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诅咒
“小心!”
只见原本蜷缩着上半身的梁茂突然绷直了身体,双目猩红,一副极为痛苦的样子。下一刻,一口浓稠的黑红色液体自他口中喷涌而出,带着刺鼻的腥臭味。
因为离梁茂最近,白望一下子避闪不及,被喷了一身。浓稠黑红色液体在纯白的衣物上显得尤为触目惊心,连脸颊和下巴处也沾上了点点黑褐色的血迹。
白望愣了片刻,又立马去查看倒地昏迷的梁茂。
梁茂此刻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什么反应也没有。白望伸手探至对方鼻尖,随即浑身一震。
尹慕尘皱眉问道:“他死了?”
白望白着脸点点头。
尹慕尘双手抱胸,盯着梁茂的尸体兀自沉思。
这是他第一次亲眼目睹整个病发过程,之前都只是从阿鸢和其他镇民口中听说这个怪病,想不到从病发到身亡,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这究竟是一种什么病?
忽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随即视线再次被黑暗笼罩。尹慕尘与白望纷纷回头,这才发现屋子里除了他二人,还有倒在地上的尸体之外,其他人都已不见。
尹慕尘转身就要去开门,可此时门已落了锁。
尹慕尘用力拍门喊道:“喂!你们干什么?”
隔着门板,陆放冷漠的声音从外头传来,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你们俩都接触过死者,极有可能已经被传染。为保其他镇民安全,我只能把你们关在里头。”
尹慕尘委屈道:“关我什么事?被喷了一身的人是他,我连梁茂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我是无辜的!”
白望地转头看了尹慕尘一眼,面色古怪,说不上来是惊讶还是生气。尹慕尘有理由怀疑,若不是皓辰派绝好的家教,只怕白望早就朝他挥拳头了。
只可惜尹慕尘声情并茂的解释并不能叫陆放信服,他冷冷道:”你几日来与死者同吃同住,极有可能也感染了黑血病,不能放你出去。二位就暂且待在这里吧。”
尹慕尘:“…”
最后,陆放还不放心地在门口加了一道符,生怕二人会破锁逃出。
眼见着是逃不出去了,尹慕尘也只好悻悻倚着门坐下,尽可能地远离尸体和白望。
自从他重生醒来后,所遭遇的一切可以说是无一不惨。
先是挨了一顿揍,现在又被当作犯人似的,和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还有一具病重暴毙的尸体关在一间屋子里,传出去,他北棣尊还要不要在外面混了?
可无奈他现在的这具身体,要灵力没灵力,要武力没武力,连梁茂都打不过,更不要说对付北棣左使陆放了。
尹慕尘兀自想了一个又一个逃跑的办法,又一一都被自己给否定,好半天下来仍是没有头绪。
比起尹慕尘的焦头烂额,白望则要沉静得多。只见他低身蹲在尸体旁,将尸体一翻捣鼓摆弄,弄出不小动静。
尹慕尘奇怪问到:“你在干什么?”
“检查尸体。”白望言简意赅,语气平静得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一样。
尹慕尘剑眉一挑:“哦?发现什么吗?”
“死者双目灰白,口鼻中含有大量的血迹,呈黑色。胸口处有一些抓痕,应该是死者发病时自己抓的,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外伤。另外我在尸体身上切了几道口子,里头的血液也全部变黑了。”
“死状与镇中其他死者基本一致。能看出是什么病吗?”
白望沉默摇了摇头。
尹慕尘指尖摸索着下巴,暗自思索:“奇怪,究竟是什么怪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把人身体的血液都变成黑色呢?”
不远处再次响起细细索索的声响,尹慕尘望着白望的背影,忽然问道:“你不怕染上疫病?”
“既然已经这样了,又有什么好躲避的呢?若我当真染上了病,能在发病前尽可能的寻找更多线索,便有更多的可能阻止疫病的蔓延,拯救更多人。”
尹慕尘单腿屈膝撑着手臂,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望的背影,冷哼一声:“呵!这么多年了,你们皓辰派还是这副样子。”
白望手中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尹慕尘,显然是在等他说下去。
尹慕尘嘴角一歪,揶揄道:“整日里把‘拯救苍生’挂嘴边上,不累吗?”
白望深深看了他一眼,最后只默然摇了摇头。无论尹慕尘再如何调侃逗弄,白望只把心思放在面前的死尸上,不再搭话。
尹慕尘热脸贴了冷屁股,哼道:“切,学什么不好,偏偏要跟你们家宗主学哑巴,也是个八杆子打不出一个闷屁的家伙。”
听尹慕尘提起自家宗主,白望眉头一皱,难得开口:“尹公子认识我家宗主?”
尹慕尘一顿,苦笑道:“堂堂皓辰派宗主谁人不识?不过我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
白望看着手下的尸体,难得主动开口:“尹公子不伤心吗?”
尹慕尘一脸莫名地看向对方。
白望又道:“梁少爷是你的主子,他死了你不伤心吗?”
尹慕尘心里冷笑:“伤心?我不鞭尸就是对这个大饼脸最大的仁慈了!”
见尹慕尘不答话,白望也没有再说什么,屋内再次陷入沉默。
不知道什么时候,尹慕尘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直到被门外的一道女声给吵醒。
“尹公子,白公子,你们没事吧?”
