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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冯矜——

        鸡尾酒,暧昧的灯光。

        “冯矜,你变了,以前你绝不会跟我来。”房非对着位美女吹哨子,还没等我回,他就去跳舞。墨镜成了争风夺彩的工具。

        我坐在吧台上,对来发春的蜂蝶不加理睬,冰冷的雾气在脸上氤氲,手被冰得失去知觉。我定住目光,一个熟悉的背影趴在男人肩膀上。穿着暴露,举止放荡。听到什么咯咯笑,捂着脸钻到那旁边人的怀里……

        □□。我捏着酒杯,视线转回来,房非和几个姑娘调戏几句,老实地回来坐着,眉目间有些无聊。

        “结婚时看到你女人了,眼光不赖。”

        “……结婚后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我愁苦地摇头,等他接话。

        “哈哈……”他大笑起来,“你也有今天!说说吧,还挺好奇的。”

        “也没什么,就找你聊聊天,可能想多了,我感觉她不太爱我。”

        “一句话,你爱就追,不爱就离。”他举起一杯酒,“别学我,把喜欢的人吓跑了。”

        我不知说什么,喝下一大口酒。

        “借这个机会跟你告别,叶飞你替我转告他,这小子知道我走肯定抱着我哭,受不了。”他笑笑。

        “怎么突然要走?”

        “去布罗尔当志愿者,想去那玩联系我。”

        我们又聊了许多,布罗尔是个危险的城市,我知道这人对我没威胁,遂围绕他的话题胡七海八。

        后来和叶飞的聊天中我知道,他的爱人受不了他的束缚,去布罗尔杳无音讯,也许死了,那儿战火连天。

        我们在门口分开,他勾着一个女人走,又把她甩开。

        我站在门边待到半夜,雨无声地下,这黑夜静悄悄的,闷热干燥,一切蓄势待发。我走下去,雨水刮在脸上,太静了,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蹲下来把脸埋在膝盖里,闭上眼睛,在我的胸口有一片巨大的空缺,里面住着一个恶魔,它好像越来越强大了。

        我想象自己被雨冲刷掉黑色,可以……有资格开启全新的人生。

        我了解了这个我,可一旦有过去的刺激,我就本色暴露。一步走出,坠入地狱。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常闪过这个念头,若是没有再遇到她,我是否,是否能得到救赎。

        阿兰拎着包疲惫地出来。我一把拽住她的头发:“他刚死没几天,你就有了新欢!贱人!”

        她尖叫着挣扎,喉咙里发出哭音:“你谁啊管得着吗?要钱没有,要色拿去。”声音减弱,到最后一个字几不可闻。

        “一千块,跟我走。”

        她立刻停止挣扎,眼泪断线:“两千。”

        “行。”她笑看我,手拉住我的衣摆。我也笑,但一想这不是我,心里的怒火不停燃烧。

        “你家好大?”她惊叹。

        我随意地嗯了声,觉得忘了什么,心里不踏实,看到桌子上的一本书,才恍然。

        “我们喝一杯。”阿兰歪在沙发上。

        我小声警告:“别说话。”

        她捂住嘴巴,顺着目光看向二楼的右侧,贴着我的身子讽刺地说,“你老婆在?”

        我掐了她一把,将她锁在房间,我站在林缓房门口敲门,没人开,可能睡着了,我松一口气。长时间状态紧绷,我倚在墙上,吞吐烟雾,思索该怎么处置阿兰?

        门开了一点,林缓披头散面,我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放在侧兜里,露出半角,里面是少儿不宜的激烈画面,我故意装做收起来的,她尬到极点。我趁机加点火,让她想别的点。

        她脸上不动声色,我感到她内心的慌乱跳脚,心情轻松许多,不自觉哼起小调,我在关门的瞬间横插一手,她的眼瞪大,像可爱的小鹿,想去亲吻她颤动的睫毛。可就在刚刚,我甚至忘记了她的存在。我把另一只手里拎的奶茶递过去,又陡然一转,把门关上。

        房间里,阿兰规矩躺在床上,手抱着肚子,睡着了。

        我关灯,从后面抱着她,很踏实,好像心里又有了些光。

        她是父母死后支撑我活下去的人,那天我疯一样跑出去,在黑夜里撞到人,她倒下去,我也倒下去。

        “谁啊?没长眼。”她拿手机照明,晃了几下,我感到光聚集到我身上,像要剥了我的皮。她不说话了,当时的我赤条条的,大脑空白,只知道要逃离,我身上有血,那血……太丢人了!

        她跟着我,我更慌张。

        又被绊倒,不想起来,感受着血一点点留出来,多么畅快。

        她走到我跟前停下,又离开,过一会儿,不知哪儿找来的衣服,小心地跟我说话,哄我穿上衣服,带着我去24h药店。

        我的意识一点点拉回来,我看自己穿得齐整,站在她家门口。

        “你的家呢?”她掏出钥匙,疑惑得看着我,暗夜里只看清那同情谨慎的眼睛。

        我跑了。

        再次见她是父母死后,我把一个个记得的人从脑子里拉出来,我该怎样存在着,我走着,不知不觉来到她家门口。

        一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出来,她露出半个身子愣愣地看我,想关门。

        我冲进去,看她凌乱的头发,愤怒地占有了她,不停占有,发疯似的占有,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的身体?

