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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波折·暮将


蹑步从屋内后退而出,尽量不弄出声响地把门轻轻关上,确信自己的至亲仍在安睡的斗莫转过身来,沐浴着阳光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夜薇做东西还是这么厉害,连我都觉得有些困倦了。”斗莫嗅着周遭温暖的余香,不禁又颇为享受地打了个哈欠。他慵懒地抬起左臂,手掌猛一虚握,臂膀处的衣下顿时透闪过一阵白金的光彩。

        “希望他没有等着急……”重新焕发精神的斗莫不确定地喃语了一句,向前迈出步伐。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运转自身星纹的瞬间,身后屋内同样有一道被金属遮掩住的星纹共鸣般地亮起了微光,一双紧闭长达八年之久的眼眸蓦然轻颤。

        当斗莫见到游鸿时,他正好奇地在店铺里闲逛,不是驻足观察墙壁上悬挂的成衣,就是伸手翼翼触摸卷好的布匹。

        『就像是被父母初次领出家门的孩童一样。』斗莫在心里奇道,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游鸿的这股天真模样。隐约间,一丝嫉妒在他眸中划过——

        有些东西,在被时间阅历所沉淀之前,就已被不得不成为家中顶梁的某人丢弃掉了。

        眼角的余光瞧见茶几上分毫未动的瓶子,斗莫走到近前将它拿起,向游鸿问道:“这个是不和你的口味吗?你喜欢烈的?”

        本就注意到斗莫回来,一脸讪讪、有些心虚地将手从布匹上拿开的游鸿听到他这么一问,瞬间便感觉尴尬度爆棚。

        “呃,这个……那个……你看,我不是小姐的护卫么。要是晚上有什么情况,我一身酒气地站在她身边,多不好啊?”游鸿忙急中生智地解释道。其实,他不饮酒的原因很简单——风哥不让他喝酒。只是他既不想、也不能对斗莫实说罢了。

        斗莫听言,嘴角似是扬起了一丝十分微妙的弧度,倒也没有继续深究下去。他拔开瓶子的木塞痛饮了几口,将内心有些烦乱的思绪平复,抹了抹唇边残留的酒渍说道:“那作为替代,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要再推辞。”

        “你想要做的该不会是……”游鸿见斗莫将瓶子塞好收起,又从腰上(的令牌中)抽取出一样长条事物,顿时双手不自觉地护在胸前。

        “放心,我会很温柔对你的。”斗莫两手捏住皮尺将它扯直,如同想绑架游鸿般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游鸿此刻已顾不上去探求自己的意图是何时暴露的,他一边向斗莫商求,一边一步一步地向后倒退。

        “你之前不是都已经敢和我开起玩笑了么,怎么这会儿又变得胆小起来了?”斗莫偷瞄了一眼游鸿身后所剩无几的退路,继续坏笑着、不紧不慢地向他逼近。

        说起来也不知怎的,斗莫忽然觉得这么玩闹着欺负游鸿非常有意思,仿佛有一扇未知的大门被打开了。

        “你,你不是牢狱的看守吗?”后背已与墙壁紧密贴合的游鸿,试图为自己的贞操做最后的挣扎。

        “那是族长垂怜我家,予我份闲职罢了……”斗莫脸上浮现一瞬的晦暗,旋即恢复如常继续坏笑道,“你可别因为我家店铺清寂就小瞧了,我母亲的手艺在族中排进前三可是毫无问题。所以——”

        “所以?”

        “所以你就放心地把身体交给我吧!”斗莫不给游鸿任何侥幸的机会,一个饿虎扑食将他制住,测量起尺寸来……

        与此同时的另一处地方——距离斗莫家有五条街远的一座老旧院落前,辰文向送他出来的老人说道:“老伯,您送我到这里就可以了。您身体不好,要多多休息。”

        “唉,我这把老骨头散了也就散了。要不是惦念着我那侄儿,怕是早就已经回归神怀了。”老人捶腰叹道。

        “老伯您放心,族府是绝不会忘记你们当年的付出的。您之后要是遇到什么难处,直接托人去府上找我便可。我向银月神上起誓,绝不会推脱!”

        “辰文少爷言重了。族府是什么态度,大伙儿这些年可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只不过因为最近药材有些紧缺,显得有点急躁罢了。”老人说完,又是对辰文一番感谢,随后摆摆手,转身回去了。

        听着枯裂的木门关却的声音,辰文长呼一口气,感慨道:“已经过去八年了啊,留给这最后一批族人的时间还剩下多少?”

