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回 祭品

瑞州是东平王管辖下的边疆三州之一。
  当年李封发动“清君侧”时，被旧王废除东平王爵位，他进入中枢后，便提拔自己的副手姚世光，后者在他的操作下，受封安东王，继续统制边疆三州之地还有数万兵马。
  药师进入瑞州，需要提前报告安东王，否则出了事，要负责任的，最主要是赔钱!
  不过这次使者跟随，王宫会提早告知安东王。
  路途乏味又漫长，韦任清因为和使者待在一辆马车上，时常得端正自己的坐姿和仪态，不能以最舒服的姿势睡觉，让他苦恼万分。
  他突然羡慕起如玉郎来，那死胖子自己单独一辆马车，别提多舒服了。
  走了三天，韦任清终于受不了了，趁着下车休息的空隙，偷偷跑上如玉郎的车。
  可是很快被使者抓回来。
  “你不能离开我的视线。”
  韦任清欲哭无泪:“怎么还没到啊！”
  倒是如玉郎，十分享受这次旅途，在车上涂涂画画，继续完善他的那些画作，根本不理会自己的师哥。
  韦任清一路上叫苦连天，盼着盼着，队伍终于进入瑞州地界。
  那是他们启程的第十一天早晨。
  看到高大的城墙上，悬挂的匾额，韦任清欢呼，恨不得自己下去拉着马车跑，他实在受不了和这个太监一起待了。
  整天不是念书就是冥想，还时常和他探讨帝国政策，烦死人，这哪是一个太监模样。
  而且和他谈话就好像自己匮乏的脑子被暴露在阳光下一样!
  距离富阳郡还有半天路程，韦任清早就按耐不住，争着抢着上了一个士兵的战马，随后半天他都在马背上度过。
  直到黑夜降临，月亮升起，他们终于来到淮阴城。
  淮水从城内穿过，河水的下游分布着几个小村落，他们要找的就是其中之一。
  仇久瀛命令队伍在淮阴城内休整，他派人出去联系给京城写信的那位方士。
  而韦任清则被要求在一处驿馆内等待。
  如玉郎想和师哥一起，仇久瀛不允许，这让两人很不解。
  他解释说:“按规矩来，第一个面见方士的必须是药师。”
  如玉郎只好跟着几个丘八，呆呆地守在驿馆门前。
  韦任清推开窗户，虽然是夜，可云朵的形状依旧清晰，它们挡在月亮前方，景色还挺美。
  “月光啊月光......”
  韦任清喃喃。
  说起种毒，他又想起曾经那个凭借月光传播的病毒，实在离谱。
  没有等待太久，房门被叩响，首先进来的还是仇久瀛，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满脸淡定，可是跟在他身后的少年却是一脸紧张，手足无措。
  韦任清整理衣袍，静静站在房间中心。
  “这位就是当今药师。”
  仇久瀛介绍说，又转头对韦任清说。
  “他就是那个第一个发现种毒的方士。”
  少年看见韦任清，先是下跪，随后磕头，泪水直流。
  “恭迎药师，富阳百姓得救了!”
  韦任清不管那么多，开门见山地问:“请你详细介绍一下吧，你所有掌握的信息，这样我才方便出手处理。”
  方士战战兢兢，看了一眼仇久瀛，又瞧了瞧韦任清。
  “小人姓姜，名无为。”
  “富阳郡人，自幼生活于淮水上下，父母早亡，便做云游方士，立志医病救人。”
  “淮阴城方士内鱼龙混杂，多是鼠辈，少有为民除害者，鱼庄村出现第一位致幻之人后，我曾经找到他们，可他们不为所动，看着越来越多无辜村民致幻，生不如死，我决心医治，可实力有限，遂请来药师。”
  “第一位致幻之人，便是那鱼庄村金鱼，我前去观察三天，发病毫无征兆可言。随后的致幻之人大多一样，言语不清，也无法辨认他们到底说的是什么，调查起来十分困难。”
  “我还把整个鱼庄村走遍，也没有发现诡异之处，没有任何有异样的植物或动物。”
  “甚至除了中种之人，一切都显得极为正常，倒是金鱼最初几天的呓语还能听懂些，我都详细记录。”
  姜无为掏出几张纸，递给韦任清。
  “你如何知道他们中的是种毒?”
  站在一旁的仇久瀛问道。
  姜无为回答:“禀大人，我曾经去到过王都参加遴选，得读过那些古籍，分辨种毒与普通疾病不成问题。”
  “你去过?”韦任清仔细打量起来，“我怎么不记得?”
  姜无为笑道:“药师肯定不记得，我来到王都时候，教授我们的早已不是药师。”
  “原来如此。”
  仇久瀛似乎不死心，又说道:“你本不应该打算独自医治，你无法烧毁根源。”
  姜无为点头:“是如此，我大意了。”
  “有些种毒是可以用明火烧毁的，方士完全有能力解决。”韦任清说，他察觉到仇久瀛话里藏刀。
  既然是王所派，不会只有一个目的。
  姜无为这小子会幽术，不过如今禁止他们使用，要是被看出来他有私自使用幽术的端倪，九个头都不够他砍。

  仇久瀛如此才放松，示意韦任清继续询问。
  “跟我仔细说说那个金鱼的情况吧。”
  姜无为点头:“金鱼是我发现的第一个中种之人，最初只在夜半发疯狂叫，他的妻子认为是得了什么病，拿了些草药给他服用，却使病情加重。”
  “金鱼开始从夜半疯到白天，只有午后才恢复正常，而他疯时的记忆全然不记得，妻子发愁，在村里四处找人帮忙。此时金鱼的病情已经严重到每日发疯，胡言乱语，所说之话让前来帮忙的村民感到害怕。妻子遂将他锁于屋子内，至今已有月余。”
  “我最后一次观察他，他已经骨瘦如柴，如雨中灯般摇摆不定，可一直到现在，他依旧顽强地活着，在那个阴暗的房间里。”
  韦任清打断他:“按道理来说，这么长时间，他应该已经死亡才对，没有治疗，又身中种毒，继续活了一个月简直是奇迹。”
  “自从被他妻子锁于屋内，我很少再去，只知道他依旧活着。”
  “我有必要亲自去看看。”
  韦任清翻开姜无为递来的纸张，查看上面所记录的呓语。
  “枯......速......妖神......来临，天下，降魔，避镇，千妖，渗于人身......”
  韦任清只读了前面几段，前言不搭后语，让他舌头打搅，索性不读了。
  “这......都是什么啊，看也看不懂。”
  姜无为挠头:“药师看不懂实属正常，我也仔细推演了好几天，才明白大意。”
  “他说，天上的神仙要降临世间，驱除妖邪，而他就是第一个发现这神迹的人，他还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神仙驱邪必须要用人类的生命作为祭品，所以我们要和鬼怪同归于尽，天下才能太平。”
  姜无为咽了咽口水。
  “最恐怖的，也是他说得最清楚的，当着无数村民的面的那句话——你们都是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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