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无殇
尹慕尘被陆放到话是雷得一个外焦里嫩。
宁意意的确有一段时间是养在尹慕尘身边的，当时她还与陆放并称为北棣山左右二使，宁意意为右使，陆放为左使，都是尹慕尘身边最得力的帮手。
陆放心高气傲，怎甘心屈于一个女人之后。宁意意也不喜欢陆放，嫌弃他有头无脑，做事冲动。成长的过程里二人总是磕磕绊绊，没少较劲。
后来因为翟肃的到来，陆放发现了更强劲的竞争对手，于是便转移了注意力。二人的关系这才有了缓和。
尹慕尘多多少少也知道两个孩子心里有隔阂，但只当他们是小孩子心性，也懒得管，总是睁只眼闭只眼。
可他万万没想到陆放龌龊的脑子里竟然还装着这样的念头。
他跟宁意意？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傻孩子平日里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尹慕尘无奈摇头，推了推身旁已经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的陆放。
陆放是彻底喝大了，红得跟猴子屁股似得脸紧紧贴在桌子上，眼睛睁都睁不开，嘴里还不知道在嘟嘟囔囔些什么。
尹慕尘真是被他给气笑了，忍不住伸手捏上陆放肉嘟嘟的脸颊，还使坏地往外扯。
不论多少年过去，不论在外人口中他们是如何风光肆意，可在尹慕尘眼里他们始终都还是小孩，好像永远都长不大。
尹慕尘将不省人事的陆放扶到床边，替他脱了鞋袜，盖好被子。将醉鬼安顿好后，尹慕尘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屋外忽然出现一道人影，在烛火的映衬下影影绰绰，只勉强看清一个轮廓。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明明两个大男人在房里喝酒再平常不过，可尹慕尘却本能地身子一闪，躲入帘后。
人影并没有推开房门，只在外作揖道：“陆左使。陆左使您在吗？”
闻言，尹慕尘肩膀一松，原来只是弟子来传话。尹慕尘摇头苦笑自己杯弓蛇影，正打算过去开门。
这时，浑浑噩噩的陆放突然嘟囔了一声，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显然屋外的人也听到了。
年轻弟子听到屋子里有人，于是便直接道：“宗主让我来传话。宗主说过两日他要在无尘居内闭关，闭关期间不必派人送吃食。
尹慕尘眸色一暗。
嗯？翟肃要闭关了？
难道是篪阎剑法的反噬又来了？
年轻弟子还道：“另外，宗主还特意嘱咐，他不在的这段日子，请您务必守好无殇洞，任何人不得进入。”
无殇洞…
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尹慕尘仔细回忆着这个听起来颇为熟悉的名字，半晌过后终于想起了这段往事。
年少时期的翟肃因为家中发生巨变，疼爱自己的父母在一夜间双双亡故，这对翟肃来说无疑是非常大的打击。
来到北棣山后，翟肃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适应这里，时不时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谁都不想见，谁都不搭理，彻底把自己封锁起来。
尹慕尘一看，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办法，好好地孩子都得给关出病来。
于是有一日，尹慕尘以巡山为借口将翟肃带了出来，二人来到了位于山腰处的一个山洞。
翟肃看着黑漆漆的洞口，不由皱眉：“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尹慕尘不答话，兀自朝着洞穴里走去。翟肃想了想，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这个小山洞并不深，走过一条直直窄窄的通道后，便来到了宽敞却略带潮湿的洞穴底部。
洞顶有道小孔，一束阳光刚好透过小孔照入山洞中央，为神秘幽暗的无人之境增加了一点温暖，显得不那么瘆人了。
尹慕尘转身笑道：“这里是我发现的，清静得很，我若是有时候觉得实在烦得厉害了，就会一个人跑来这里，打坐也好，发呆也罢，待上个半日一日的，心里也就没那么燥了。
少年的眉头还是拧着，可眼里的阴沉却减了不少：“所以呢？”
尹慕尘伸手轻轻拍了拍翟肃点后脑勺，道：“我现在把这个地方也告诉你，你以后要是也觉得烦，谁都不想理的时候，你就来这里躲躲。我知道，有时候陆放是挺烦人的，你别跟他计较。”
少年翟肃脾气又臭又拧巴，挣脱开尹慕尘的手，只冷冷甩下一句‘我不在乎’，转身就要走。
尹慕尘赶忙把人拦住，好声好气劝道：“别着急走啊！这里真的不错，冬暖夏凉，也没什么蛇虫鼠蚁的，最重要的是清静。说真的，这里原本只有我一个人才知道，现在告诉了你，也算是咱俩之间的小秘密了。你可别告诉别人，也别带其他人来这里，行不？”
翟肃定定站在洞穴中央，半垂着的眸子忽然抖动了两下，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尹慕尘只当翟肃不喜欢这里，刚要带他离开，翟肃陡然开口了：“这山洞叫什么？”