        她挣扎着,痛哭起来,我也哭。

        我们相爱了。

        烟烧到指头,我手放在她脖子上,微弱柔软的血管跳动,我收紧,在她将醒时松开,无论她怎样,我不忍杀她,稍微惩罚一下就行。

        我送她走,她不知所措:“这样就可以”

        我笑了笑,“嗯。”

        两千块钱放在她胸口,暧昧地一笑,她抱住我说,我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好亲切。

        我闭上眼睛,嗅着她的味道。在味道到达心尖时,推开。

        门悄悄关上。

        手机通讯录里还有一个boss,您明天该去工作了。

        我开车来到那栋百米高的大楼,眺望着苦笑,一定会露出破绽,我连他在几楼工作都不知道。

        这是家机器人编程公司,我踩灭烟,看了看这双手,笑着返回家。

        早上,我还在被窝里,一个电话打来,我看是老板的,扔在旁边,响了很久才停。

        我在公司地位很高,我想。

        我在等别人来给我抛信息。

        冯矜,你小子再不来公司就塌了!这温柔乡把你养懒了!

        老板,我能再请几天假吗?

        那边发了个危险警告标识。

        接着爸就给我打来电话。

        语重心长:“这公司以后是你的,以前你不是很喜欢,现在积累些经验,你可是要当老板的人!”

        原来爸就是老总。我说:“林缓有些憔悴,我想多陪陪她。”

        “明天一定要去。”

        电话挂上,我全身武装去探探环境,这个工作辞或不辞对我都是极大的祸患。

        打车停在图灵大厦旁。

        白天仔细看,它处于娱乐街中心,旁边紧挨着一家公司,这两栋大楼把周围笼罩在阴影中。

        旁边有个专门用于展览的地方,需要门票,我看公司介绍,成立3年,a是副总,他研发的科研成果占总的一半。这采取匿名展示,我知道a就是冯矜。

        这才华可不是能装来的。

        午饭,俊男靓女从公司出来,我跟着他们辗转几家店,锁定一个四人队伍。

        “唉,副总不来,我工作都没动力。”

        “唉,老总暴躁,把我批了一顿。”

        “唉,冯矜副总的脑子是创意聚集地,我们组项目停滞很久了,等着他来提点一二……”

        “唉,唉唉。”

        唉。

        我在心里同他们一同叹气,爱莫能助啊。

        “公司食堂的饭我都吃腻了,这家店不错。”

        “有炸酱面。”一个惊喜的声音,我心内惊悚,她怎么在这?

        “人还挺多,那有空,帅哥,我们能做对面吗?”

        “不用,那桌客人吃好了。”我松了一口气,她和我背对着背。

        “您吃些什么”一个服务员过来,我手机在空中蹦跳了下,我变着声音,“一份炸酱面。”

        我听着前面的人说话,注意力总不住被后面吸引,后背那块像被人吹气麻酥酥的,她的声音软绵绵,从遥远的海底传来,清晰微弱。

        面到了,我压低帽檐,眼镜上蒙上一层浅色雾,上面一层黑色酱料,洒着肉末,味道应该不错吧。

        “他被什么女人迷住了,可真好奇。”

        “就那位,嘘。”

        他们有默契地谈论其他的话题,吃饭变得慢条斯理。

        后面的椅子拉动,几个人抬起目光,我埋头吃饭。

        鞋子咚了几声停下,我继续吃饭,看到微漾的裙摆碰着我坐的桌子。

        她要做什么?

        我想好,如果暴露就老婆长老婆短拉回家说。

        她用两根指头叩两下桌子,小声说,“先生,炸酱面拌了才好吃。”说完就走了。

        我感到嘴里齁咸,咳呛了出来,那些人的目光转到我身上,我戴上口罩跑了出去。

        晚上我邀请林缓一起吃宵夜,点了两份炸酱面。

        “本来已经吃过饭了,不能浪费。”

        我把面搅拌均匀放到对面。

        “今天中午遇到一个男人,很奇怪,他居然直接吃。”她狼吞虎咽,“你觉得呢?”

        “可能没吃过,也没什么奇怪。”

        她摇头,咽下食物之隙,“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带着假发,像个窥探者或者逃犯。”

        “我坐他后面感到飕飕凉气。”

        “呵呵。”我挤了辣酱,埋头吃起来。

        天色蓝黑,又一个工作日,我在客厅坐半响,为重逢,为迷茫。手里拿着推理杂志翻,一个封面吓到我,书咣当掉在桌子上。

        我心思微动。

        黑色的杂质散去,世界变得明晰可见。

        我喝着红酒,画画,晕红色的线条,耐心地上色,吹干,林缓房间亮起来,钻出来灯光。我收起画,走进浴室,地上肥皂沫,轻轻走,重心放在后脚跟上,美丽的后仰,尾椎一阵疼。

        我哀叫:“林缓,过来一下。林缓。”

        林缓冲出来,先是着急,走到浴室门口打开,清楚地看到她嘴抖了下,身子闪动,又站稳。

        拽下一条浴巾,扔在我身上。拨打医生电话。

        尾椎受伤,需静养。

        我说有突然的晕眩,可能是雷电后移症,去精神科检查一切都没有问题。

        送我回家的路上,林缓脸色不好:“你感觉怎样?”

        “还行,在家静养几天,你不用管我。”

        她浑身放松,“需要什么跟我说。”

        我拄着拐杖点头。

        叶飞听说,特意打电话问候,哥,欢迎加入拐杖行列。

        突然的变故,是父亲母亲拎着大包小包,说住三天,三天就走。都说期限了,只得艰难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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