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偃武

月色如墨，晕染黑夜。
  韦任清登上暗幽卫的马车，一路往西门乱葬岗奔去。
  途中他不断询问，尸人包围南门时，暗幽卫真的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驾着马车的暗幽卫士兵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南门无数百姓连夜迁移，如此大阵仗，尔朱箐真的能把消息给封锁了？
  不过韦任清转念一想，王都五大禁军，各有各的小心思，在这种事情上不通气也属正常。
  为了调动这一队暗幽卫，韦任清和如玉郎一直等到天空欲白，才得到调令。
  朱雀兵团，尽数出动。
  正巧是其交接王宫防务时段，得令便马上随药师出动，而一夜未睡的玄武兵团则继续执行任务，暂不得换防。
  韦任清搭乘的这辆马车，正是朱雀兵团指挥使李璞贰的座驾，可是依旧简陋异常，车轱辘蹬地弹起，仿佛随时要飞出去一般。
  李璞贰憨厚一笑，圆饼一样的脸挤成数段，眼睛陷入两层厚厚的脂肪里:“药爷，我虽然不是你们门下，不过却胜似师徒啊，这不正巧，缘分让我们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早晨相遇!”
  随时会挤出油的胖子高举双手，仿佛在祈祷，他闭起眼睛，口中默念着什么。
  驾车的禁军解释道:“我们指挥使大人经常这样，行动前必需祷告一番。”
  韦任清和如玉郎面面相觑，身边这个小胖子突然就顺眼了。
  念完一大串不知所谓的咒语后，李璞贰打了一个冷颤，双手瘫在膝盖上，一套动作下来他汗如雨下，喘着粗气对两人说:“不好意思，自从开眼后就经常这样......阴间让我敬畏，若不这样做，犹如恶鬼缠身。”
  “行了”他忽然严肃，“说说西门的事吧。”
  忽然的严肃，让韦任清一时间不能反应，给如玉郎抢了话头。
  “大人是这样的，大约子时，西门乱葬岗的尸人大量出动，沿西门下南门，被南禁军包围，最后由我师哥将它们全歼，现在西门乱葬岗之下，还藏有数量巨大的尸人，请指挥使大人帮助我们就地焚毁它们，以保民安!”
  李璞贰点点头，若有所思。
  “何人所养，为何突然出动？”
  两人同时摇头。
  “可能是我的血，刺激了它们，本是朝我所在的东门而来的。”
  韦任清说着顺便查看了一眼小腿的伤，伤口结痂，若不是法术治疗，这伤口恐怕都无法愈合。
  “你们怎么进到那种地方？”
  “说来话长，我们也是受命调查最近瑞兽头颅失窃诡异一案，那些鬼怪偷走头颅后，就藏在乱葬岗的地下。”
  韦任清说。
  “所以不能使用明火，只能使用灵火，确保还在里面的瑞兽石像的安全。”
  李璞贰大笑，拍打大腿:“可找对人了，我的这帮弟兄比舞刀弄剑比不过青龙和白虎，比武力比不上玄武，就是耐力好，燃烧一整天的灵火都不成问题!”
  “好好好......”韦任清陪笑，他怎么看都喜欢不起来这个油腻的胖子。
  ......
  太阳初升，乱葬岗的阴湿之气稍微镇压下去，几辆马车停在被削平的坟地上。
  朱雀兵团所有人开眼之后把洞口团团包围。
  “把它们堵在里面，全部烧死，不要漏掉任何一个!”
  在李璞贰的指挥下，宛如点灯一般一个一个亮起，几十株火苗在手掌心窜出，随后扑进洞穴，瞬间化做熊熊烈火，把洞穴口完全覆盖。
  黑烟冲天，站在远处的韦任清眉头紧蹙。
  这样巨大的数量，恐怕不止流民和盗贼而已......
  养尸之人，是怎样的残忍？
  哀嚎，怒吼，从洞穴，地下传来，震耳欲聋，一直持续到太阳西斜落下，都不停歇。
  四周一望无际，枯黄的树木竟因为声音尖利而震得崩碎。
  燃烧持续的时间太长，不断有士兵鼻子喷血而倒下，被如玉郎拖出来。
  不断往洞穴加火，而且乱葬岗白天阴气不盛，消耗的是自己的精力，时间一久，身体经不住，他们这一群年轻气盛的暗幽卫，又拼命去干。
  “还没烧完吗？”
  韦任清擦拭细汗，朝远处指挥燃烧的李璞贰喊道。
  “不急......还要时间，洞穴四通八达，尸人胡乱奔逃，想准确点燃有些难度，况且还要运转力量探入更深之地，总之，相信我们!”
  李璞贰肥胖的脸上布满汗水流淌的痕迹，衣袍铠甲湿透，袀玄色的铠甲上竟出现淡黄的纹路。
  黄昏。
  洞穴猛然塌陷，尸人们无法忍受炙烤，挖掘泥土攀爬而上。
  大片大片的尸人从地下钻出，场面令人毛骨悚然。
  “怎么......还有那么多!”如玉郎战战兢兢，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来光烧是不行了，得上手了。”韦任清双掌合十，大吼一声，“棠溪，该你出手的时候了!”
  “还有，黑铠!”
  “呜呼，烧了一天，工作量大大减少，交给我!”棠溪从两人头顶呼啸而过，细长的双臂展开带着长剑横扫，刚刚钻出地面的尸人头颅瞬间落地，韦任清手指一指，抛出灵火，点燃那些半截身子还埋在泥土里的断头尸人。
  『身手了得，棠溪。』
  黑铠从阴影中走出，手持大斧，黑烟四起，威风凛凛。
  周围暗幽卫纷纷投来羡慕的眼神。
  拥有黑铠，简直是每一个少年的梦想，想当初他们只有听闻的份，如今见到实体，不由得瞪大眼睛。
  巨斧横扫，混沌之气排山倒海碾压而去，尸人高举的双手，宛如割断的水稻，成片倒下。
  棠溪和黑铠一左一右，配合着暗幽卫，很快将乱葬岗破土而出的尸人斩杀殆尽，灵火持续燃烧，从地下转移到地上，雄伟的火墙在地面挺立。
  “师哥，我们似乎很没用呢。”如玉郎看着大火熊熊，冷淡地说。
  “没用，你是指我们什么都没干？”韦任清问。
  “是的哥哥。”
  “狗屁，没有我们，都发现不了尸人。”
  “不是，师哥，这样的战斗......我们根本参加不了。”
  前方，是暗幽卫一个接一个英勇战斗的身姿，刀剑砍杀，拳拳到肉，血汗飘洒，热血沸腾。
  那是多少少年曾经憧憬的火热。
  可茶馆一直以来，偃武，不识刀枪久矣。
  也只是最近时日，抑武松弛，茶馆药师才拿起刀剑。
  陈敬之和王念的忠告，回荡耳边，久久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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