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仁宣帝端坐在正位上，看着跪在下面的两个儿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朝堂上静的今人心惊，甚至听不到喘息的声音，俶然，传来一声大笑，皇帝道：“定北侯，果真养了个好女儿啊。”

        定北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余光看了一眼呆立在一旁的女儿，走到中间，正对着仁宣帝，神色恭敬，双膝下跪，俯身而拜：“小女顽劣，让我惯坏了，二位殿下金尊玉贵，哪是小女配的上的。”

        “定北侯这是说的什么话，江离是昭阳郡主的女儿，也是本宫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天真率直，讨人喜欢，我们皇家的两位皇子啊，倒是好眼光。”

        说话的人是皇后，她今日一改往日简雅朴素，穿着一件凤纹玄青的皇后礼服，一只展翅欲飞的金色凤凰样式的发钗插在发间，格外的引人注目。

        今日李明璟突如其来的请罪先是让她一惊，反应过来之后心中便是一阵狂喜，好一个李明璟，平日里不声不响的，一出手就直戳要害。

        她浅浅笑着，狭长的眼中精光一闪，对身边的皇帝说道：“陛下，您说是也不是。”

        仁宣帝点点头：“江离这个孩子，自然配得上皇子，更何况，定北侯与朕也是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交情，朕当然乐得亲上加亲，只是……”

        他眸中露出玩味的神色：“江离只有一个，可是想娶江离的却有两个儿子，朕……哈哈哈哈哈哈…倒是有些为难了。”

        仁宣帝的声音不紧不慢，低沉有力，他将目光落在陆江离身上：“江离，你上来。”

        陆江离回过神，压下纷乱的思绪，应了声缓步迈上了台阶，她的余光扫过赵晚歌，却对上了一双泛着寒意的杏眼，她心中咯噔一下，这是记恨上自己了？

        她收回视线，心中蓦然升起几分不安，好像不管怎么改变剧情，主要人物的感情色彩都不会变，该恨谁，该爱谁，是不是依然会按照剧情走下去。

        那么……她呢？陆江离深吸一口气，心中的不安暂时被强压下去，她走到靠近李明璟的位置，福了福身子：“陛下。”

        仁宣帝微微点头，突然问道：“朕想问问你，朕的这两个儿子，江离觉得如何啊？”

        这话看似问的随意，却隐隐含着风雨欲来之势，陆江离想了想，垂眸回道：“两位殿下都是人中龙凤……”

        “不必说这些虚的”仁宣帝突然出声打断了她：“江离，你也算是朕的外甥女，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心里想什么便说什么。”

        “…………”她从看原书的时候就觉得李明煜是个自私自利，为了权力可以牺牲一切的自私鬼，利用陆江离坐稳了太子的位置，利用赵晚歌博得了好名声，这个人，会将身边的一切都利用的一干二净。

        这样的话自然不能说，陆江离稍稍思忖了一下，声音微颤却又带几分坚定的说道：“太子殿下一表人才，自幼便聪明仔细，对臣女也颇为照顾，只是……京都中女子千千万，唯独臣女，不能嫁给太子殿下。”

        “哦？”仁宣帝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是为何？”

        陆江离抬起眼睛，她眼角的红痣今日被云袖特意用朱笔点了一下，在含元殿微黄的灯光下，显出了几分妖冶和陌生。

        她回道：“太子殿下的妻子，将来是要如皇后娘娘一般母仪天下的，臣女心胸狭窄，装不下这么大的天下，臣女此生所愿，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肩上实在是担不起这样重的担子。更何况……”

        她看了一眼绷着脸的李明煜，微笑道：“臣女不过是将太子殿下当做哥哥，若是让殿下误会了，倒也是臣女大大的罪过了。”

        李明煜侧脸看向她，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好一个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她这是摆明了看不上太子妃的位置，更看不上那个全天下的女人都想要的位置。

        仁宣帝颇为意外的看着她，朗声笑道：“你说话倒也直接，那明璟呢？”

        陆江离微微一顿，她的余光看到了李明璟的侧脸，这人漂亮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下颌紧紧绷着，好似有些紧张。

        她脑中忽然闪过二人在千影湖水榭初遇时的场景，这人玉簪束发，靠在湖边，身后大雪纷飞，枯树冰湖一片萧条，唯独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像大雪中的一缕春风。

        她垂眸一笑，做害羞状低头，轻声道：“四殿下霁月清风，谪仙之姿，是个难得纯善的人。”