        本来走访这件事,是有专门的人员来负责的,每三个月便进行一次。而距离上一次的走访完成,才过去一个月左右。

        『很少插手族中事务的羽月,为何突然拜托我在一天内走访完这些人家?』辰文回想起星羽乐找到自己时,隐约显露出的一丝急切,直觉事情绝非表面看起来的这么简单。

        拿出星羽乐交给自己的名单——其上的名字数量远比辰文所知晓的要少上许多。他手指沿着纸面向下滑去,停落在最后一个名字上。

        『斗威?!这不是斗莫的二哥吗?我记得当年他的损伤情况是比较轻的,没过多久就被斗莫接回家里去了……』

        “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辰文有些担心地自语道,迈开步伐向斗莫家方向走去……

        衣衫凌乱、襟口敞开的游鸿颓废地靠坐在椅上,无神的双眼直直地望着上方。而伫立在一旁的斗莫却是颇显得有些意犹未尽,双手抱肩,思索着应该使用什么样的布料。

        “嚯——,天还亮着就这么狂野奔放?好歹把店门关上啊。”

        闻声,两双眼睛同时向门口望去。天蓝的一双带着尴尬与少许疑惑,而深色的一双则是立即表露出浓浓的厌恶,毫不掩饰。

        “宿仲真,这里不欢迎你。”若不是顾及二哥与母亲,斗莫相信自己此刻一定会是吼出来地。

        『宿姓?!那不是仆人阿姨提过的,三长老的姓氏吗?』忙整理衣衫的游鸿忽然想道,『难怪他的服饰上敢使用这么多的白金色。』

        “我是来看你二哥的。”宿仲真把手里的袋子提高,轻晃了两下。

        斗莫闻着随风飘来的药香,不由嗤笑道:“没了战争做不了逃兵,所以选择当起窃贼来了?真不愧是长老的儿子,端的自在啊!”

        见斗莫在外人面前毫不留情地揭自己伤疤、冷嘲热讽,哪怕心知这是自己应得的,但宿仲真还是莫名忍不住地反击道:“那你呢?把人族迎进自己家。你就不怕将你二哥惊醒么!”

        游鸿一听争吵的内容又牵扯到了自己,顿时明白了什么叫做“躺着也中枪”。他左瞅一眼宿仲真,右瞧一下斗莫,犹豫着要不要硬着头皮劝劝。

        “你真以为你是长老之子我就不敢揍你?”斗莫气极反笑,支撑在柜台上的手回隆攥起,青筋隐现。

        “来啊,我保证不事后算账。”宿仲真亦被激起了火气,挑衅道。

        见两人有了动手的意思,游鸿连忙停下犹豫,打算起身插站到两人中间。而就在这时,两道一唱一和的声音从门外飘传进来——

        “夜薇,斗莫家的店也没你说得那么冷清啊,这不是挺热闹的吗?”

        “是啊,当年某人的胆色要是也能如这声音般洪足就好了呢。对不对?我‘亲爱’的仲真哥哥。”

        话落,夜薇率先出现在店内三人眼中,向宿仲真款款一礼。

        宿仲真当即右踏一步,侧身避过,同时有些发热的头脑也被夜薇寒冰般地视线所冷却,“夜薇,我……我只是想看望一下斗威而已。”

        “看望自己当年亲自抛弃掉的战友?带着含有剧毒的胧月昙花?”夜薇轻怂一下琼鼻,笑道,如同是听见了当世最好笑的笑话。

        『胧月昙花!』宿仲真登时一惊,打开袋子仔细确认了一遍,随即难以置信地松开手掌,任由袋子坠落地上,将内里的美丽花朵撒落而出。

        “你这个不要脸的混蛋,还嫌我二哥被你害得不够惨吗!”斗莫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冲至宿仲真的面前,抓拽起他的衣襟,朝他的脸上狠狠打了一拳。

        “真的是胧月昙花?”辰文走上前,捡起地上花朵仔细辨认起来。

        “看它的花蕊,昙桂的花蕊因极似桂花才因此得名。”夜薇揉了揉额头,说出两者间最为明显的区别。

        “应该只是单纯搞错了吧?”辰文看了看斗莫与宿仲真。前者看着凶狠,但倒也留有几分理智,没有去往身体脆弱的部位招呼;而后者仍未从刚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毫不反抗。

        “那还用说。”夜薇白了辰文一眼,“族长就是因为怕出现这种误认的事情,才下令让宿长老将城中的胧月昙花全部收购、集中管理起来的。”

        此时此刻,在场的四位星族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皆没有注意到,当胧月昙花撒落在地上的瞬间,游鸿的双眼便一直牢牢锁定着它们,如同着魔。

        『如此美丽的花朵……真是可怜。』一句并不完整的话语蓦然浮现在游鸿脑中,既像是他本人的想法,又似是在哪里听闻过的感叹。

        就在游鸿暗自迷惑间,三道乍然响起的呼喊将他扯回现实。

        “二哥?住手!”

        “小心!快闪开!”

        “向外跑,通知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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