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五章身有残疾的孩子
尽管早已经知道皇帝的心思，但是这一刻，他还是心凉无比。
他并未按照宫人说的立刻离开皇宫，回府去陪伴生孩子的刘侧妃，而是坚持将自己手头上的事情忙完，并且与进宫了的六皇子七皇子交接好，然后才出宫离去。
此时距离皇帝下令，已经过去了整整两个时辰。
皇帝听到宫人的禀报，面色沉了半响，既无欢喜，也无忧愁。
良久之后，他幽幽的叹息了一口气：“倘若当初沈氏生孩子的时候，他能够有这样的定力，朕也不会如此逼他了。”
之后便问高公公，现在东宫的情况怎么样了。
“回陛下，刘侧妃那边虽然发动了，但是生孩子没有那么快的，还请陛下等一等……”高公公连忙开口：“刘侧妃吉人自有天相，想必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生下来一个健健康康的男孩。”
他知道皇帝的心思，因此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站在皇帝的角度去说，尽量让他开心。
皇帝自己却没多大的信心，他沉声道：“无论是男是女，只要能平安生下来，就是好的，让人接着再去东宫打探消息。”
“是，陛下。”
东宫。
刘侧妃已经疼了整整大半天了，呻吟声从一开始的压抑，低沉，到变得高亢，尖锐，刺耳，最终到了现在，只剩下沉重的沙哑，以及那叫都叫不出来的痛。
产房里人影晃动，稳婆与丫鬟侍女几乎站满了屋子，每一个人都在紧张的忙碌着，屋子外头，至少有三位太医守着，准备有情况的话，随时随地进屋子里去查看。
除此之外，刘侧妃的院子外头，则是到处都是打探消息的人，不用说，自然都是其他侧妃派来的人。
沈照姮寝宫里的人，一个都没去。
对于刘侧妃生孩子的事情，她半点也不关心，只早早派人将暖暖几个孩子叫回来，陪着自己在寝宫里面呆着，就算如此她也不放心，甚至几连伺候皇子们的宫人，也都仔细的约束了一番，不允许任何一个人去那边打探消息。
“要是落了把柄给人，本宫也救不了你们！”沈照姮环视一下四周，声音凝重的开口道：“所以，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把皮子都绷紧了！”
“是，太子妃。”宫人们全都低头答应。
沈照姮这才挥挥手让他们下去。
“娘亲。”暖暖这时候忽然看着沈照姮，幽幽开口道：“那个刘母妃肚子里生的孩子，也是我们的弟弟么？”
沈照姮伸手抚摸了一下她毛茸茸的发髻，随后缓缓开口：“不一定是弟弟，也有可能是妹妹。”
“我用对待阿澈他们一样，对待他么？”暖暖开口问道。
“不需要，娘希望你们，都远离那边，远离那个孩子。”沈照姮的确是可以跟孩子们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用来维护自己贤良太子妃的名声，但是那样一来，她就会误导孩子们。
她对着暖暖，神情认认真真的道：“暖暖，你记住了，只有娘生的孩子，才值得你当做弟弟来爱护，至于其他的人……娘只希望你远离，并且保护好自己，明白么？”
暖暖早已经不是从前单纯懵懂的小孩子了，她没有天真的询问母亲，她都已经十二岁了，为什么要惧怕一个小小的才刚刚出生的婴儿，那个孩子难道还能跳起来打她么？
她知道，刘侧妃生的那个孩子虽然小，但是他身边伺候的宫人必定不少，那些宫人们，可都是比她力气大，心计也比她深。
娘亲这话，是在保护她。
“我知道了，娘。”暖暖开口回答道。
皇太孙燕西澈领着两个弟弟，也在一旁懵懂的点头，他们对于娘亲的话都很信服。
待在寝宫里等待的时间太长，未免太无聊。
沈照姮便吩咐紫苏将孩子们的功课都拿进来做，她自己也拿起了一本书来看。
至于偏殿的佛堂里，的确有上香，也有宫人跪着祈福。
刘侧妃还没有那么大的脸面，让沈照姮亲自替她祈福，她既不是老皇帝，也不是陈皇后，没那个资格。
这边寝宫里温馨而又安静，而刘侧妃那边却是山雨欲来，情况紧张。
表面上，整个东宫里风平浪静，实际上却是暗藏腥风血雨，不知道背后多少人准备着伺机而动。
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就连皇宫里的皇帝，也都渐渐的坐不住了。
他并没有表面上的那样云淡风轻。
他是很期待刘侧妃肚子里的孩子的，希望是个男孩，这承载了他全部的希望！
记不清楚是第几次皇帝发问了：“还没有生下来么？太医们都是做什么吃的？全都是饭桶么？为什么还是没有生下来？朕记得当初沈氏生孩子的时候，分明很快……”
