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土为安

天亮了，但是沈卿绒的心依旧是冰凉的，如坠冰窟。

        过了一夜，沈卿绒自觉着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的娘亲，最后这些日子不过是在强行续着一口气，她也曾记得大夫说过的话，或许，早些闭了眼，是一种解脱。可是娘亲吞了千般万般的苦痛，等着给她的未来一个托付和交代。

        只是……

        前世的她，五岁稚童，什么都不懂。

        因为害怕一身枯败气息半死不活的娘亲，不肯去亲近她。

        因为饿得难受，在家外边徘徊来去，就连娘亲走了，都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

        跟着村里的好心人家，头上磕碜得仅仅绑了一条白布，呆愣地跟在后面送走了娘亲，一块布裹着她的娘亲，早早地埋到了冰冷黑暗的地下。

        因为没有人发现，娘亲走的时候，身子都已经腐烂了，烂臭的味道四散，再也不见当年惊艳天下蓝祝星。

        现在，她要亲自送娘亲离开。

        要让娘亲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离开。

        破烂屋子里什么都没有，她找到了一个破烂的瓦罐，独自一人拖着饥肠辘辘的身体去河边舀回来一罐罐的水，仔细地为母亲擦拭身体，给她换上了为数不多的一片片衣服，凑在一起，撑起来像样的“气派”。

        整理完毕，沈卿绒已经是两眼泛黑。

        她知道自己估计是饿得太过，又给娘亲整理仪容，五岁的身体经受不住，就快要晕过去了。

        “不行……”她呢喃着，心想自己不能晕过去，还要去找人帮忙安顿娘亲……

        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秽染人间。

        沈卿绒撑着已经打颤的腿，打开屋门，冲着村里跑去。

        娘亲和她住在村里的偏僻处，几乎没有人在这里。

        自己门口的破碗里有一些饭，不好不坏，但是也已经凉透了，沈卿绒往前跑了两步，但是一阵阵晕眩不断地冲击着她，她必须先吃些东西，否则见不到人，她就会晕在路边，娘亲的尸骨又会无人问津。

        她赶忙回过头，冲到自己的屋门前，拿起已经冰冷的饭水，不顾一切地倒进自己的嘴里，顺着干涩的喉咙进入麻木的胃，摊在地上稍许的反应过后，感觉这晕眩的脑袋和泛黑的双眼好了些许之后，急冲冲地向着村里跑去。

        到了村里，找到熟悉的一家农户，急切地用力拍着人家的门，屋里传来声音。

        “谁呀？”

        沈卿绒放声大哭，“李姑姑！李姑姑！我娘亲她不理我了……娘亲叫不醒！呜呜呜哇哇哇——”

        一阵慌乱的声音过后，门被打开了，一个三十来岁面色黝黑看着十分健硕的女子打开了门，匆忙地整理了自己的衣服，赶忙来拉住哭得不成样子的沈卿绒。

        “蓝大妹子家里的小娃娃？你怎么大清早地跑这里了？怎么了？”

        沈卿绒身子一扑，跪在了地上，冲着李姑姑重重地磕着头，“娘亲，睡了一觉，就叫不过来了……我喊她，她也不应我……呜呜呜，我好害怕，姑姑救救娘亲，她病了……”

        李姑姑心好，娘亲病了之后不时地会照顾她们孤儿寡母，前世也是他们一家帮着把娘亲下葬了，所以沈卿绒现在唯一能够求助的就是她了。

        她仍是不停地磕着头，这是自己唯一的希望。村里的人都不待见她们母女，娘亲没有病的时候，男人们惦记着她的美貌，妇人们又爱嚼舌根，总是酸气冲天，不说人话地诋毁她娘亲。

        娘亲病了之后，卧倒在床，她们依旧不放过娘亲，反而嘴下更加不留情，逼得娘亲离开了村落，在村外的破烂小屋里落身。后来娘亲死了，自己饿得几乎被一只大性子火爆的母鸡给啄到眼瞎，所有人都不把自己当人看，大人、小孩，没有一个愿意伸出援手。也是李姑姑的一碗饭，救了她的命。

        所以，她要先让娘亲入土为安，然后报恩的报恩，寻仇的寻仇。

        秦紫莲……

        程宏瞻……

        你们等着吧，我会还给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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