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魔
江月离再醒来时,扶华已经离开了青云宗。
苏亭玉说,扶华每十年都会出趟远门,而今年就是刚刚隔了十年。
倒是一点都不留恋,没有告别就离开。江月离心中暗自吐槽。
苏婷玉却是习以为常道:“师尊还让我们自己去游历。他说武陵城万俟皇室的行宫与矜华宫是尤其要去拜访的。”苏亭玉便嗑着瓜子,一边将扶华嘱咐自己的话一一转交道。
“听闻武陵行宫有妖怪作祟,师尊大抵是需要我们过去收妖。还有,师尊还让我与你一同去寻那什么,云扇和什么琴,听闻对师妹你增进修为很是有用。”
江月离没有说话,心里却暗道,扶华宗主所说的开启离魂阵需要的凤羽琴与惊云扇正是在矜华宫与武陵行宫中。
矜华宫她熟悉,想拿凤羽琴还是比较容易的。但是惊云扇在那个人手中,那个人,会在武陵行宫吗?
“我算了算,我们过去武陵行宫只需一天路程。在武陵行宫待几天,再花五六天的路程到矜华宫去,届时,苏师兄应该就能与我们在矜华宫会合了。”
苏亭玉双手捧着面颊,笑的分外娇羞。
“也不知道苏师兄过的怎么样了。”苏亭玉看着窗外,忽而又有些惆怅了起来。
江月离看她这模样,心中也有些感慨,百年前,她也曾如苏亭玉一般,日日念着那个人,只是她与那个人,与苏亭玉跟苏玄驹终究不同。
“届时你见到他了,好好问问。”江月离笑道。
苏亭玉羞涩一笑,而后转了话题道:“矜华宫那位娇气包明日便离开了,还有那个桑小魔头。他差点害死你两次,可是师尊都没有动他。”
想起少年那疯魔一般的笑,江月离没有回苏亭玉的话,而是转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也没有很久,今日是第三日。有师尊在,再重的伤都能很快痊愈。”苏亭玉骄傲说道。
江月离笑着应声是,抬眼看向窗外,窗外大雪飞扬,院外的枯枝被雪覆盖,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不知怎的,江月离很想看看院子里积雪的样子,想着,她起身拿过架上的绒毛大氅。
“你去干嘛?你身子才刚好”
“去窗边看看雪。”
大雪漫天,江月离只穿了件里衣与一件绒毛大氅,可并未感觉彻骨的冷,反而感到十分暖和。也不知是屋里烧的地火太旺盛,还是她的大氅保暖。
她刚醒来,也没想那么多,只疑惑了一瞬,便沉溺于雪景。
窗外,少年隐身于雪中,缓缓收回了苍白的手。雪下甚大,他眉梢处结了层淡淡冰霜,面具上也被雪冰得反光,然他却只是满足一笑。
直到江月离转身关上了窗户,他又站了许久,天色昏暗,才收回痴迷到近乎虔诚的目光,安心离开。
——
深夜寂寥,风雪渐停。
桑浔坐在塌上,白透纤瘦的手腕上萦绕着浓浓的黑雾,他僵直着手,手背上凸起的青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也泛了黑。
手腕上的黑雾似乎感受到手背上的气息,散了一部分绕上他指节分明的手指。
心房猛然一痛,像是一根利剑剜入,在心房旋转翻涌,桑浔收了手,痛苦的跌落在地。
“是你亲手杀了她,是你在她回来后又差点杀了她两次,承认吧,你是魔,她是神,你们终究不同路。”
嘶哑难听的声音在耳边阵阵回响,像挥之不去的魔音,将他心脏折磨的似乎要裂开。
桑浔结了印,重新盘坐坐在地上。
可随着时间流逝,他脸色却越发惨白,桑浔闭上了眼睛,任由额头上密汗不断,不见血色的唇痛苦的抿成了一条直线。
“是你杀了她!是你害了她!哈哈哈,是你。你还妄图摆脱我,你在害怕什么?你为什么不敢面对这样残忍的自己?”
“别忘了,是你设下九灵杀阵,是你想要她的命。”
化成半个人身的黑雾伏在桑浔耳边低语,声音难听如乌鸦,让桑浔心声难平。
“够了!”桑浔睁开眼,从来平静的瑞风眸中染上血色的红。绕着黑气的手死死抓住塌边,他的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快醒过来吧,我的王。”肆意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屋子,桑浔摘下面具,望着面具怔怔出神。
*
武陵城中
“你们去休息吧,换我们来。”正宫的殿门前,两名侍卫手执枪戟,带着哈欠来到了守在殿门两侧的另外两名侍卫旁。
三更天的梆子刚响过不久,正是行宫中各个巡逻队伍守门人的换班时间。
“好。”来人虽看着没有休息好,但是原先守殿的两人也没有推辞,点了头离去。
两人离去不久,遮住月牙儿的黑云渐渐散了去,朦胧的月光又重新撒向了大地,抚过了殿门。
守于殿门前的两人也能借着月光看清了四周的景象。只是深夜寂寥,除了远处偶尔被风摇晃的高树,再没有什么异常。
寝殿内,檀香木制成的圆塌静静躺在殿中央,被银色挂钩勾着的红色轻柔幔帐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圆塌紧紧护于中心。
夜风轻动,从窗户悄悄溜进,掀起了幔帐一侧,露出了榻上男子俊朗的侧脸。
“吟儿。”榻上的男子翻了个身,一张大手上下摸寻着自己身侧的人。
身侧空空如也,万俟阳和脑中多了几分清醒。
“吟儿?”声音嘶哑厚重,男子掀开同样沉重的眼皮,借着月光,眼前之物从模糊渐渐清晰。
“啊!”身侧不知何时多了件带血的狐皮,明明方才都没有摸到什么。
纵使万俟阳和背对着月光,月光此刻却异常明亮,让他看清了榻上的狐皮,那张带着完整的腿完整的头的狐皮。
狐皮像是被人直接从狐狸的肚子切开,而后生扯出来,完整而带着新鲜的血痕。
脑子终于清醒,但是心中又惊又惧,万俟阳和似是不敢相信般揉了揉太阳穴,重新睁眼。
哪只那狐皮却诡异得很,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渗出血来,速度之快,染红了半边塌,亦染红了男子的里裤。
心中一阵翻涌,万俟阳和强忍难受双手撑在身后,往后挪了挪。
“来人!”