“陛下，再耐心的等一等，没有那么快……”高公公在一旁不停的劝说道：“太子妃当初那都生第三胎了，自然快的很，刘侧妃是第一次生孩子嘛！艰难一些也是正常的……”
话音未落，外头终于有宫人快步走进来了。
皇帝顿时精神一振。
当初他的嫔妃们生孩子，他都未曾如此紧张过！
这么的在意结果。
“怎么样？生了么？是男孩还是女孩……”在禀报消息的宫人进了大殿之后，皇帝迫不及待的开口询问道。
“回陛下，刘侧妃的确是生了，不过……”传话的宫人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这幅摸样看的皇帝心中越发焦急了，不由追问道：“到底是什么？快说呀！”
“是——”宫人的脸色不太好看，好似一副十分惧怕的摸样，在皇帝的连声催促下，他才终于开口：“刘侧妃的确是生了个男孩儿，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皇帝急的要杀人了。
……
刘侧妃在折腾了接近一日之后，终于生下了一个浑身青紫的孩子。
只是稳婆们在看到这个孩子之后，齐刷刷的受到了惊吓，不知道是谁一失手就将那个孩子掉落在了地上，而孩子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哭啼声。
这个时候，产房里还在刘侧妃身边的两个稳婆忽然发出了一声尖叫：“天哪！侧妃血崩了……”
只见病床上刘侧妃的身体里有不停的鲜血往外奔涌，她本人腾了一天一夜之后，居然还有一些意识，强撑着不让自己晕厥过去，她的指甲猛的一把抓住了离她最近的一个稳婆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问道：“……我，我生的到底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儿？”
“回侧妃娘娘的话，是个男孩儿！但是……”
稳婆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刘侧妃整个人顿时心满意足起来，她一放松，整个人便晕厥了过去。
稳婆们看着那汹涌澎湃流淌的血液，一个个都慌张了，连忙派人叫了外头的太医。
太医们听说孩子终于出生了，刚松一口气就听说产妇大出血，当下一个个变了脸色，你推我，我推你之下，最终薛院正被推进了产房里来，他也的确是厉害，十几根金针一扎下去，刘侧妃下身的出血便慢慢的减少了。
刘侧妃的一条性命，算是保住了。
薛院正从那充满了血腥气的产房里出来时，整个人额头上都是冷汗。
他也看到了那个新生的孩子，只吓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的，旁边的人怎么询问，他都说不出来一句话来。
而这时，太子殿下终于姗姗归来了。
太医们一见到他立刻便下跪请安，燕祈昇面色平静的叫他们起身。
而这时，产房的门从里面打开，但是稳婆们却是空着手从里面走出来的，脸上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什么可怕的情景一般：“太子殿下……”
“侧妃怎么样了？”燕祈昇终于朝着产房看了过去，脸上适时的露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来。
任谁也挑剔不出来任何的错误。
“侧妃已经晕厥过去了，孩子……”稳婆们提起来孩子，一个个再一次欲言又止起来。
燕祈昇顺着那画开口问道：“孩子到底怎么了？报出来本宫看看。”
他没有询问是男孩女孩，想来是并不在意。
稳婆们心道，这已经拥有三个儿子的太子殿下就是不一样，半点也看不出来紧张来，闻言恭敬的开口道：“回殿下，孩子的状况……不太好，马上就抱出来了，只是希望太子殿下有一个心理准备……”
这话其实就是暗示，孩子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燕祈昇就算是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当那个襁褓终于从产房里抱出来，递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也依旧大吃一惊。
孩子……唇腭裂，并且，还缺了一只手，摸样丑陋，哭声微弱。