尹慕尘脚步一滞，随即嘴角咧开：“没有名字。不如你取一个？”
翟肃抬首看了眼尹慕尘，眼中有流光旖旎。
“无殇。”翟肃哑着嗓子低声道。
尹慕尘含笑点头，再次抬手摸了摸翟肃的鬓角：“好，就叫无殇洞。”
后来翟肃逐渐适应了北棣山的生活，虽然还是不爱与人亲近，但也不再一个人躲起来消失不见。慢慢地，尹慕尘自然也就忘了关于无殇洞的事情。
如今时隔多年，再次听到无殇洞，而且还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尹慕尘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来。
翟肃竟然还记得那个山洞。可他为何要命人将山洞封锁起来？
难道是里面藏了什么东西？
陡然间，一个念头划过。好奇心立刻如洪水一般不可遏制地侵袭心头，促使着他不管不顾地消失在一片夜色中。
凭借着记忆，尹慕尘很快就找到了无殇洞。
山洞还是多年前的那个样子，似乎并无多大改变。只是洞口杂草丛生，半人高的草叶子几乎将山洞的给挡去了大半，显得更加隐蔽，不易被人发现。
尹慕尘抬手挡去碍事的杂草，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朝黑暗的深处缓缓走去。
夜里本来就暗，再加上山洞不透光，连月色都无法照入其中，周围是一片漆黑。
可即便如此，尹慕尘也不敢点火折子。他现在还不清楚翟肃究竟在洞中藏了什么，他不想冒险，以免打草惊蛇。
他摸着岩石缓慢前行，好在山洞的构造尤为简单，没有阻挡也没有岔路，尹慕尘就这么摸黑往前走着。
很快的，眼前出现了些许微弱的亮光，有点类似于荒郊野外里的萤火虫，只是那光源并不会移动。
哪里来的光？
尹慕尘不由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亮光从一开始的零零散散逐渐变成簇拥一团，最后竟是一大片一大片地出现在尹慕尘面前。
是还魂草！
尹慕尘愣住了。
在将北棣山境内的还魂草全数拔出后，他竟然偷偷在无殇洞内种满了还魂草？
他为何要这么做？这便是他想要隐藏的秘密吗？
翟肃实在是一次次给他太多惊讶了，以至于看到这一切之后，尹慕尘虽然觉得震惊，却也无心深究个中缘由。
既然他已经找到还魂草了，就应该解了自己身上的傀血术后尽快离开。北棣山，还有翟肃点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尹慕尘下了决定后，便立刻弯腰去采。
这里的还魂草实在是太多了，尹慕尘以前都只是看到零星一簇，从未见过如此之多的还魂草聚集在一起，他整个人就好像被淹没在一片会发光的海水里一般。
不知是否因为还魂草的数量太多，当他凑近叶子时，鼻尖传来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尹慕尘心里奇怪，原来还魂草是这么个味道，还挺好闻的。
摘了几簇后，尹慕尘小心地将其收入怀中，转身就要走。
可临走前，他脚下猛地一顿，狐疑地看向身后一块光秃秃的石头。石头并不大，大概跟一个矮凳差不多大小。
尹慕尘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在他的记忆里，这座山洞空旷一片，什么也没有。没有花草，没有水塘，也没有石头。
什么时候起这里多了一块石头？
当下，尹慕尘做了一个让他后来后悔无比的决定。
尹慕尘朝着石头慢慢走去。手掌覆上石头光滑细细摸索，果然一声细微的‘咯哒’声从石头底部传来。
尹慕尘伸手推了推石头，石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重，凭他一人之力就可推动，露出下方的一扇铁栅栏。
铁栅栏上的锁扣已经打开，应该是连接着石头上的机关。
尹慕尘单膝跪地将栅栏缓缓打开，探头朝里打量了一下，下面是一层层台阶，看不见尽头。
尹慕尘没想道翟肃不仅在洞里设了机关，甚至还挖了条密道。
这密道通往的会是哪里？北棣山外吗？
既然已经打开了机关，尹慕尘自然没有不去瞧瞧的道理。于是他顺着台阶一路向下，月约莫走了十几步，脚下便猜到了结实阴冷的地面。
这是一条四周封闭的甬道，尽头处似乎有一束淡模糊光晕，忽明忽暗。
尹慕尘素来胆大，脚下丝毫不犹豫，径直就朝里头走。甬道并不长，才半柱香的时间，尹慕尘就看见了尽头。
那是一面黑漆漆的石墙，密不透风，是一条死路。
而石墙前竟端坐着一个人！
那人微微低垂着脑袋看不清长相，但从身型来看应该是名年轻男子。
尹慕尘好奇，难道这里是翟肃关押犯人的地方？
他又朝前走了几步，试探着喊了声。
可对方并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仍是一动不动半坐在地。
尹慕尘越靠近男子，越觉得此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这种直到他借着甬道两侧的火光看清后，他才意识到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
尽头处的那名男子，竟是翟肃！
不是那个如今在外人眼中披着尹慕尘皮囊的翟肃。
而是真正的翟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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