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前尘旧事

丘处机返回燕京，成吉思汗赐与虎符、玺书，命其掌管天下道教，并下诏免除道院、道士一切税疫。

静云道长这才悔不当初，便想远赴燕京，当面向丘真人请罪，更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无字天书。他认为，丘处机一行能够经过两年的时间，平安到达成吉思汗的军营，完全是靠无字天书的法力，如果能够有幸看上一眼，领会到什么玄机，自己说不定就可以得道成仙。

但是，紫云观的建设还未完成，各地道观也都想借此势头，扩大地盘，广收弟子，静云道长也不想错过这增加产业的大好时机。

待紫云观建成现在的规模，占稳土地，静云道长才动身前往燕京，找丘处机赔罪。

师兄弟冰释前嫌，丘处机也毫不吝啬地将长生术秘传给了静云道长，只是对无字天书却避而不谈。

丘神仙羽化，静云道长四处打听无字天书的下落，这才知道，丘处机早就将其传给了徒弟神机道人。

神机道人得到丘神仙真传之后，云游四海，无踪可觅。

静云道长觉得自己白跑一趟，有失颜面，便也去寻了高山大川，独自修行，未料竟修成仙体。

再回紫云观，早已物是人非，紫云观经历了忽必烈天下禁道和正一派北上，已经从全真派道庭，改为正一派道庭，道观也改名为白云观。

观里的道士，秉天师门规，二宗同修，亦是今非昔比。

那一年，是至正二十六年。

朱元璋江沉小明王之后，称至正二十七年为“吴元年”，并开始策反北方人民反元，北伐军准备率先进军山东。

静云子自觉难于时代相合，索性继续云游，访仙寻友，自得逍遥。

因此，静云子错过了再次进入道教正途的时机，在江湖中亦被传闻，其修成仙体，是与妖怪私通，因而获得某种仙力，而非自己的修为，妖道之名，亦是自此传开。

我看着云虚道长，问道：“为何说这些？”

“那日塘边一战，师弟回来便把经过详说与贫道，大师既有此机缘，未来如何，也是不可尽知的。”

云虚道长笑笑，喝口茶，似有深意的看看我和如玉。

“天下皆是可怜人，各凭因缘居两端。福尽祸来祸尽福，未识心中真面目。”我也笑笑，看看如玉，又看看云虚道长，说道：“未来如何，又何必太过思虑呢？顺其自然，不正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么？”

“哈哈哈，大师果然透彻！”云虚道长大笑起来，笑毕，又神情严肃地说道：“虽然如此，若是与高手过招，大师还需谨慎行事。”

“贫道没有猜错的话，大师体内的秘炼之气，乃是偶然获得，并非自身修为。”云虚道长眼神犀利，不动声色地看着我和如玉，继续说道：“此气如若强行调用，似昨日晕厥之事，仍会发生，届时恐有性命之忧。虽则大师看破红尘，无惧生死，能得避免，还是胜过冒险。”

“如何避免？”我饶有兴趣地看着云虚道长。

“贫道有一套运化乾坤的口诀，大师若不嫌弃，可以试之。”云虚道长说着，看了如玉一眼。

如玉会意，立刻起身去把客堂的门关好，回来为我和云虚道长续上茶，再次坐下。

“所谓，取轻避重，化浊为清，乾坤相照，阴阳相济，顺逆自如，以百当千，举一反三。”

云虚道长说完口诀，又对如玉说道：“施主的本事，已不在贫道之下，有施主为伴，亦可助大师冲破种种困境。”

如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云虚道长。

我猜，她在用读心术。

这不礼貌。

“我们打扰至此，增加很多麻烦，多谢道友不吝赐教，贫僧就此别过，他日有缘再聚。”我把口诀牢记在心，笑着站起身，合掌行礼，便要告辞。

“悟尘大师客气了，不知大师此行何往？”云虚道长也站起身回礼，问道。

“信马由缰，四处走走。”

我转身的功夫，如玉已经推开门，在外面等着了。

院子里没剩几个道士，有两个在井边打水，其中一个正夸赞这井水的甘甜，比没有变成温泉之前更加细腻柔滑，像那神仙和的琼浆玉液，回味无穷。

另一个笑道：“好像你见过神仙一般！尽在这里饶舌！”

云虚道长叫住一个弟子，要他去取个褡裢，装满烧饼和咸菜肉脯，送给我路上吃。

我也没有推辞，取出五十两白银，双手奉上，笑道：“就当昨夜诸位忙前忙后，做点心的辛苦费吧。”

云虚道长看我的表情，便知道我不会收回银子，笑着接过去，转身交给弟子，说道：“大师一路保重！”

有几个道士看见我和如玉要走，也跟在云虚道长身后，笑着恭送我们。

我和如玉在各殿的外面，远远拜过，要云虚道长留步。

走到前院，已经有虔诚的信徒，来上早供。

云虚道长和弟子坚持把我们送到白云观外，相约日后有时间到观音殿敬香，便回去忙着招待香客。

犬妖正在白云观拐弯处，焦急地向这边观望，看见我和如玉穿着道袍出来，先是一愣，又赶紧迎上来，关心的问道：“大师与公主无恙否？”

“嘘！”如玉朝犬妖做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捏住犬妖的耳朵，笑着说道：“你这小犬，怎么不跟你八哥姐姐当狗腿子啦？”