尹慕尘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声音是从门缝里传来的,与之一起的,还有柔和的阳光。
竟然已经过了一晚上。
尹慕尘走到门边,道:“阿鸢,快把我们放出去!”
“我没有钥匙,开不了门。对了,你们有没有觉得身体有什么不适?”
尹慕尘泄气道:“有!不适,很不适!”
阿鸢紧张道:“啊?那…那怎么办?你咳血了吗?身体有没有觉得发热?另外一位白公子呢?”
尹慕尘没好气道:“我们俩谁都没有发病,就是饿得慌。我说你们关人就关人,能不能给口饭吃,给口水喝啊?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还没病死,就先渴死饿死了。”
“我猜你们也是饿了,就偷偷带了些吃食过来。”说着,阿鸢就从门下塞了两个馒头来。
尹慕尘看着手里毫无食欲的白面馒头,恼怒道:“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我们出去啊?我们都跟尸体呆了一晚上了,要发病早就发病了。你们还不放心吗?”
“说的也是。我听张家媳妇说张铁匠病逝后不过半日,她丈夫便也发了病。如今半日已过,你们应该就算是没事了。要不…我再去找那陆公子求求情?”
“等等,你先别走!”尹慕尘忽然出声阻止,“你方才说,张铁匠的儿子还有个媳妇?”
“是啊。张家媳妇嫁进他们家好几年了。”
“她可有染病?”
“没有,我昨日里还瞧见她来着。”
“奇怪…”尹慕尘停顿些许,随即双眸精光一闪。他转头看向门缝,道:“阿鸢,你去把人都叫来。告诉他们,我知道清水镇的黑血病是怎么一回事了!”
白望整整一晚都没有回来,这可急坏了所有人。其中性子最急,也是平日里与白望关系最好的秦朗就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带着几名弟子冲进了阿鸢家,刚要询问白望的下落,正巧碰上了前来的陆放。
“白望呢?他去哪儿了?”
“哦,他和那小白脸都接触了病患。所以为了安全起见,要委屈白公子暂时留在屋子里。”
“什么?你把他关起来了?快把白望放了!”
陆放仍然坚持:“不行!他还不能走!”
“你把他跟尸体关一晚上,就是没病也染上病了!你们北棣根本就是公报私仇,故意的!”秦朗气得双目赤红,一把拽起对方的衣领恶狠狠道。
陆放瞥了眼对方扬起的拳头,满不在乎地继续挑衅:“我就是故意的又如何?”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真当我们皓辰怕你们不成?!”
眼看气氛不对,阿鸢父亲赶忙出来打圆场:“几位仙师别动气啊,大家都是为了清水镇好,万事好商量嘛。”
不过好言相劝并未起到效果,两家越吵越激动,眼看着就要拔剑。
“光动嘴皮子算什么把式?有本事咱们就真刀实剑的干一场!”
“好啊!打就打!来啊!!!”
就在两方人快把屋顶给掀翻的时候,阿鸢及时出现了。
“行了!都别吵了!尹公子让我来给你们传话,他说他知道黑血病是怎么一回事了,让咱们都一起过去呢。”
众人同时停下手里的动作,面面相觑。
另外一头的屋子里,尹慕尘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再加上尸体经过一晚上,已经开始散发出气味,颇为难闻。尹慕尘刚刚吞下两个馒头,如今闻到这股味道有种反胃想吐的感觉。
就在这时屋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望,你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
白望一听声音就知道是秦朗来了,紧闭的眸子终于徐徐睁开:“无碍。”
秦朗回头喝道:“姓陆的,赶紧开门放人!”
陆放却只是定定站在门外,双手抱胸,显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只问道:“小白脸,你说你找到了破除疫病的法子?”
尹慕尘老实回答:“这病要怎么治,我倒是不知道。”
陆放邪火一涨:“你在耍我们吗?”
尹慕尘道:“诶,年轻人有点耐心,听我说完嘛。”
陆放骂道:“有屁快放!”
尹慕尘道:“我不懂治病,不过我却发现这黑血病的根源颇有蹊跷。”
秦朗追问:“此话怎讲?”
尹慕尘淡淡一笑,再度看向阿鸢:“阿鸢,你之前说张家父子是最初染病身亡的二人,对不对?”
“对。”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张铁匠是土生土长的清水镇人,一辈子也没踏出过镇子。他的病又是从何而来?”
秦朗猜道:“兴许疫病的源头本就是在镇内呢?也许是张铁匠无意间吃了什么东西,于是便染上了病。”
尹慕尘摇头:“疫病若是通过吃食传播,一家子吃住都在一起,为什么只有张家父子相继得病,而张家媳妇却没事?再者,我和梁茂之前一直住在阿鸢父女这里,可为何只有梁茂得病身亡?而昨晚,我与白公子和尸体关了一整晚,我们俩也没有得病的迹象。这些只怕不是巧合。”
白望略有迟疑:“也许是此病古怪,非一般疫病,所以传播的途径也不太一样。”
“有可能。”尹慕尘嘴角一歪,昏暗的屋子将眉眼间的邪气极好地隐藏。少顷,他才又道:“可你们有没有想过另外一种可能,也许,这根本就不是病!”
陆放一愣:“不是病?那是什么?”
“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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