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闻今雪的石化到肩膀停止，她深深看向黑袍，这是她第一次被俘。
和朋友的比试完全不能与之相比，黑袍的话在闻今雪脑海一闪而过，她开始回想自己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用。
这时候，宝贝多的毛病也出来了，她竟然找不出一个可以用的。
不是宝贝少了，是她师兄给的引雷珠和师父送给她的灵灯足以让她笑傲同辈，以至于没怎么了解其它宝贝的用处。
如今再去后悔没什么用，闻今雪左思右想，看到黑袍去捡她的灵剑，犹豫之下还是搬出了师父：“我师父是化神修士。”她说的很艰难。
在闻今雪的想法里，她用宝贝笑傲同辈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但把长辈拿出来威胁就很失败了，这是不入流的修二代才会做的事，虽然如今是生死关头。
普通修士被勒令不得前往凡人界，但化神修士是可以来的，整个修真界也只有七个化神修士，站在修真界的巅峰，化神修士会在弟子身上设下灵引，灵引会在弟子意外身亡时返回杀死弟子的凶手气息。
得罪一个化神修士并不合算，所以黑袍停下捡剑的动作。
闻今雪心中那口气还没松到一半，就见黑袍从袖子里取出一支白玉瓶，倒出一枚褐色的丹药，塞进闻今雪的口中，丹药入口即化，闻今雪反应的时候都没有，丹药已经融进身体。
闻今雪瞪大眼睛。
“傀儡丹。”黑袍显然知道闻今雪要问什么，开口道：“和修真界的傀儡丹不一样，它还可以封印灵力。”
傀儡丹是修傀儡术制作出来用来控制妖物或者修士的，吃下之后，行动皆由主人控制，宛如傀儡，因为得名。
闻今雪闭上眼睛，不想看到眼前的人。
黑袍多看了闻今雪几眼，对她的冷静有些惊讶，但也没多问，转身走向院子深处。
这场比斗，并没有波及院子里面，除了屋顶被雷劈碎，其它还算完好。
闻今雪睁开眼睛，看着黑袍走入院子，猜测此人是对院子的阵法感兴趣，这阵法她也知道，在天齐山的藏书阁里有一本书提到过，是一个保命的阵法。
命数天定，凡间有一句俗话，阎王要你三更死，不会留你到五更，时间一到，就有黑白无常来勾魂，这个阵法就能屏蔽黑白无常的感知，暂时保住将死之人的魂魄。
对修真者没什么用处，因为修者没有轮回。踏入修真界便是与天争，与命争，死了便是死了。
闻今雪之所以知道这个阵法，还是她师姐为了救好友让她去藏书阁找书的时候记住的。虽然后来还是没救回来。
这阵法需要一个阵眼，必须是命理相连的人，要么是有血缘的亲人，要么是仇人，要么是夫妻。
不知道被厉鬼带走的女子属于哪一类。
闻今雪想着，暴雨骤然落下，打在她头上，脸上，远处的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
不知是她脑海里出现幻觉，还是眼前是个幻阵，太阳落下一道金色的光，金光飞到院子，不一会儿，爬山虎一点一点虚化，连带的院子也开始虚化，这种变化和沙漠里的寺庙差不多。
闻今雪怀疑阵法的主人和寺庙的主人是同一个人。
没一会儿，黑袍从里面冲了出来。
黑袍脸上的面具被什么毁掉一半，露出半张和手上细腻瓷白的肌肤不一样的褶皱，眉头雪白稀疏，宛如七旬老者。
闻今雪忍不住露出惊讶之色。
黑袍察觉到闻今雪的目光，抬手摸了摸脸，眼中露出深深的厌色，重新取了一张面具覆盖上去。
他转身望着虚化的院子，仿佛一座石雕，不动分毫。
正午时分，渡口旁边的茶摊上坐满了人。
其中两人，一个全身罩着黑袍，另一个是时下的少女打扮，容貌出众，时不时有人驻足凝视。
这二人，正是闻今雪和黑袍。
闻今雪无视了打量的目光，看着缩在另一边的难民，又扫了一眼来来往往的行人，回头看向黑袍：“前辈打算带我去京城？”
黑袍没有搭理她。
闻今雪也不在意，这几个月相处下来，她已经极为熟悉此人的沉默寡言，除了被黑袍抓住的那天听他说了几句话，就再也没听黑袍开口。
这几个月，黑袍带着她四处奔走，起先是在寻找逃跑的厉鬼，后来不知为何，就带着她上京了。
闻今雪百无聊赖的时候，察觉到有人扯了扯她的袖子，垂头一看，扯她袖子手蜡黄枯瘦，手的主人是个头发稀薄的小丫头，呆愣愣地望着闻今雪的桌上的饼子。
闻今雪心生怜悯，把饼子递给小丫头。
小丫头抱住饼子，又望了一眼闻今雪，嘴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就跑出去茶摊。
