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那么，死掉吧

如果同样一单搬家的活，报酬不计行李的件数，女生搬家和男生搬家，大多数搬家公司的员工会喜欢去接男生搬家的那一单，因为男生的行李简单还少，而随便一个女生的行李，都可以是男生的两倍、三倍甚至四倍还要多。

杨三郎和柳志勇夫妻二人到达柳萌萌租住的房间里一看，整整打包了三个行李箱，四个蛇皮袋，五个纸箱子，还有十几个鞋盒子，脸盆挂衣架等等等等。

杨三郎突然有些好奇，柳萌萌是怎么在一个20平的单人间里，摆下这么多东西的。

柳萌萌见到杨三郎，依然是非常开心，往楼下搬行李的时候，生怕杨三郎累着，要么就是把大件重件给柳志勇搬，要么就是和杨三郎抢着搬，恨不得就让杨三郎在那里站着看就好。

罗金枝笑着打趣柳萌萌道：“看你买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么败家，谁能养得起你！”

“哼！我有我杨叔就行了！”柳萌萌朝罗金枝做个鬼脸，伸手要去挽杨三郎的胳膊。

“咳！咳！”杨三郎干咳几声，连忙蹲下去抱起一个纸箱子，笑着说道：“我可是三无人员，找个人养我还差不多。”

“那我养你啊！”柳萌萌抱着两个鞋盒子，凑在杨三郎身边，跟着往下走。

“这孩子！就你那点工资，还不够你祸祸的！”罗金枝见柳萌萌一脸亲昵的表情，又是宠爱，又是埋怨。

“等我赚够钱，我养你哈！”柳萌萌没有理会罗金枝，紧紧跟在杨三郎身后，好像生怕他跑掉一样。

终于都搬到了车上，已经下午三点多，柳萌萌和罗金枝在房间里又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落下什么，才相携下楼，拉开面包车的后门，坐到里面，见是柳志勇在开车，下意识地抓紧了座椅。

柳志勇并没有像以前开车那样猛踩猛开，柳萌萌看着也发生变化的老爹，心中对杨三郎的喜爱又增添了几分，她觉得，正是杨三郎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慢慢改变着自己老爹的一些旧习。

到了杨三郎家楼下，柳萌萌轻车熟路地在前面引路，好像自己就住在里面一样。

柳志勇和罗金枝第一次到杨三郎的家里，转一圈看看，觉得挺好，也说不上太小，别说一个人，就是一家三口在里面住也基本够用了，除了旧点，没什么可挑剔的，心里便同时生出一个想法来：要是萌萌能和三郎在这里面结婚，该多好啊！

柳志勇看到杨三郎那个长2米、宽15厘米、高150厘米的书柜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满满一书柜的书籍，几乎无所不包，无所不有，惊讶地问道：“这些书你都看过么？”

“啊。”杨三郎也走到书柜前，把上面第二层里的一摞佛经取下来，说道：“这些没有全读，这次带回去，萌萌你不看这些吧？”

“嗯，不看，你让我看的第一层都要看好久呢。”柳萌萌和罗金枝忙着布置搬来的一应物品，看见杨三郎捧着的佛经，问道：“杨叔还喜欢参佛念经么？”

“刚接触，还处在好奇阶段。”杨三郎说着，看见柳萌萌的包裹里有一块挺大的红方巾，拿起来问道：“送给我包佛经吧？”

“还看好啥了，随便拿！”柳萌萌笑着凑到杨三郎耳边说道：“参佛念经，可不要出家哟！”

“呵呵，人家不要！”杨三郎想起当初去皈依被拒的事，有点尴尬，包起佛经，又四下找塑料袋之类的。

“用这个吧。”柳萌萌递给杨三郎一个粉色环保帆布袋，好奇地问道：“杨叔你还真要去出家过呀？”

“呵呵，是啊，然后我才去的乌头山。”杨三郎把佛经装进帆布袋，挂在门上，看着柳萌萌收拾的东西都是女生用品，也不知道该怎么插手。

“哈哈哈，幸亏人家不要！”柳萌萌虽然笑着，心里却突然生出一种担心来，她立刻意识到，杨三郎能问出“男人是喜欢女人还是喜欢女性”的问题，就已经超出自己的认知了，现在这简单几句，就可以把一个女人辛苦建立起来的安全感轻易击碎。

柳萌萌思索着，同时决定，今晚就开始，去读杨三郎书柜上的书，她要尽快走入杨三郎的世界，她想尽可能地了解杨三郎，她要在那脆弱的安全感被击碎之前，走进杨三郎的心里。

“你这竟然还有这种书？”柳志勇拿着一本木色封面厚厚的工具书走出来，对杨三郎说道：“这本《木工全书》我拿回去看看吧？”

