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鬼之危机
哗啦——
纸张又被翻过一页,十六岁的少年抱着小说躲在角落树荫处,看得聚精会神。
昨晚他熬夜看到凌晨三点才依依不舍地放下书睡觉,早上走的时候挣扎了一下,最后还是把这本极具风险的书塞进了书包。
“还有最后一点,看完就扔掉。”他如是想。
撕拉——
刚准备翻下一页时,书猛地被人一把抢了去,少年被吓得一怔,但在看到抢书人时,肉眼可见的慌乱起来,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你偷看这种书?”抢书的少年捏着书的一角,极其鄙夷道,心理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咦~”
跟在抢书少年身后的几个同龄男女同时发出唏嘘声。
“我!”看书少年涨红着脸辩解,“我没有!我捡到的!不知道是什么,才翻看一下!”
“是吗?”抢书少年嗤笑一声,“这书谁不知道啊?这位作者的名号你说你没听过谁信哪?”他冷笑两声,“我这就拿回班里告诉大家,你是他的读者!”
“站住!”看书少年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步上前飞速抢夺过书,“给我!”他这一下又快又狠,谁都没反应过来,少年抢了书就狂奔起来。
确定那群人追不上他,他才扶着墙停下大口大口喘气,冷静片刻后,他目光死死盯着手中书,被自己同学鄙夷排斥的羞耻感俞发强烈,他红着眼眶咬着唇,忽然把书狠狠朝远方扔去。
“滚吧!”
啪嗒——
书掉落在一人脚边,季动步子一顿,弯身下去捡起已经有些破损的书,掸了掸上面沾染的灰尘。
他目光浅浅地扫了一眼封面。
《一夜空庭雨》,作者:失色。
他指尖在自己的笔名上停留了片刻。
十年来,他没再要他养父母一分钱、衣食无忧随意选择住处的原因,全都仰仗他”恐怖小说家”的身份。
十年前,十五岁的他第一本小说发表时,一炮而红,从此声名鹊起。
但这十年来,针对他的非议浪潮也从未停止。
温柔宁静甚至甜美和暖的文名下,藏得是凶狠的洪水猛兽。
自他成名以来,他的小说网络销量居高不下,同类作品热销榜常年霸榜前三;恐怖小说专题的网络讨论区热度常年稳居第一。
诡异的是,各大书店里他的书却无人问津,甚至人们会刻意避开他的专栏区。
安详太久会成一潭死水,放肆太过又要丧心病狂。
有时想在天堂从容宁乐,有时想在地狱恣睢无忌,这才是人的常态。
季动的文字就是能让人在最深地狱无所顾忌发泄的存在。
它直击内心最暗黑最邪恶之处,把人心底难以启齿的残暴恶念扒得一干二净,边克制自己边深陷其中,极度疯狂又极度上瘾。
最奇妙之处在于,当在他文字的深渊里疯狂冲撞怒吼过后,你会得到一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合上书,让人胸膛剧烈起伏的震撼余韵散去,你会得到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如果你看了他的书,就说明你心里有邪念需要发泄,一旦暴露,在别人眼里,你就是变态。
人人心里都住着一头怪兽,人人都不承认自己有那头怪兽,还特爱嘲笑别人不小心暴露出来的怪兽。
所以,人人都看他的书,人人却都不说看他的书。
季动把皱角抚平,将书塞进自己的背包里,继续朝学校走去。
“动哥!”
他刚夸进教室门,背后传来一少女热情地叫喊,他没回头也没停下,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
“动哥动哥!”少女手里握着一精巧八卦盘,很快就追了上来,笑嘻嘻地在他旁边坐下,“今天来得挺早啊。”
敢无视季动阴冷气场主动接近他的人不多,吕文南是其中一个。
“动哥。”一个有些怯懦的声音在吕文南身后响起。
季动抬头看了眼低眉顺目的少年,表情难得柔缓了些:“来了。”
“哎呀哥!”吕文南赶忙拉拉他衣袖,“快坐坐坐,别杵在那。”
“嗯。”吕文朝点点头。
吕文南转过头刚想说什么,忽然眉头一皱,俯身在季动身上仔细嗅起来。
季动低头瞟了她一眼:“跟小狗似的干嘛呢?”
“不对……”她边嗅边喃喃自语,还时不时摆弄几下手里的八卦盘,“这味道不对……”
“南南。”吕文朝把她从季动身上扒下来,“同学越来越多了,注意影响。”
“别动别动!”她一把打开吕文朝的手,贴着他右肩,“这块味道重,让我再闻闻。”
“动哥。”吕文朝对季动抱歉地笑笑,“你别介意,我妹妹太任性了。”
“没事。”季动淡淡道,而后低头看黏在自己身上那颗脑袋,“嗅出什么来了?小神巫?”
吕文南猛然一抬头:“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不。”她眯起眼睛,“准确的说,不是人。”
“不愧是风水世家吕家的四小姐,鼻子就是灵。”季动浅浅一笑,“我昨天刚搬进了一个……空置了十年的凶宅。”
“真的??”吕文南眼睛一亮,忽然兴奋起来,“你带我去带我去!”
季动道:“你倒是先说说,我招惹上的是个什么东西?”
“仅凭这个味道还说不清。”她认真分析道,“但不像是枉死十年还不投胎的凶物,戾气怨念也不重,但……嘶……”她眉头深蹙,“一般戾气不重的东西,法力也不高,可这个的法力,我完全探不出来。”她托着腮冥思苦想,“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敢肯定他不是残暴的厉鬼,这味道倒是……有如春风拂面,暖阳普照!”她对自己的形容满意地打了个响指。
季动:“……”
十年无人敢靠近的凶宅,现在跟他说里面的东西如春风似暖阳???
