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暗流涌动

房门打开，门外的少年正引着万江，往这屋走来。

“我可以知道，如玉被画轴卷到哪里去了么？”杨三郎看着走近的万江，向正礼问道。

“她去的地方，再好不过了。”正礼说着，往门口走去，对万江拱手行礼，欢迎道：“勃海龙王驾到，舍下蓬荜生辉，欢迎！欢迎！”

“呃……”杨三郎也跟着走到门口，拱手弯腰行礼：“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惭愧！惭愧！”万江还礼，笑着对正礼说道：“社稷神什么时候，也好开玩笑了。”

正礼把万江让进屋里，分宾主落座。

杨三郎心想，既然社稷神已经承认这桩婚事，万江是岳父，自然不能再与他们平起平坐，便去去万江身旁站着，小心伺候。

“孺子可教也！”正礼看见，开心地起来，伸手对杨三郎请坐，说道：“你们俩的关系比较复杂，不是单纯的人伦关系，你在心中认可自己的亲事，就已足够，今日请你们二位来，是商议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必拘礼了吧。”

“社稷神所言甚是，恩公还是快快请坐。”万江也客气地礼让杨三郎。

杨三郎闻言，也不再客气，便去万江左手边坐下。

杨三郎表情凝重，一声不吭，快速思考正礼说的那些话，试图分析现在的情势，他从未有过如此压抑的感受。

自己身上正在发生的一切，都不合理，一时间也做不出什么解释。

杨三郎心里隐约觉得，正礼并没有把实情全部说出来，万江也是，总像在藏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但是，眼下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因为，参考另一条时间线，留给杨三郎的时间不多了。

柳伍返回应天府，肯定是把悟尘和尚跟刘伯温的对话，添油加醋地说给柳员外，不然，京城望族也不至于千里迢迢，举族迁到小山沟里。

全族搬家虽然耗费时间要相对长一些，但是最多也不会超过五个月。

这五个月，可以发生很多事。

如果在杨三郎正常的时代，大户柳家格局既成，妖邪重现，那么，丁离复活，引发三界大战的时间，应该就是发生在柳员外一族搬过来之前。

看着两个老相识，云淡风轻地相互客气，唠着家常，杨三郎陷入一种元神出窍般的沉思之中。

有人说，如果你的思维速度，可以达到光速，甚至超过光速，便可以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

杨三郎没有那个本事，他只能用龟速逐条线索去分析，但是很难捋清头绪。

恍惚间，杨三郎仿佛看见，熊熊的地狱之火，从裂开的地面喷涌而出，一支凶残的魔军，四处屠戮生灵百姓，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正礼确实有所隐瞒，作为一方社稷神，因为同情勃海龙王一族的遭遇，心存偏私，在万江找张海复仇的事情上，选择知情不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为丁离被成功唤醒复活的重要一环。

因此，正礼在战后被牵连处罚，褫夺神位，流放蛮荒，东方社稷也被划并北方地域，由北方社稷神统辖。

而这一次，悟尘和尚与万江刚见完面，正礼便把情况及时上报。

万江也非常识趣，在悟尘和尚提出要封他为龙王，便第一时间，负荆请罪，找到正礼，把自己报仇的打算，和盘托出，并请求社稷神依律严办。

社稷神虽然贵为一方主宰，拥有乐受权，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权限，主要职责是保一方平安，而保一方平安就显得非常模糊，因为，并没有相应的治安权。

相对而言，社稷神更像一个协调官，协调一方三界的关系，维持某种和谐的状态。

仙俸是社稷神地位的一种象征，主要考评依据，是下界的供奉。

辖区内土地肥沃，人畜兴旺，人界愿意供奉社稷神，社稷神所得的仙俸，便相应丰厚；相反，便是个比较寒酸的神祗。

张海去告地府阴状，社稷神要保的不是杨三郎，也不是悟尘和尚，而是试图保住改变另一条时间线结果的可能。

没有具体权限的社稷神，处境相对比较尴尬，他不像法律通则，虽然也没有指向某个行为的细节，但可以作为判罚的依据。

社稷神的调节行为，更像公序良俗的道德标准，他只对愿意遵守这个标准的人有用，因此，正礼实际上谁也管不着，把可能危害到一方三界秩序的事情，及时传达到上界，或者出面协调各方势力，才是他最应该做的。

再次遇到万江，正礼也是苦无良策，二人合计，既然观世音菩萨费心，愿意给杨三郎一个改变恶果的机会，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把杨三郎请到神府，三方聚在一起，或许可以商议出一个更好的解决办法。

却没有料到，玄壬子抢先一步，借机飞升而去。

本来另一条时间线上，玄壬子之后，就再也没有丁离的镇守使接任，如此，不仅是正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就连天庭，也是没有料到这种情况。

一时之间，三界束手，却也来不及商议出合适的对策。

只有地府阴司反应最快，第一时间派鬼差对妖魔联军进行暗中监视。

为了防止杨三郎再生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端，正礼这才把聚会提前，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是在拖延时间，等待天庭发出行动谕旨。