“送给你了，买的时候就是好奇，看完一遍又觉得自己不太有可能成为一个专业木匠，手拙。”杨三郎说着，又检查一遍电路和天然气，确定没有问题，指着漏电断路器对柳萌萌说道：“这个是家里的电源总开关，要是跳闸了，检查一下没有漏电的地方，就按一下旁边那个灰色的方形按钮，再把开关推上去就好了。这电是我自己改的，总觉得不放心，你平时多注意安全。”

“啊？杨叔还会改电呐？”柳萌萌瞪大眼睛，一脸崇拜地看着杨三郎道：“这可比俺家老柳强多了，他就会换个灯泡！对吧，爸？”

“嘿嘿，是啊，比我强多了。”柳志勇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自己去找个凳子在不碍事的地方坐下，翻看起手里的书来。

杨三郎看柳萌萌和罗金枝收拾得差不多了，床也已经铺好，便走到厨房，对柳萌萌说道：“这些碗筷厨具你要是不嫌弃，洗洗干净也都可以用，天然气卡里面还有钱，你用的时候按时看看，快用完的时候，提前去冲，别饭做到一半夹生了。”

“好嘞！要不你留下给我做饭吧！嘿嘿。”柳萌萌见杨三郎认真地介绍，笑着说道。

“收拾好了咱们去吃个饭吧，以后你就自己在这住了，睡觉前把门反锁好，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打不通就回家找我，离得也不远。”杨三郎看看已经收拾停当，取下门上装着佛经的帆布袋，提议出去吃一顿。

“好啊！我请客！”柳萌萌非常高兴，本来她打个电话给搬家公司就不用这么辛苦家人了，但是为了想见到杨三郎，只好辛苦一下爸妈了。

柳志勇开着车，在柳萌萌的指挥下，到了一家酸菜鱼馆，四人入座，柳萌萌拿着菜谱一通点，直听的罗金枝心里焦急道：“你点那么多，能吃完么？”

“哎呀，都尝尝嘛！”柳萌萌这么说着，心里却是想着多让杨三郎吃点好吃的。

吃完饭，四个人都撑得不行，把柳萌萌送回去，柳志勇慢慢开着车往回走。

走到村子中间那个拱桥的时候，杨三郎又觉得后背的汗毛直立，好像有什么在暗处盯着自己。

杨三郎没有回头，大晚上的，不想自己吓自己，手里握着护身符，一路回到柳志勇家里，心里发毛。

洗漱完毕，杨三郎盘腿坐在西屋的炕上，打开帆布袋，看见第一本是《金刚经》，便双手捧着，在心中默读起来。

刚开始有些生涩，读第三遍的时候，顿时感觉心神通畅，那种被神秘老头盯着的莫名恐惧感也已经消失，尤其读到“……若是经典所在之处，则为有佛……”，更是从心底生出一种力量，想到要把《金刚经》随身携带，以辟妖邪。

第二天开始，柳志勇便和召集的那9个人开始热火朝天地在桃树林里锯起树来。

分工明确的小组作业，效率上提高了至少五倍多，一天的功夫已经清理出了十五棵树的位置，照此进度，这二亩桃林，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干完。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杨三郎和罗金枝没事的时候也在地里帮忙，那些村民的家属知道捆树枝的好处，在家里没事的时候也都自带工具，跑到地里抢着往下剪树枝，锯树干，把卸下来的树枝截成合适的长度，打包好推回自己家。

要么就帮忙抬树、挖坑，忙得不亦乐乎。

杨三郎倒是大方，只要来的人，中午一律管酒管饭，要是人多了，就让宋晓妍准备两桌，一来二去，更是激起他们来帮忙的兴致，无形中加快了锯树和清理的速度。

柳志勇在家门口的小院子里搭了个100平方米的简易草棚，遮阳通风，专门放那些锯下来的树干和粗一些的树枝。

转眼24天过去，草棚堆得满满的，又在院子里堆了一些，看着空荡荡的桃树林，柳志勇有点不敢相信，他在心里对杨三郎的佩服又增加了一份，他没想到杨三郎的安排竟然这么有效率。

