一代雄主。”
景明帝脸色好看了些，换作任何一个皇帝听到这种话，都会觉得舒心，可他还是不满意，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为何会这样认为？”
“因为民妇追随夫君到达很大地方，读过很多书，也听说过很多您的故事。”
“有点意思，说来听听，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讨论朕的？”
莫名其妙地，景明帝想到老七上次说的那句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如果民心如水，想必他应该是一个让百姓满意的皇帝吧。
苏蔓见景明帝的注意力被她吸引了，娓娓道来自己所见过的情况。
“途径兖州时，民妇的夫君乘坐牛车，经过一个村庄，村子里的人以为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是去参军的，便邀请我的夫君在村子里闲坐。”
“那个村庄，是曾经追随过陛下的老兵，他们有的伤残，有的是正常年限从军营里退出，回家屯田过日子，他们询问，是否见过陛下您，想要知道您的身子是否还康健。”
“兖州……”景明帝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苏蔓的一句话，让他想起了很多过往之事，他年轻时率领手底下的兵，收服燕云十六州，队伍里许多士兵都是来自兖州，“他们居然还念着朕，你是怎么告诉他们的？朕很好，他们呢，过得还好吗？”
苏蔓见景明帝眼中似乎有泪花闪烁，更是确定，这位雄才大略的英明君主，哪怕年轻时被人称为暴君、独裁者，经常发动霹雳手动进行战争，可他确实是一位无法让人诟病的，真正把百姓放在心里的君主。
这让苏蔓更加安心，景明帝不会伤害一位真的为百姓助力的人。
一位臣子，如果被陛下不喜，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苏蔓虽然是一个女人，可她读过书，从邵寂言的嘴里听到过很多人的故事。
冯唐易老，李广难封，屈贾谊于长沙，非无圣主。窜梁鸿于海曲，岂乏明时？
历史上有多少惊才绝艳之人，难道都等来明主被重用了吗？
并不见得。
邵寂言就是这种人，他浑身才华，可一直命途多舛，遇不见良人，哪怕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放弃过自己的理想，一直在为民请命。
苏蔓想要帮助邵寂言，她想要让邵寂言更进一步，至少，离自己的梦想更进一步。
此次景明帝来到潮城，估计是邵寂言前半生积累所能遇到的最好的一次机会。
在他们二人面圣之前，邵寂言很认真地和苏蔓谈了话。
邵寂言不想面圣，他想带着苏蔓逃到海上去。
因为苏蔓的体质特殊，一旦这事情暴露，他保护不了苏蔓，二人会走到哪一步，谁也不知道。
如果想要逃到海上，现在是最好的机会，海上台风不止，没有人能够追上他们。
苏蔓在思考片刻后，劝说邵寂言放弃了这个打算。
他们不是孑然一身，他们有孩子，有家人，有亲朋好友，还有许多信任他们的人。
许多人的命运因为邵寂言和苏蔓而改变，上辈子发生过的悲惨之事这辈子没有发生，这就是苏蔓重来一次的惊喜。
可如果她今日答应邵寂言的想法，她就会失去这一切。
夫妻一体，邵寂言再聪明，再冷静，可在面对和苏蔓有关的事情时都会自乱阵脚。
这时候，执意要苏蔓才能拯救邵寂言。
扭转景明帝对邵寂言的态度，这就是苏蔓要做的事情。
苏蔓脑海中闪过这些念头，不过在一息之间。
她抬头道：“陛下，我的夫君就是这样告诉他们的，您的身体十分康健，非常好，只是他们的情况，可能并没有您想象的好。”
景明帝脸色一变，“怎么？难道有人欺负他们吗？”
苏蔓点头也承认，“这些为朝廷战斗过得荣耀老兵回乡之后，并没有过上陛下心目中预想的那样的好日子，兖州本就苦寒，粮食歉收，当地地主豪强割据，原本分给这些老兵的田地，随着时间的流逝，全都变成了有钱人的田地，他们只能给人做佃户，干最多的活，却只能得到少量的食物，食不果腹，家徒四壁饿死一两个孩子也是常事。”
苏蔓并没有隐瞒当初看到的悲惨景象，在她的口中，众人似乎也看到了漫天的黄土之中，破败的泥土屋前满怀期待的老兵。
“怎么会这样……”景明帝似乎很是错愕，“荒谬！你一定是在骗朕！谁敢如此！”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所有人都害怕地低下头，生怕被景明帝揪出来当做典型，唯独苏蔓，她昂首挺胸，直视景明帝。
“陛下，尽管如此，他们依旧认为您是英明的君主，您的雄风依然镌刻在他们的心头，至于他们的苦日子，也只是陛下被奸人欺瞒才不得已的事情。”
“难道陛下，不满意这样的评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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