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三 以死相托

随着二赵专案组调查的深入展开，青远市越来越多的人如坐针毡，吃不香，睡不好。

一些长期受到赵家压制的人纷纷反攻倒算，诸多线索一时间像雪片一般涌入专案组的办公室。

在专案组全面开展工作之前，经过精心推演，反复研究，青远市核心利益层一致认为，赵文是最佳的替罪羊人选，而如果他能适时地“畏罪自杀”，更是可以把许多经不起细查的线索切断。

赵家的过错，全都归咎于赵文一人，赵武再诚恳地表明一下态度，这起风波，便可以平稳度过。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还没等赵文被推出来挡枪，专案组已经根据各方举报，直接扩大侦查范围，把二赵专案组，变成三赵专案组。

那些与赵文关系密切的人，如吴磊等人，也被列为侦查对象。

消息传出，核心利益层为之震动，得出的新结论是：动真格的，不大出血是不行的。

连续发生的车祸已经引起专案组的注意，公开的意外事故不能再明目张胆的进行，暗地里销毁证据和消灭证人的行动，便迅速而又隐秘地开始。

吴磊提前出院，在老家旧宅休养，家里人每天三顿过去送饭。

正月十二的早上，吴磊母亲去推门，推不开，叫人叫不应，担心出事，急忙找邻居搬来梯子，进院查看。

邻居趴在墙头往里一瞧，大叫一声不好，便翻墙进去，从里面拉开门闩，放众人进去。

几位邻居看见吴磊脸朝下趴着，身下一滩干涸的血迹，立刻慌作一团。

有人说要报警，有人说最好不要报警：“磊子在山上做的那些事，有哪件事是见得光的？真追究起来，去把你孙子上学的钱都追回来，会给你一分钱么？”

吴磊母亲想想也是，便找村里红白理事会的专员，给开了个证明，去火葬场胡乱殓了。

其他几个矿企联合会重点人物，是几乎和吴磊的线索一起被切断的。

专案组非常恼火，一方面严查走漏消息的渠道和人员，一方面紧急提审赵文兄弟，要把赵文兄弟带在身边，重点监控起来。

此举更是令青远市核心利益层深感惶恐，针对赵林父子的江湖追杀令，悄悄发出。

根据关于赵林父子落脚城市的准确消息，一辆挂着假冒车牌的越野车，一路往西北开去。

车上坐着三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带着长短家伙，只等找到赵林父子，杀人灭口。

可惜的是，这辆车刚到西北省界，便遭遇临时检查。

冲卡不成，掉头逃跑又被防暴车截住，双方发生激烈交火，三人全被击毙。

因为没有有效的身份信息，临检当做突发事件，上报主管部门后，便将尸体交由当地民政部门处理。

孙正义的应急方案在专案组面前，全部失效，一时间除了姜文艺，几乎人人自危，都怕被三赵当成减罪砝码推出来挡箭。

赵文手里的账本，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几乎没有人知道。

专案组提审赵文的时候，终于搞清楚，账本有纸质和电子两种版本，而且是收支明细账，从矿企联合会成立以来，收到的会费和其他非合法手段获取的财物，经手赔付的所有大小矿难事故赔偿金，以及其他需要矿企联合会出面，用钱摆平的事情和人，都详细记录其中。

这可不是小事，专案组组长王力向东鲁省某位主管领导请示之后，决定以交易的形式，让赵文交出账本，来换取三赵的平安。

正月十四上午，赵文提出要与赵武见面，商量之后再给出答复。

赵武和赵文在专案组的监听下，进行了长达一个半小时，听上去无关紧要、东拉西扯的谈话。

房间里，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却一直在用手指蘸水的方式，通过书写进行实质交流。

最后，赵武在桌子上写了两句话，对赵文说道：“该交的还是要交出来才能安稳。”

赵文立刻明白大哥的意思，点点头，走出赵武的房间，对王力表示，自己有点累，想吃个红烧肉盖饭，再回房间睡一觉，醒来就带专案组去取账本。

专案组虽然对监听内容听得是云里雾里，但是，当赵文表示要交出账本的时候，王力还是非常高兴的。

王力亲自给赵文点了一份外卖，送到房间，甚至撤出了监视人员，只等下午跟着赵文去拿账本立功。

没有想到的是，赵文竟然用装外卖的塑料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自杀之人不入轮回，只要在人间飘荡，就一定会遇到杨三郎。

赵武写的话十分简短：死人比活人可靠，账本换不回自由，报仇可借鬼神之力。

赵文心领神会，料定自己横竖是个死，与其把账本交给不知道背后是谁的专案组，还不如让杨三郎得到，即便不能因此获救，把扳倒冯毅海之流的事情托付给他，也比托付给别人来的可靠。