刘侧妃的运气这样不好，居然生了一个奇形怪状，一看起来就像是携带了不详预兆的孩子！
饶是燕祈昇，也险些惊讶的反应不过来。
几个稳婆看到燕祈昇的反应，一个个互相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面看到了一丝绝望。
给皇家的人接生就是这样。
接生的好了，母子平安，皆大欢喜，赏钱也是极其丰厚，即便说出去了也是光宗耀祖。
但若是运气不好，碰上母婴难产，或者说胎儿有异常，那么她们这些身份低贱之人，最大的结果就是有可能被杀人灭口。
毕竟，皇家的辛秘，是要保密的。
死人是最好的保密方法。
稳婆们先前就曾经替某一个官员家的小妾接生过，但是最终的结果却是，那家小妾生了个怪胎，最后孩子一出生就被秘密的处死了，而去接生的稳婆，也在几天之后就悄无声息的因为意外去世了。
谁又看不出来她其实是被灭口了呢？
不知道眼前这位金尊玉贵的太子殿下，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除了杀掉她们，还要牵连她们的家人……
正当稳婆们惴惴不安的时候，就听到太子殿下缓缓开口：“诸位辛苦了，来人啊，赏。”
话音落地，便有宫人捧着一个大大的描金漆的托盘，托盘上面放着许多个装满了银钱的荷包。
宫人上前，给每一个稳婆还有伺候的宫女下人都发了赏钱。
并且赏钱还很丰厚。
居然不杀她们，还给赏钱，这让稳婆们又惊又喜，连忙一个个扑通一声跪下来练练道谢。
燕祈昇摆摆手让他们下去，然后看向了薛院正，询问道：“这孩子……可还能有救？”
“太子殿下，没用的。”薛院正闻言毫不犹豫的摇头道：“第一是活不下去，第二就算是精心喂养之后勉强活下来了，陛下知道了之后，也绝对不会让他活着。”
皇家的孩子，必须要一出生就是健康的，完整的，漂亮的，谁会要一个有残缺的孩子呢？
这个孩子从他出生之时起，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的。
即便是如此，燕祈昇也有些不忍心。
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死了他实在是于心不忍，他沉声开口道：“先想办法救治孩子吧！剩下的事情我会亲自去见父皇。”
薛院正闻言点点头，叹息一声道：“也只能如此了。”
皇宫。
皇帝终于听完了宫人的禀报，整个人都愣住了。
刘侧妃生下来的是个男孩。
的确如他所愿。
可是这个男孩儿却是身有残疾，面容损毁，却少一手。
这样的孩子，单单只是一样问题，他都没有办法容忍，更何况是两处残疾？
养心殿里的辉煌烛火照耀在皇帝那张苍老，但是阴晴不定的脸庞上，他目光愣愣的看着来禀报消息的宫人，许久许久都未曾开口。
一旁高公公垂首而立。
面对这样的情景，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劝说皇帝。
只能说，这个结果，实在是太糟糕了。
哪怕刘侧妃生下来的是个死胎呢！情况恐怕都比这个好，至少皇帝是有理由怀疑东宫里有人下手谋害这个孩子，从而将事情牵扯到那位事不关己的太子妃身上去。
但是现在，孩子是活的。
但是却又是个残废。
这让皇帝就算是想找旁人麻烦，都不能够。
过了好久好久，皇帝才终于知道自己的声音，他面无表情的开口问道：“太子呢？他已经回去了吧？他见到这个孩子了么？他的反应是什么？”
“太子殿下已回东宫，他给了接生的稳婆们，以及太医们赏钱，然后嘱咐薛院正，想尽办法救治那个孩子，薛院正劝他，说陛下不会让留下这个孩子的，可是太子殿下说他来劝说陛下……想必，就快要进宫来了。”
“哼！一个残废，他反而倒要留着……”皇帝听到这里，再也没有忍住，真真切切的冷笑出声。
宫人们都不敢说话了。
而这时，大殿外头传来宫人的禀报声：“陛下，太子殿下在外求见。”
皇帝没好气的道：“宣！”
很快，燕祈昇就从大殿外头走进来了，面色看起来还是正常的，行礼下跪问安，动作一气呵成。
皇帝看着他，没有瞧见燕祈昇脸上有一丝喜悦，他当即冷笑出声：“听说刘侧妃生了，你不在东宫里好好的陪着她跟孩子，进宫来做什么？”
“父皇，刘侧妃生了一个不健全的孩子。”燕祈昇开口道：“儿臣进宫是想来求父皇，留下这个孩子。”
“不健全？既然如此，为何还要留下？”皇帝当即反问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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