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鬼梳头
如玉看着我,点点头。
这真是,唐僧取经要见佛,不是妖怪就是魔!
我问如玉,妖精怕鬼么?
如玉笑笑,说道:“要看是谁,厉害的不怕,不厉害的怕,是不是你怕呀?”
“我又不是唐僧,怕他们干嘛!”我从车篷里出来,眯着眼看看官道左右两边的民房。
“唐僧是谁?为什么要怕他们?”如玉好奇的问道。
呃……
我没有接话,仔细观察村子的全貌。
路西全是旧宅,大部分为二进的院子,只在靠近河边有四座三进独院,东西厢房都在冒着炊烟,应该是大户人家。
没有人住的房子,有的院墙倒了,有的屋顶塌了,东倒西歪,破败不堪。
其余十二户错落在西村各处,目之所及,一清二楚。
路东那八户分成两排,每排四户相连,凑在一起,显得比较突兀。
院子也是简单的那种,进门有个影壁,就算是比较讲究的了,而基本上进门就是院子,或者门刚好对着东、西厢房的墙。
细看各家的炊烟,才发现,这里面有蹊跷。
西村从北数第三排,东数第二家,西厢房屋顶冒出的炊烟,不像别家,是扶摇直上的,而是摇摇晃晃,四散飘开,颜色白中透红,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黑气,没有风的情况下,仿佛在慢慢把院子包裹起来。
我虽然看不明白,但就是觉得不对劲。
“要不要过去看看?”如玉也探出身来,眼睛盯住我看的那家民宅。
“也好,遇见了便是缘分,他家若有凶事,我们就帮一把,若是两相平安,需要超度就超度一番。”我跳下马车,伸手接住如玉,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生死相隔,阴阳两界同处一室,还是有些不妥的。”
“师父,要我们帮手么?”之远回头问我。
“不必了,不知道什么情况,我和你们师娘前去查看一番,你们去旁边的空地先吃饭,等我们回来。”
之远拉着乌篷车走到路西的空地上,之纯解开套索,之正拿出干粮,三个坐下,先吃了起来。
嗯,马坐着的姿势,还真是有几分不雅。
不知道之远什么时候能化出人形,也好多学点儿本事。
我走过去,围着他们三个,拖着脚走一圈,边走边念安土地神咒,叮嘱他们吃完饭安心在原地静虑,只要呆在圆圈里面,普通妖邪近不了身。
出发前,又为他们三个引出净水,待他们喝饱,才和如玉往那家走去。
越是走近,我越是觉得身上的汗毛在慢慢直立起来。
应该错不了,就是有鬼在里面住着。
我在观音殿遇见那几个夜里拜观音的野鬼之时,后背的汗毛也是这样。
总结的规律是,鬼的怨念越重,我的汗毛立起来越多,持续的时间也越长,甚至头发的毛孔也会紧张收缩,把每一根头发都炸立。
转过屋角,刚到东墙,我的短发已经全部炸起,浑身的汗毛更是不听指挥,一种瘆人心脾的感觉很快袭遍全身,流淌进血液里。
我看看如玉,她倒显得很淡定,没事儿人一样,往门口走着。
不知该说她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这家二进的院子,前后左右都没有人住,周围的房子看上去荒废很长时间。
不知道是因为战争,还是什么原因。
孤零零的人家,在夜色渐浓的时间,被鬼气环绕,更显得阴森恐怖。
站在门前,我抬手正在犹豫要不要拍门,如玉却抢在我前面,使劲拍打着门环,大声喊道:“有人在么?”
喊过三声,听见院内一个中年汉子的声音,透着几分喜悦应道:“来了!来了!”
“吱呀”一声,木门向里拉开,汉子还在面露喜色地说着:“来啦,来啦……”
“施主打扰,讨口水喝!”我合掌行礼,笑着说道。
“嘭!”门被用力关上。
“去!去!去!”汉子在门里嚷道:“家里没有余粮,到别处化缘去!”
“讨口水喝,不要如此吝啬嘛!”如玉说着,又用手拍门。
汉子停一会儿,再度拉开门,脸上却有几分慌张的神色。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打水出来。”汉子看了如玉一眼,竟害臊起来,转身,快步跑回家中。
我也转头看看如玉,嗯,虽然穿着一身道袍,却掩饰不住白皙的皮肤,婀娜的身姿,眉眼间透出几分灵气。
朦胧的夜色中,更显俊俏动人。
没两分钟,身穿褐色夹袄的汉子,端出一把葫芦水瓢,装着满满一瓢水,水面还漂着一把谷壳。
“施主这是为何?”如玉皱着眉头,看看漂着谷壳的水,问道。
“施主有心了!”我合掌施礼,笑着说道:“这是施主担心你我远路而来,走得急,脏腑干燥,体内有火,猛然喝水,害着肺病。”
“哦,施主有心舍水,竟不让我们喝口热的么?”如玉学着我的语气,笑着说道。
“这……”汉子面露难色,一把夺过水瓢,没好气的说道:“要喝便喝,不喝就去前面,河边大户人家,不仅有热水喝,高兴了还管你们酒肉呢!”
“哎,此言差矣,俗话说,送佛送到西,施主也不是那孤陋小气之人,就与我们一口热水,一碗热饭,又有何不可呢?”我说着,便要往院子里走。
“你这道人,怎的这般无礼!”汉子把水泼到地上,不耐烦的说:“速速离去,晚了恐你性命不保!”