“万俟阳和……”传唤的命令没有换来侍卫的脚步声,反而是带着几分哀怨的空灵的女声。
身子颤了颤,万俟阳和脸色一瞬间煞白。
环顾四周,除去殿中的物什,再没有任何身影。
“来人!”万俟阳和又大喊了一声。
“万俟阳和……”回应他依然只有那空灵的女声,只是这次多了隐隐的抽泣声,渗人的很。
“万俟阳和,你因一己之欲灭我全族,你不得好死!”声音突然狠厉尖锐,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何……”才刚吐出一个字,脖子便被人狠狠掐住。“你!”
万俟阳和惊恐的看着与自己只有迟尺之隔的被长发遮住全部脸的女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厉鬼索命,冤魂不散。但是万俟阳和大脑飞速思考,自己从未与过任何人结过怨。
来者似乎看出了万俟阳和心中所想,桀桀的笑了起来,笑声空灵锐利,让人头皮发麻。
“你不记得我们了?”掐住了脖子的手有用力了几分,泛黑的指甲也随之陷入了肉中,流出一道道细细的血痕。
万俟阳和因无法呼吸困难满脸涨红,原本扯着来者的衣袖的双手也因无力渐渐下垂。
从未离死亡如此近过,死因却还不知。这是万俟阳和尚存的一丝意识给他带来的想法。
“想就这么轻易的死?”来者冷笑,掐着万俟阳和的手松了几分。而她的另一只手,抚到了发后,将拖了一榻的长发渐渐抬起。
脖子上的禁锢松了不少,但是万俟阳和还是无法推开来者,只能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动作。
“这下你可记得了?”话落,一张赤色的狐狸脸出现在了万俟阳和的眼前,如同皮毛一样妖冶的赤色瞳此刻正无神的盯着万俟阳和,两行血泪自瞳中缓缓流下。
“啊!”万俟阳和失声尖叫,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面前狐狸头人身的怪物,而他自己也因用力过度滚到了榻下。
双手紧紧抓着榻旁的轻柔幔帐,万俟阳和惊恐的后退着。
殊不知,身后一道黑影正紧紧向他靠近:“我好痛,我好痛啊!”凄厉的女声在耳边响起,万俟阳和下意识的跳了起来,又软瘫在榻边。
同样是狐狸头人身的怪物,同样是流着两行血流,同样的朝万俟阳和逼近。
万俟阳和惊恐的蹬着双腿,却因腿软害怕无法站起。
“啪!”冰凉触感从脸上传来,身后的手再次从他的脸上移到了脖子上,紧紧掐住。
万俟阳和被迫仰头,只见自己圆榻上空不知何时多了许多身穿白衣披着长发,却都是诡异的狐狸头的怪物。
腿上依旧拼命的来回蹬着,似乎想将逼近自己的怪物踢开。上空的狐狸脸突然对他笑了笑,阴森的很,万俟阳和心下一沉,想挥手拍开,却已经无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诡异的脸朝自己下落。
“啊!”又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只不过此次却是个男声。
“殿下你怎么了?”温软关切的声音拉回了万俟阳和的思绪。
万俟阳和大口大口的喘气,余惊未了的看着身旁的女子。
脑子从混沌渐渐清晰,万俟阳和心中渐渐平静了下来,原来是一场梦。轻轻叹了口气,他又环顾了四方,依然是只有殿中那些静止不动的物件。
“殿下可是做了噩梦?”看着万俟阳和苍白的脸庞,宋晚吟拉过了万俟阳和的手,轻轻抚了抚。
夜风吹动,又掀起了一侧幔帐,万俟阳和却是颤了颤,抽出了手,再次惊恐的环顾四周。
万籁俱寂,却是只有他自己重重的呼吸声,以及风吹过流下的一身凉意。
“殿下?”宋晚吟也被吓到了,轻轻唤了一声。
万俟阳和这才意识到是自己紧绷的意识,当即抱住了宋晚吟。“吓到你了,向你赔罪,只是方才这个梦实在惊悚得很,让人久久无法回过神。”
万俟阳和身子还有些轻轻颤着,声音也嘶哑得很,连他也未曾察觉。
“殿下别害怕,妾会一直陪着殿下。”宋晚吟回抱着万俟阳和,将下巴抵在了万俟阳和的肩上,手上还安抚似的轻轻拍着万俟阳和的背。
“殿下不怕。”像哄小孩子一般温声,只是眼底的担忧却在话落变为了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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