        含元殿中所有人：“？？？”

        人人都道四皇子性子孤僻，手段狠辣，怎么到了她嘴里，就成了纯善之人，就算是硬夸也该找些贴合些的话，这说出来倒也得有人能信。

        就连陆江白都一脸复杂的看着自家妹妹，本来以为她义正言辞的拒绝的了太子，还以为多年的眼瞎病终于好了，想不到，不仅没好，还有加重的迹象。

        唯独仁宣帝愣了一下，大笑道：“原是如此！”

        他起身绕到前面，凤眼带着试探望向定北侯：“陆钧，你倒是说说，现在这局面如何是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定北侯自然也看出了女儿的心到底向着谁，只是这四殿下……他略一沉吟，回道：“陛下，太子的婚事既是陛下的家事，却也是国事，还是慎重为好，臣不敢断言。”

        他话中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仁宣帝面露难色，走到二人身侧，伸手拍了拍李明煜的肩膀，沉声道：“你们起来吧，好好的除夕夜，非得给朕出这样的难题……”

        见二人起来了，仁宣帝才缓缓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却没有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含元殿中的所有人，陆江离喜欢谁，已经再明显不过了，他的视线扫过陆家父子，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他沉声道：“这赐婚一事原是太子先提出来的，太子又是哥哥，总该先定下才是……”

        陆江离心里咯噔一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绕了这么一圈，难道还要回到原书的剧情不成？她2轻轻咬住下唇，等着听仁宣帝的下一句话。

        跪在下面的定北侯也被免了礼，起了身，听到仁宣帝的话，心中有些忐忑，自家女儿没什么重心思，就是性子娇纵了一些，他实在是不愿她卷到皇家这危机四伏的争斗中去，罢了……若命该如此，他便尽全力好好护着便是。

        仁宣帝却没有接着说，他先是看了依旧没有什么表情的李明璟一眼，才缓缓问道：“只是老四，江离的话你也听到了，你……”

        话未说完，李明璟却忽然笑了，他将身侧陆江离紧握成拳的手包进自己手里，眼神坚定的看向仁宣帝：“若是江离，儿臣亦愿白首不相离。”

        包着自己的温温热热，还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安抚，陆江离只觉得自己心中的躁动微微安稳了下来，她轻轻侧头看向李明璟。

        她分不清了，分不清这个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在说真话。

        “白首不相离……”仁宣帝低声重复了一遍，沉默了许久，才说道：“这件事，今日朕不早下决断，皇后……”

        “臣妾在。”

        “太子妃一事你继续操持，至于太子所求……”他看着眼前的三个人，说道：“就看他的本事了，朕乏了，先走了，你们好好玩乐，替朕守岁。”

        说罢，便不等众臣反应，径自走下了台阶，在一片恭送陛下中消失在了屏风后面。

        仁宣帝走后，含元殿中仍旧一片安静，众人面面相觑，都猜不透仁宣帝到底是什么意思，怎得突然就走了，太子的婚事就这样有些尴尬的悬在了这里，定北侯的女儿也没说到底指给谁。这算什么？

        陆江离反倒松了口气，至少她做到了，原书中一个对她来说至关重要的剧情被她改变了结果，这起码证明了原书的故事线不是不可逆的，虽说……出了一点纰漏。

        她望向身边的李明璟，手上慢慢卸了力气，李明璟却没有放开手，仍旧紧紧攥着，直到皇后起身安抚众人道：“今儿是除夕夜，大家不必端着，该乐呵乐呵……”说道这里，她看了李明璟一眼，又莞尔一笑：“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就替我们这些年纪大的守守岁，好好玩闹，过了子时再散去也不迟。”

        皇后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再加上太子未定的婚事，凡是动了心思的大臣都愿意自家到了年龄的姑娘多留一会儿，很快含元殿便重新热闹了起来。

        陆江离往李明璟身侧靠了靠，借着这会子有了声音遮掩，小声问道：“你今晚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

        李明璟侧眼看她，微微勾了唇角：“达到你的目的了不是吗？”

        果然是为了配合自己，只是这也太豁的出去了，陆江离垂了头，努力忽视掉心中那点小小的失落，正想将手抽回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却忽然感觉到握着自己的手一紧。

        李明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哑温柔：“父皇没答应我们的婚事，其实，我还有点失望。”

        陆江离呼吸一滞，抬眼看他，却撞进了那双带着笑意的琥珀色眸子里，一如那日初见，春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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