汉子说着,夹起水瓢,便要关门回家。
“哎,施主莫慌嘛。”我伸手拦住门,笑着说道:“我倒觉得施主印堂发黑,恐有血光之灾,乃至性命之忧啊!”
细看眼前一米六左右的汉子,也是忠厚本分之人,方头方脸,粗眉大眼,天庭宽阔,地阁圆润,不像是无福的面相。
“让你们走,就赶紧走!莫要丢了性命才好!”汉子说着,使劲关门,嚷道:“贱命一条,死便死吧!”
我也用力按住门,互不相让之间,如玉打算从汉子的腋下钻进去。
如玉一猫腰,还未动作,便听见院子里传来一个妇女的声音,慢慢悠悠,拖着腔调,往门这边走来。
“相公还不回家吃饭,是与谁在门外争吵呀?”
这声音,出现在这样人烟稀少的村落,这样的位置,这样的民居,即使是白天,也会让你觉得毛骨悚然。
如玉闻声立刻警觉的直起腰来,身体不由向后退了一步。
还未等我收回手,一个身穿米黄色襦裙的圆脸中年妇女,轻飘飘地走到汉子身后,脸上虽也涂脂抹粉,却掩不住煞白的本色;眼神阴鸷,尽力扮笑的表情更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妇人抬眼一看,是两个道士,先是愣住,随即眯着眼睛,快速扫过我和如玉的脸庞,把眼神锁住如玉,仔细打量一番,笑着说道:“相公无礼,道长登门,还不快快请回家中,备好酒菜,好生招待!”
妇人说完,便推开汉子的胳膊,笑着请个万福,说道:“道长里面请!”
此时的汉子,脸上已经不是不耐烦了,而是充满惊恐和紧张,张大嘴吧,在妇人的身后,用手比划,让我们赶紧走。
这一比划,便可知道,汉子不是恶人,他知道自己的情况,而且在担心我和如玉的处境,正不惜以身犯险,也要维护陌生人的安全。
妇人转身往院子里走,看见汉子的表情和手势,却并没有在意,而是冲我和如玉邪魅一笑,留下个背影给我们。
那笑容,充满了自信和笃定,她心里已经确定,我和如玉必会跟着进去。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鬼!
汉子见我和如玉没有要走的意思,立刻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求你们了,快走吧!我不想让你们死在这里!”
“施主不必惊慌,贫僧也习得一些法术,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今日与你做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还是这么朴实忠厚的人呢!
汉子闻言一愣,仔细看看我和如玉,见我们不像开玩笑,下决心一般,站起身走出来,轻轻掩上门,把事情的原委,仔细道来。
汉子姓黎,单名一个岩字,祖居于此,已是第六代。
官道头村都是黎姓族人,从唐初至元末,人口最多的时候,不过八十户。
说来也怪,黎姓宗族,基本上都是代代单传,而且男人的寿命普遍很短,能活到六十岁,就算高寿了。
有那福薄的,家里连单传也没有,便在某一世上,断了香火,就此绝户。
黎岩家里,也是五代单传,到他这一代,又逢战乱,到今年二十九岁,也没有个一儿半女,眼看也要绝户。
那个妇人,是黎岩未明媒正娶过门的老婆,姓许,比他大八岁,今年应该是三十七岁。
可是,她在洪武元年,便因病死了。
黎岩的父亲参加红巾军起义,在他十三岁那年战死沙场,剩下黎岩和母亲艰难生活。
没想到,黎岩的母亲积劳成疾,郁郁寡欢,第二年也撒手人寰。
黎岩的邻居家,男人也去参加起义军,同年战死,剩个年轻的媳妇在家,守寡。
两个苦命人凑在一起,搭伙过日子,开始还以兄嫂相称,时间久了,一个是如狼似虎的少妇,一个是青春懵懂、即将婚娶的少年。
穷苦人家平日里生活起居又不避讳,附近村子的青壮年基本都去参军打仗了,许氏改嫁无望,二人便顺水推舟,半推半就的做成患难夫妻。
转眼十几年过去,二人却未有生育,村子里的人也是越来越少。
许氏四十二岁这年的春天,因病去世。
可是,这人是死了,情缘却没有即时了断。
许氏抛不下对黎岩的眷恋,死后不愿投胎,化成怨鬼,在停殡的第七天,偷尸还魂,哄骗黎岩,说自己没死,只是一时累倒,缓过来就好了。
黎岩大喜过望,更是加倍疼爱许氏,却见许氏每天只在家中做饭浆洗,即便是到院子中干活,也是避开中午,拣那阴影笼罩的地方,从不出门劳作,更不让黎岩与陌生人提起自己。
黎岩虽然心有疑虑,但也无暇顾及,每日里为生计奔波。
直到入冬,黎岩要给许氏添件过冬的衣裳,却被拒绝,说用不着。
那月十五日半夜,黎岩半夜起床,要去院子解手,却摸到老婆不在被窝。
院子里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声音,黎岩轻手轻脚走出去,才终于知道,他的老婆,其实早就死了。
月色朦胧,照进院子。
黎岩分明看见,许氏正坐在正屋外面的凳子上,朝着月亮,脖子上却没有脑袋。
屏住呼吸转过去,只见许氏正左手抱住自己闭着眼睛的脑袋,右手在慢慢梳理散乱的头发!
那表情,好像十分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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