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渡彼岸（一）
话本子就是这么个话本子，我正欲接口，千婳就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哭的好不伤情，我和宋帝王对望了一眼道：“三王爷，要不还是您先来？”
宋帝王僵了一僵，摇头晃脑的甩了甩脑袋，还是轻声对她道：“这位画皮姑娘，先别哭有话慢慢说，我们既奉了酆都大帝的口谕，过来调查案情，就势必会还你一个清白，只是你这一直哭下去又不说话，怕是不妥。”
我顶着头顶明亮的灯光望过去，看到千婳仍是匍匐在地上，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身旁的青石板地面上，一手按压在小腹上，指缝间有猩红发黑的液体渗出来，满脸的泪水顺着下巴往下滴，没见到想象中青楼女子应有的珠宝首饰，就连她的衣服，也只是质地稍好一点的丝罗长衫，浅紫色。
不张扬，不浮夸，不轻浮，甚至没有任何刺绣图案。
她听到宋帝王的话，才费力的把脑袋抬起来：“你们这些鬼差，说的比唱的好听，甚么还个清白，你们能还我甚么清白。”
我看在她才死了姐姐，怪可怜的份上，忍了忍才没有反驳她。
宋帝王到底是个男鬼，男鬼就是比女鬼有耐性的多，听了她的话并没有着恼，反倒蹲下身子，耐心的弯下腰，想要将她搀扶起来
谁知人家千婳根本不领情，扯着嗓子的叫：“你离我远一些，别碰我！”
一动之下，更多的液体就从她瘦弱白皙的指缝间渗了出来。
宋帝王摇了摇头，背过身用口型对我说了句你上。
我在他高压眼神的逼迫下，硬着头皮道：“画皮姑娘，要么你起来好好说话，要么你就一直跟我们死扛下去。你们半壶沙出了人命案子，若是因为你不配合查案，导致真凶愈跑愈远，我们也可以治你个妨碍公务的罪。若是因你耽搁了时间，导致真凶跑没了影抓不着，那不好意思，恐怕就只有请姑娘替了这真凶，到无间地狱里去坐坐喝杯茶了。”
千婳的身体抖了一下：“倘若我配合查案，是不是鬼差大人可以放过我们老板娘，可以把所有事情都让我自己顶下来，是不是只要我说出真凶是谁，一切的一切就都跟半壶沙没有一丁点儿的关系？”
那老板娘终于有了点动静，转身叹了一口气：“千婳，你这又是何必呢。”
千婳闻言再次捂着脸大哭起来：“沙姐姐，我姐姐她，你为甚么不早点告诉她呢，你若是早点告诉她，也可以不必如此。”
宋帝王道：“画皮姑娘，人死不能复生，鬼死没法挽留。既然你姐姐已经死了，你不如配合我们查案，我们也可以及早查清，到底是谁害死了你姐姐，为甚么要害死你姐姐，帮你讨回清白，这才是正理。”
千婳的眼睛突然瞪大了：“你们懂甚么？你们懂生前为妓死后还为妓的心情吗？你们懂岁岁年年要甚么没甚么的心情吗？你们这群当鬼差当惯了的，天天就晓得手下人马一大堆，日日招摇过市耀武扬威，你们就是高高在上，不懂得体恤民情，不懂得民间疾苦，你们根本甚么都不懂！”
酆都大帝的口谕摆在那里，查案子是当务之急，所以我还是决定不跟她一个普通鬼斤斤计较，速速结案才是正事：“不管我们拜的是甚么官职，不管我们是不是晓得为妓卖艺的心情，总之鬼差查案天经地义，画皮姑娘还是要放平了心态好好配合，这样也可以决定你的去留。”
千婳再次大声惊叫起来：“我姐姐是我杀的！你们有本事就抓我啊！”
我本来还存了满腹珠玑的稿子，想着再游说劝她两句。
结果她这一嗓子，直接打乱了半壶沙里先前的平静，人群开始悸动起来。
宋帝王和我都半天没缓过神来，瞠目结舌了好长一段时间。
鬼丫鬟们开始骚乱，她那老板娘的面色白了白，飞身扑到千婳的身上，接连扇了她好几个大耳刮子，握着她的肩头高声喊道：“我从来就不应该相信你！我还说你像我年轻的时候，你像吗？你是真狠啊！连自己的亲姐姐都能下得了手。你到底晓不晓得这利害关系！我怎么会选上你，我当初就不该信了你的。”
千婳在她身下反击：“你是不该相信我！可是你就好了吗？你就两袖清风洗的白了？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不是说只要我把赚的钱都上交给你，若是有要赎我的，只要我不从中抽成，你就绝对不会为难我姐姐的吗？”
老板娘皱着眉头不说话。
“你就是爱钱！收了我的钱又不帮我，你也在利用我！”
“歌姬天生就是个被利用的命，这道理我比你更明白！”
“我姐姐她不过就是有些疯癫，也不碍你甚么，你为甚么非要叫她搬到下房里去住？本来她跟我一齐住的好好的，再说那琴师也已经除掉了，你怎么就不能容忍她？她到底有哪里不好？你要这样对待她？”
老板娘道：“那你说，她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当红歌姬出了不好的流言，就算源头止住了，也一样会身败名裂。再加上她那性子，开罪了不少的权贵，我总得把半壶沙保全住吧？不然呢？你告诉我，我还有其他法子吗？”
宋帝王拉着我退了一步，看来半壶沙的人命案子没这么简单。
千婳也豁出去了，声嘶力竭的喊道：“那琴师是怎么对我姐姐的，你不是都查清楚了吗？为甚么不能对她说实话？这事情连我都清楚，他其实根本就没有喜欢过姐姐，他其实就是想找个下家，找个傻兮兮爱上他的下家，他也只是为了钱，只是为了筹钱去倒腾个好胎投了。这些事情，你为甚么就不能对姐姐说明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不把事情告诉给姐姐知道，所以她才误以为那琴师很爱她，所以她才发了疯！你是个狠毒的女鬼！我恨你！”
啪啪啪又是清脆响亮的几个耳刮子，老板娘死死抓住千婳的长衫把她提起来：“千婳！你也发了疯！你姐姐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她们不清楚，你以为我也不清楚吗？我已经跟你们说过很多遍了，歌姬是不能有真感情的，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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