“你不该给她。”
闻今雪下意识反驳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冷漠无情。”然后反应过来是黑袍说的话，不由惊讶地看向黑袍。
黑袍这回仍旧是没说话，却抬手指向小丫头离开的方向。
闻今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不由惊讶的站起身。
小丫头被推在地上，难民夺过饼子不久，全部厮打起来。
闻今雪从没见过这样的情景，紧紧地抿唇，耳边传来茶摊老板的话。
“姑娘是好心。但这样帮不了他们。”
闻今雪停下，问道：“朝廷不管吗？”
茶摊老板先是看了一眼黑袍，才唏嘘道：“管不了，天灾人祸，也得皇帝老爷知道。嘚，姑娘，你可别去，等会儿就有赵军的人过来把他们带走。”
“带去哪？”
茶摊老板擦了擦桌子，边走边道：“吃得起饭的地方。”
黑袍出声道：“赵军怎么会在这？”
闻今雪又是一惊。
茶摊老板说道：“南边的寿王反了，赵将军被派去平叛哩。”
没想到黑袍听到这句话，扔下一锭银子，起身就走，闻今雪依稀听到两个字，似乎是胡来，她灵力被封印，又中了傀儡丹，不得不跟着黑袍离开，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英朗青年领着队伍来到难民厮打的地方。
她放下心，又看向黑袍。
这一路行来，他们都是步行，就像真正的普通人一样，但这回，走到偏僻处，黑袍拿出两具傀儡马，骑在马上，闻今雪不由自主地上了马。
千里马日行八百里，而这傀儡马绘制了符印，速度堪比神行符，不过两日便来到京都。
闻今雪来到凡间帝都，不过才撇一眼帝都繁华，就被黑袍下令送去天牢。
她扭头去看黑袍，只看到黑袍畅通无阻地走进皇宫。
天牢的路并不好走，从大道拐进小道，人影稀疏，越走越像是往民宅，闻今雪才发觉不对劲。
她站住：“你们是谁？”
侍卫沉默不语，也不催促闻今雪向前。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在安静的街道里清晰可闻，她寻声看去，只见裹着大衣的青年含笑道：“闻姑娘，好久不见。”
闻今雪诧异道：“千里阁主？”
千里阁主颔首，向左右的侍卫看了一眼，他们微微一礼，退后离开。
“他们是千里阁的人。”
千里阁主示意闻今雪上前，待她走到近前，才笑着说道：“我可不敢说皇宫的侍卫是我的人。”
闻今雪打量着孱弱的青年：“可他们听你的话。”远在江湖的千里阁也能把手插进皇宫，还是在黑袍的眼皮子底下劫走人。
这和北丘的世家在浮罗圣地杀人还能逃走一样可笑。
但偏偏千里阁主做了。
闻今雪想着黑袍如今的境况，甚至有些想为他叹息，守着这样的朝廷，把自己折腾到如今不敢动用灵力的地步，何苦呢。
“他们只是认钱。”千里阁主微微一笑：“赵恒说他把你气走了，我也以为姑娘已经回去，不曾想到，姑娘落在国师的手里。”
“黑袍是国师？”闻今雪只知道赵恒表姐的远嫁便是国师占卜引来的祸事，猜到国师是修真者，却没想到黑袍便是国师。
她有些惊讶：“那你们的计划必然会失败，有他在，这皇朝至少还有二十年的气运。”
闻今雪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千里阁主，却发现千里阁主的双眼深深浅浅，复杂难明，但她瞬间就明白千里阁主没有说出口的话，一时不知道是好笑还是生气：“我现在和凡人没什么区别，指望我不如去寺庙祈福，说不定那些悲天悯人的和尚愿意出手呢。”
千里阁主徐徐一笑：“我是个买卖人。”
闻今雪挑眉。
“我有傀儡丹的解药。”
闻今雪的睫毛颤了颤。
“姑娘也许不知道，国师炼药从不制作解药。”千里阁主微微一叹：“但我手里有一个东西，可以去除傀儡丹。”
闻今雪沉默。
“我不知道傀儡丹有什么作用，但姑娘应当清楚。”
不知何时，缠绵的雨丝飘落，缓解了阳光烘晒过后的闷热。
闻今雪启唇：“你是个出色的商人。”
她的声音时有时无，轻若无物，以至于她都分不清自己有没有说出来，但隔着雨丝，她看到千里阁主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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