“南南性格虽然跳脱了些,但她是我们家灵根最强的。”吕文朝温声道,“她对这些事情的判断从来没失误过。”他垂下睫毛,唇边浮上自嘲的笑,“不像我,生来就是个木头,一点灵根都没有,是全家族的笑柄。”
“哥。”吕文南勾住他的肩安慰,“怎么又说起这个了?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人各有长,你这方面不擅长就发展别的嘛!你看看你的成绩那么好,次次考试前三,我就是一路挂科挂过来的,能上到现在的研二,全是靠运气。”她下巴一台,“再说了,咱们学金融的,我还等着哥将来做大总裁带我飞呢!等哥你开大公司的时候,风水、邪祟就包给妹妹我,我可是很贵的!”
吕文朝被她眉飞色舞的演讲逗笑了,摸了摸她脑袋:“知道了,以后全靠我们南南。”
季动眼皮微微抬了抬,他本科到研究生全部选的金融学专业,他不喜欢,每次考试不过是在及格线上,保证不挂科,因为补考麻烦,当初选它,只是他养父母的期望,或者说,哀求。
他喜欢文学,不过有没有一张文学专业的毕业证,对他而言不重要。
“小神巫。”他拍拍还在喋喋不休的吕文南,“下课去拿装备,跟我回趟家。”
今天上午只有一节课,季动下课开车送吕文南去她家拿完装备,再回自己那凶宅时,也才10点多。
吕文南刚出电梯就停不走了,神色怪异地盯着那房子的大门。
“怎么了?”季动问,“你也怕?”
“胡说!”吕文南白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见我怕过?她脸上露出变态的笑,“越凶我越兴奋~”
季动:“……”
“我只是觉得……”吕文南收了笑,“这房子溢出来的气息很特别,不是一般凶宅那种恐怖阴冷,它只是,不属于这个世界。”
“什么意思?”季动不解。
“没有灵根的人对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息感知都是一样的,就是恐惧。”她解释道,“但有灵根人会从气息里觉察出不同的东西,比如那东西是凶是吉,厉害程度等,灵根越强的人感知到的信息越准确,而我就是那种天才型选手。”她傲娇地指指自己。
季动白眼要翻上天。
“但这气息虽然不凶,却很强大,普通人根本受不了来自它的压迫感,所以稍微靠近都吓得退避三舍。”吕文南继续道,“这是我从没遇到过的,我不知道它具体是什么。”
“唉?动哥。”她忽然问道,“你接近这房子的时候就没有一点害怕?”
“没有。”季动淡定摇摇头,“甚至还有一点激动。”
“不应该呀……”吕文南蹙眉思索,“没有灵根的人不可能受得住这种程度的压迫……”她忽然抬头,“动哥!难道你也?!”她一把抓住季动,“你不会有隐藏属性吧?深藏在骨髓里的超级天赋,只有到关键时刻才能释放出来,电视不都这么演吗?你跟我去我家测测灵根吧!”她满眼期望地望着他。
季动嫌弃地拍开她的手:“我对捉鬼没兴趣。”
她一脸不甘心还想说什么,季动已经抬脚往前走去:“速战速决,下午还有课。”
“哦对!”吕文南赶忙跟了上来。
咔哒——
开了锁,季动一把推开门,里面竟意外地很平静,并未像前几次那样一进门就被扑一脸灰。
“他不在。”吕文南握着八卦盘四处扫视了一圈。
“已经走了?”季也跟着看了一眼屋子。
吕文南没直接回答,而是里里外外都巡视了一遍,才回来对季动道:“是走了,不过据我猜测,应该只是暂时离开,这里气息很强烈,绝不是待个一两晚就能积攒起来的,至少十年,一般鬼魂若是在一个地方呆了十年既没转世又没被除,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那你说的离开,是去哪儿?”季动又问。
吕文南蹙眉摇了摇头:“这也是我想不通的,鬼魂怕阳光,要离开一般也是等到晚上,极少数会在白天就堂而皇之的出门。”
“有没有办法解?”
“他的法力深不可测。”吕文南少有的认真道,“论术法我肯定压不住他。”
季动微皱了眉头,他没想到,这不安分的东西还挺麻烦。
“但是!”吕文南忽然嘻嘻一笑,“动哥你又不是要除他,你只是想把他赶走对吧?”
“嗯。”
“那我可以试试。”吕文南抬头就一个wink,“毕竟我只是平平无奇的小天才啊~”
季动:“……”
一个小时后,季动看着满屋子的符纸、八卦镜、桃木剑、奇形怪状的玉器、遍地散落的朱砂和一些叫不上名的东西陷入了沉默。
知道他找个家政有多难吗……
“成了!”吕文南却一脸满意地拍拍手。
“这样就行了?”季动脸上写满了怀疑。
“应该可以。”吕文南看着自己忙活的成果,“这是个大法阵,一般小鬼靠近就能魂飞魄散,十年以上的大鬼也能压得他半死不活,这位……”她撇撇嘴,“是棘手了点,是不是能压制他我不确定,但让他吃点苦头,吓得离开这屋子应该没问题。”
季动:“什么时候能看见效果?”
吕文南凑近他耳边悄声道:“今晚,过了12点你再回来。”
出了门,一向叽叽喳喳地吕文南竟意外地有沉默。
“怎么了?”季动微偏头问副驾上的人。
“动哥,这位的身份……”吕文南咬了咬唇,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可能不止是普通鬼魂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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