杨三郎算算账，工钱应该7200，柳志勇坚持不要自己的那一份，但杨三郎还是硬塞给了他1000，算是以后做木桶的工钱。

饭钱和酒钱宋晓妍坚持按成本价算了3000，杨三郎临走的时候又给多放了1000，身上还剩1万多。

杨三郎觉得这笔钱花得很值，虽然桃木不怎么值钱，但是，通过这场工作，他更加融入到了村民的生活当中，以后自己在乌头山上住，也不用再有多余的担心了。

结完帐第二天，刚好是2015年元旦，南村来帮工锯树的一家要杀猪，一定邀请杨三郎去吃杀猪菜，杨三郎本想谢绝，柳志勇和罗金枝也坚持要他去，都是乡里乡亲的，多凑凑以后还能多个朋友。

杨三郎只好和柳志勇吃过早饭，早早地去南村打谷场那帮忙杀猪。

场面太过血腥，杨三郎觉得还随身带着佛经不太好，便把《金刚经》放进帆布袋，把兜里的《百妖录》也放进了里面，与其他佛经一起放在桌子上，身上只带了一个护身符。

说来也怪，自从杨三郎每天把佛经带在身上，他和柳志勇他们再从拱桥上走过的时候，那个神秘老汉都没有再出现过。

但是今天，这么早，太阳还没有完全出来，当杨三郎和柳志勇从桥上走过来的时候，杨三郎又看见那个老头儿坐在门口的石磨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和柳志勇。

柳志勇没有理会，只管和杨三郎朝打谷场走去，那里正围着七八个人，准备往杀猪桌上赶猪。

好大一头白猪！看着应该在500斤左右，肥壮的身躯挤在铁笼子里，感觉随时要把铁笼子撑破。

众人见到杨三郎和柳志勇，招呼着过去帮忙围着，别让猪跑了。

杨三郎和柳志勇站在正对着铁笼子门的位置第二层，靠近笼门的位置，有两个人已经先在猪的两只前腿上绑好绳子，正随时准备用力扯紧。

主刀人见大家都站好位置，用铁钩子对准猪的脖子，大声喊道：“我数123，开门的开门，拉耳朵的拉耳朵，我这钩子一下去，你们该干嘛的干嘛！”

主刀人数完数，大家很有默契地配合着，这头壮猪好像也很听话，在被钩子勾住牙槽骨的时候，只是轻轻哼了一声，就任由左右的人用绳子拉住腿、被揪着耳朵往外走，待全身走出笼子，后面的人立刻过去拉住尾巴。

整个过程，这头肥猪都十分配合，好像压根没想反抗。

主刀人见一切顺利，招呼众人往杀猪桌上抬猪，就在大家散开，拉着猪往桌子旁边靠的时候，猪看到杨三郎，突然大声哼哼着，猛然发力，撞倒众人，晃着脑袋把钩子从主刀人的手中挣脱，玩命地向前跑去，直奔杨三郎和柳志勇而来。

杨三郎和柳志勇往旁边一闪，让猪跑过去，猪却像发疯一样，又调回头来，盯住杨三郎狂追。

大家慌作一团，手里有家伙的立刻追着猪跑，撵上的就抡起杠子去敲它的腿，但是完全没有杀伤力。

发疯的猪完全没有理会众人，追着杨三郎往西跑。

杨三郎撒腿狂跑，眼看猪要拱到自己的时候，一个闪身，把猪让了过去。

疯猪的脖子上挂着钩子，血淋淋地，跑过去几步，又回过身来，瞪着发红的眼睛，再次向杨三郎追过来。

众人围上去，想把猪拦下，没想到只用两三下，就纷纷被猪拱倒，幸亏是冬天穿得多，不然非受伤几个。

杨三郎没有办法，又撒腿朝东跑去。

身后的人狂喊着，挥舞着家伙都来赶猪，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边追边眼睁睁地看着杨三郎被猪撵着跑。

有那么一瞬间，杨三郎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自己飞身而起，像一个泰拳高手一样，用双膝重重顶在肥猪的身上，把它踢下拱桥，踢到河床里的石头上摔死，轻松解决掉了这头发疯的猪，自己则像一个英雄一样站在了猪的身上……

然而，事实上，杨三郎跑到桥边，还没来得及拐弯，便被猪从后面用力拱了一下屁股，身体在空中划过一个完美的抛物线，重重摔在了河床里的石头上。

杨三郎在落下的瞬间，清楚的看到，那个土屋门前的石磨上，那个阴森的老头脸上挂着瘆人的笑容，拄着枣木拐杖，缓缓站起身，消失在了门的后面。

与此同时，一道不易察觉的白色光芒，从西方急速飞至，落在了杨三郎的身上，迅速湮灭在杨三郎的身体之中。

当杨三郎感受到自己的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发都摔到了石头堆里，咧开嘴角，想想自己这没用的短暂一生，好像即便活下去也不会太大的意义，便笑着对自己说道：那么，死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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