“嗷嗷嗷，大小姐饶命！”犬妖小声叫着，便要跪下，向如玉求饶。

“罢了，罢了！”如玉看见陆续有人上山，松开手，说道：“算你还有良心，知道在这里等我们，走吧！”

“多谢大小姐饶俺狗命。”犬妖揉揉耳朵，过来问我：“大师可有什么吩咐？”

“去与你的家人团聚吧，以后不要出来作恶，也会有个好结果。”我笑着和如玉往山下走，又对犬妖说道：“找那高山大川，密林深处，静心修行吧，处处小心那八哥精的同伙，若有难处，可到观音殿寻我。”

我掏出二个烧饼，递给犬妖，要他路上吃，补充体力。

犬妖拱手谢过我和如玉，混在下山的人群中，渐行渐远。

“你可别小瞧了这犬妖，它的蛊毒之术，甚是厉害，若不是他，我也不会被八哥精捉住，送到这里折腾一番。”如玉看着犬妖渐渐消失的背影，嘟着嘴说道。

是啊，不然他又怎么能够骗我一下午，拉我那么远，都没有暴露。

如果不是他心里有牵挂，那笨八哥不是用他的家人要挟，而是好生哄骗，让他使出全部的本事，估计我和他单打独斗，要想取胜，也不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吧。

黑鬃马在树林里看见我和如玉，竟然高兴得在咧着嘴笑，那表情，像极了人的笑脸。

难不成它也成了妖精？

如玉从树上解下绳子，还没等牵着马掉头，黑鬃马便开口说话了：“说吧，去哪儿？”

这浑厚的男中音，把如玉吓了一跳，满脸疑惑的看着我。

“呵呵，它喝了你的……水。”

我本来想说，它喝了如玉的洗澡水，但是觉得这黑鬃马既然会说话，新当个妖精，就留点儿美好的想象吧。

“哦，嘻嘻嘻。”如玉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问道：“接下来咱们去哪？还按原计划走么？”

是啊，去哪儿呢？

那个张班头，也是真狡猾。

全程几乎没有露面，都已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他都已经认出了我的真身，为什么还藏在暗处呢？

难道他也是因为碍于我现在的身份，出去说给别人，怕没人会相信？

或者说，他在等我犯错，找时机抓住我的把柄，到时候再跳出来，来个一举两得？

可是我会犯什么错呢？

他又会希望我接下来如何行动呢？

是继续南行，还是先回观音殿，暂时观察局势，再做打算？

观音殿，万江他们不知道搬过去没有。

对了，万江的洞府里，还有八哥精的卧底吧！

刚才云虚道长说的那些，关于静云子的事，又在暗示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安排了。

犬妖走之前，应该让他先去给万江报个信的。

要不，先回观音殿，安顿好了，再出来？

不行！

那张班头已经能够参透我的前世，不知道还有什么本事，如果孙仁寿成功留任他，倒还能拖延一些时间，可是他的帮手都有谁，又都是什么样的角色，是否已经开始行动，行动到了什么程度，都是未知数。

未知数就是变数，变数太多，失败的可能就越大。

即便知道万江藏在哪里，他们目前应该也不会动手。

万江没有公开作恶，贸然屠龙，师出无名，也是要遭天谴的。

这应该就是万江带着我，自曝家底般介绍洞府的原因，他在向我表明，他既没有逾制，又没有什么违法乱纪的行为。

万江带我看过，是想让我证明，证明他除了追唐武宗时李道长转世报仇之外，别无罪孽。

可是，万江为什么要让我证明呢？

看来我才是所有问题的关键，而我目前对自己的了解，却还不及万江和张班头知道的多。

在他们眼里，我可能是解开问题的钥匙，在我自己这里，我却成了最大的问号。

何去何从？

我看看如玉，看看黑鬃马，真想现在兜里有个硬币，让我抛个正反面，来决定如何行动。

“往南走吧。”如玉和黑鬃马走出树林，对我说道：“按原来的计划，先到二劳山。”

“好嘞！”黑鬃马高兴地一仰脖子，抬步自己调转车头。

“路上少说话！小心被人听见，把你宰了，吃掉！”如玉轻轻拍一下黑鬃马的屁股，笑着说道。

“好嘞！嘿嘿。”黑鬃马欢快地叫一声，转头笑着看看我。

我哑然，跟着坐上马车，在车篷里盘腿胡乱思考起来。

黑鬃马不用再策鞭驱赶，自己顺着路走到官道，悠闲地往南而行。

如玉一个人在前面坐着无聊，也退到车篷里，靠在我的身旁，温柔的说道：“老龙不会有事的，出来转一圈，我的机缘说不定也是你的机缘。”

“放心吧！没事的！”如玉见我还在皱着眉头，凑到我的脸上，在脸颊上轻轻亲一下，面若桃花，神情妩媚，笑道：“别担心，有我呢！”

看着如玉，若不是大白天的，我真想一把扑倒，就地法办。

可惜，这晃晃日月，朗朗乾坤  ，轿帘随风摆动，偶尔还有行人路过，根本不给我们任何机会。

何况，这拉车的黑鬃马，已经变成了妖精。

这马大的电灯泡，我也是头一回遇到。

温情时刻总是稍纵即逝，我还没来得及夸赞如玉的美貌与体贴，就听见外面黑鬃马喷了一下鼻子，说道：“有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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