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黯乡魂（五）

我一把拉住身边一个白无常手下的小鬼差：“你，划船过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反抗，你就……”我比了个暴力的手势“如果他是挑事情的，你就报我的名号，先斩后奏，如果他想跳奈河，你就救人要紧，明白吗？”

        那小鬼差点一点头，三步并作两步跳上船，向着对岸划过去。

        船离得愈来愈近，我的一颗小心肝也揪得愈来愈紧，他若当真跳奈河，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虽说我鞭长莫及，但酆都大帝是不会这样想的。

        恍惚间，我看到了他袖笼里，一闪而过的青竹绿，细长的横在他的袖中。

        然后在那船快要靠岸的时候，他突然一个转身，如同踏着祥云一般走掉了。

        我还没回神，就听到蓝葵在我的身后，大声的哭起来，哭的撕心裂肺。

        我走回去，看到她在本子上写道：“对不起，我甚么都没有给你，我承诺的会陪你一辈子，可是我却食言了。”

        她的夫君写道：“你没有食言，你这不是在陪着我吗。”

        蓝葵又写道：“本来是个好好的七夕，有情人本该相聚在一齐，可我弄得一团糟，我对不起你。”

        沉默了良久，那边才道：“是啊，七夕是应该成双成对，可是我的娘子在哪里呢？”那笔迹看起来很沉重。

        蓝葵擦了擦满脸的血泪，一字一顿的写道：“你可以再找一个娘子。”

        “是吗？以前，我最喜欢和我娘子手牵着手。”

        然后蓝葵就又一次哭起来，在点点乌云的，鬼门关的日光中伸出手，张开五指将五指弯曲，我知道，那一定是两人曾经紧紧相扣的十指。

        然后她把本子在腿上摊平，伸出自己的另一只手，紧紧的扣在了一齐。

        那情景在我看来，好像真的就是，一虚一实，一生一死，十指紧扣。

        本子上不晓得甚么时候又多了一行字：“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生生世世永不相忘，不管将来到了哪里，我都不会跑。”

        有一刻钟，我的鼻腔里一阵酸楚，蓝葵说的是真心话，我知道。

        心灵相通终究也抵不过阴阳两隔，活人等不起死人，就像死人永远无法陪伴在活人的身边，如果我可以再劝她一回，大概我会劝她，别再执迷不悟喜欢一个，你永远无法带给他幸福的大活人。

        蓝葵这一回终于不再哭哭啼啼，她笑了，笑的凄楚，笑的决绝。

        “我的夫君，我很喜欢他。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我对她说：“阴间一天阳间一年，你陪了他一天一夜，也算是仁至义尽。”

        蓝葵说：“多谢鬼帝大人，我想通了，决定不再做鬼。也许在之后的某个轮回中，我还能再遇见他。”

        我看着她摇摇头，长叹了一口气，取出勒魂索把她勒了。

        两个女鬼，一个牵着另一个，绕过白无常，直接提进了鬼门关。

        阳间历七月初八，蓝葵对我说：“我的夫君，我很喜欢他。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这是她的告白，最后的告白也是最后的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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