这一面，正礼与万江和悟尘，喝着茶，说着无关痛痒的客套话；另一面，妖魔联军却已经开始行动了。

白云观外，张海趁云清道长小憩的功夫，解开封印，绑走了花妖小玫，只在原地留下一棵真正的玫瑰花，混淆视听。

从小玫口中，证实了玉净瓶的存在和功效，丁离断定，悟尘和尚是冲着自己不破魔躯来的。

既然陆判官用障眼法，把玉净瓶与仙府法宝还给了悟尘和尚，那么，他肯定知道和尚的目的，并会暗中相助。

丁离和张海一众，正在研究如何对付悟尘和尚，负责监视宝莲灯法阵的道士报告，镇守使玄壬子已经飞升，没有新的镇守使到任，悟尘和尚也不知去了哪里，现在法阵与封印都无人镇守。

妖魔联军这边认为，事不宜迟，应该立即行动，虽然只捉到二十对童男童女，但这些鲜血足以破坏封印，引出更大部分的魔躯。

元神回归取出的魔体，联军再同时发动妖术，破坏封印和法阵，取回完整魔躯，便如探囊取物一般。

张海带队，妖魔联军出现在离宝莲灯法阵一百米远的地方，已经入夜。

星光点点，看着近在咫尺的不破魔躯，丁离和手下妖魔，欢呼雀跃，兴奋不已，便要往里冲去。

张海轻喝一声“慢着”，已经晚了半步。

有两个小妖，不知深浅，往里硬闯，立刻被一道从地里劈出的闪电击中，瞬间毙命，魂飞魄散。

正如张海所料，玄壬子不会随便离开，此地肯定设有防范妖邪的结界。

玄壬子毕竟是一方地仙，虽然遇到悟尘和尚，趁机飞升，但他没有忘记自己镇守使的职责。

飞升之前，玄壬子几乎用尽全部仙力，张开结界，将法阵完全包裹住。

任何妖邪，只要触碰到结界，都会被雷霆击中，不仅丢掉性命，连轮回的机会，也彻底失去。

纵然是张海等人，念动咒语，也是举步维艰。

无奈之下，张海倒出部分鲜血，开出一条路来，率四个道士慢慢靠近石屋。

妖魔联军刚进入结界，雷霆大作，瞬间又劈死三个。

丁离一众只好暂且退到结界外面，要张海再浇出一条路来，等缝隙再被鲜血逼退得大些，再往里走。

张海等人终于摸到石屋旁的小山坳，要发动土遁之术，潜到地下，破坏宝莲灯封印，却无论如何也施展不了法术。

原来玄壬子还有第二道防线，他在土屋附近的地下，布了一个天狗阵。

进入天狗阵，施展出来的法术，都会被阵内的天狗吃掉。

没有办法，张海吩咐八哥精带着其他妖怪，去附近的农户家里，偷些铁锹镐头回来，土工作业。

等妖怪们偷农具回来，已经二更时分，结界的缝隙扩大，妖魔联军终于可以平安无事地进入结界。

铁锹镐头齐飞，又能挖动多少？

张海众人，与一众妖怪，累得筋疲力尽，灰头土脸，眼看挖下十米左右的深度，又碰到花岗岩石床，再也不能挖动半分。

有个道士手掌磨起大泡，疼得不行，对张海牢骚道：“张大人，兄弟入伙，是冲着荣华富贵来的，你这，啥好处没捞着，老百姓杀了不少，大半夜的跑这里挖坑，别是消遣弟兄们吧？”

“就是！就是！”其余三个，也扔下农具，表示不满。

张海本来心烦，斜着眼睛怒道：“怎的？你们要造反不成？！”

“你算什么东西？不与你同路便是！”

带头的那个道士闻言，立刻出言顶撞，另三个也跟着附和，甩手不干，便要离开。

张海怒火中烧，好不耐烦地对旁边的妖魔挥挥手。

妖魔们也是累得够呛，一跃而起，把四个道士撕咬分食，连那魂魄，也吃进肚中。

鲜血四溅，流入旁边的泥土中，竟无意间冲破了天狗阵。

张海觉察出异样，立刻发动土遁术，带着妖魔联军，瞬间到达宝莲灯底座，离封印只有一步之遥。

张海取出至纯鲜血，上前一步，要泼向宝莲灯底座。

电光火石之间，从上空展开一张字幅，上面写着八个大字：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张海冷冷一笑，用力扯掉字幅，不顾一切地将鲜血泼到封印上。

原来这张海找回记忆之后，知道了自己渡劫失败的真相，找寻当年护法的道友，却发现早被剥夺轮回的权利，魂飞魄散，无处可寻。

张海自知，通过正常途径成仙无望，索性铁下心来，要做一个万恶的散仙，也算为自己报仇雪恨。

如今的封印，是被玄壬子加强过的，鲜血的破坏速度，极为缓慢。

丁离等众，眼见胜利在望，便放松下来，一面等裂缝出现，唤出魔体；一面又派手下妖魔，继续出去，搜捕童男童女。

杨三郎这边，与正礼和万江吃饱喝足，本想回观音殿休息。

正礼却盛情挽留杨三郎和万江在神府睡一晚，要明天再议如何对付妖魔联军。

待到三更天，鬼差来报，宝莲灯法阵已被破坏，妖魔联军正在接近封印，上界的谕旨也几乎同时到达。

谕旨上只有八个字：一任由之，自有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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