王力被省领导臭骂一通，满腔怒火，冲到赵武房间，质问他到底对赵文说了什么，为什么他宁愿自杀，也不肯交代账本在哪？

“说了什么，你们都听到了，我弟弟到底是被你们逼死，还是害死，这件事，我要追查到底！我要和省领导通电话！我要申诉！他手里有账本，我手里有的可是电话录音和影像资料！”

赵武怒气冲冲地回怼王力，确实起到了一定的震慑作用。

赵武心里明白，专案组这次来，表面上是要整肃队伍，实际上还不是要保住省里某几位领导的地位和既得利益。

赵家在青远市耕耘这么多年，顺风顺水的时候是依靠，但逆风逆水，就是碍事的破锚了。

赵武看着洁白的墙壁，怅然若失，泪流满面。

赵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三弟在这种时候，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慨然赴死。

曾经风光无两的赵家，如今分崩离析，赵武写那句话的意思，本来是想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引咎自杀，以保女儿和三弟的安稳，现在却成了被保护的人。

赵文一死，专案组的侦查再度陷入僵局，赵武不再配合，从赵怡的口中又得不到什么关键的线索。

赵怡丈夫的举报虽然列举了诸多详实的违法记录，但是没有直接有力的证据，也没有办法真的定赵武的重罪。

王力暂时不敢再继续追问赵武什么问题，只好先告一段落，把侦查方向转移到追查赵文的账本上。

三赵专案组又变成二赵专案组，对于青远市核心利益层来说，无疑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

赵文自杀，便没有人知道他的账本藏在哪里，只要赵武父女的嘴巴守严了，风波很快就会过去。

这时候，有人提出了一个警示。

黄四海私下对冯毅海说，别忘了，青远市还有个能通鬼神的杨三郎。

如果赵文的鬼魂去找杨三郎，把账本的所在告诉他，再暗中商量点儿什么，可不是闹着玩的。

冯毅海忙问：“这可如何是好？”

“请人做法事，赶紧把赵文超度过去，或者找个会拘魂的，把他的魂魄拘了，让他没有机会找到杨三郎，就是真的死无对证了。”黄四海说道。

“哪里有这样的高人？”冯毅海问道。

“我去找我师父，他肯定能够办成。”黄四海胸有成竹般举荐。

“好！马上去！越快越好！”

冯毅海让郑高峰立刻给黄四海开车，送他去道观接人。

黄四海回家取了一尊纯金打造的老君神像，与郑高峰一路往道观奔去。

杨三郎这边终于把如胭和小兰在房间里光着屁股乱跑的习惯改过来，却怎么也撵不走晚上睡觉嚷着害怕的如胭。

跟小兰在一起睡觉，有些不太习惯，如胭一定要搂着杨三郎才睡得踏实。

这对于杨三郎而言，无疑是一种极大的煎熬。

小兰虽然不害怕一个人睡，但也会好奇，为什么如胭一定要搂着杨三郎睡。

所以，当如胭跑到杨三郎被窝的时候，小兰也没有忍住，跟着钻了进去。

如胭和小兰是不再光着屁股乱跑了，但是睡觉的时候，却还是习惯不着丝线。

杨三郎心里有一万只蚂蚁在爬，却也只能保持克制。

小兰服过灵丹，不像阿忍和小梅那样，往仙童的方向变化，反而更加成熟，这是灵根出众的表现。

灵根不同于慧根，灵根超群的灵兽，修炼得好了，是可以修成妖仙的。

小兰的不同之处，杨三郎心里明白，自然不敢轻易冒犯。

如胭虽然身材火爆，心智和行为却仍然像一个孩子，杨三郎的心里，更多的是爱护之情。

放着炕不睡，都挤在东屋的木床上，杨三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种情况。

白天，杨三郎便教如胭和小兰识字念经，空闲时间又教二人学习法咒宝录里的简单法咒。

元宵节这天，杨三郎带如胭和小兰返回云雾峰，与阿忍和小梅一起，在演法场祀神。

结束祭祀，杨三郎又与如胭和小兰回到芳草堂，打开窗户通风。

恍惚间，杨三郎仿佛看见了一个鬼魂，定睛一看，果然是个魂魄，正在芳草堂外徘徊。

杨三郎心中惊奇，赶紧出去询问情况。

赵文自报家门之后，把自己和赵武父女的境遇说了一遍。

听完赵文的述说，杨三郎唏嘘不已，不觉担心起赵义远和赵林来，问赵文，赵文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

赵文把账本的藏匿地点告诉杨三郎，又托付一些事情，笑着问道：“像我这样，还有机会轮回，投胎做人么？”

“只要你肯悔过，去阴司待上一段时间，抵过生前的罪业，也是能有福报的。”杨三郎认真地说道。

“那就麻烦杨兄弟了。”赵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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