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峙
演艺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贺容知道自己和江时煜终会重逢,只是从没想过会是此情此景。
他更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在和江时煜重逢的一个小时之后就产生了那些感情破裂多年的中年夫妻心态:为了孩子,暂且维持表面和平吧。等孩(节)子(目)高(录)考(制)完了再离。
如果有人在几年前和贺容说,他会和江时煜分手,江时煜会背着他和别的女人生孩子,他还对这个孩子百般喜爱,他一定会觉得这人有病,说不好还得给对方一拳。而现在——
茉茉哭累了,就在贺容怀里睡着了。贺容给她轻轻地拍着背,乱成一团的脑子里天马行空地发散着思维。
坦白说,分开的这些年,贺容很想他。
他幻想过无数个两人重逢的情景,可能是某次活动后的电梯里,可能是碰巧接到同一部戏,可能是某个颁奖现场,却从没想过会是今天这样。
茉茉这长相几乎就是渣男江时煜绿他的证据,但这孩子是无辜的。
除了这张漂亮的脸像江时煜,倒是半点没遗传到江时煜那恶劣的性格,像个小天使一样乖巧可爱,简直是贺容梦里的女儿。
而且这孩子是真的和他很亲近。尽管这是第一次见面,已经可以信任地在他怀里小睡了。莫名承担了一通无名火也不记仇,贺容甚至开始担忧:茉茉这么容易对陌生人产生信任,对于一个小朋友来说不一定是件好事。一定要把孩子看紧了。
他之前好像在哪里看过一个理论,说如果父辈之间关系很好,他们的孩子天生就会对父母的朋友比较亲近,是一种刻在血液里的好感。茉茉对他的信赖会有这方面的原因吗?他和江时煜,现在到底算什么呢?最熟悉的陌生人吗?
好的前任应该像死了一样,而不是像江时煜这样,一别三年,还像个没事人似的上来就嬉皮笑脸地喊他老婆。
贺容经过情绪上的大起大伏,加上昨晚本就睡得很少,已经精疲力尽,乱想了一会儿,意识也逐渐模糊。
江时煜伸手在贺容眼前晃了晃,见他没反应,掏出手机拍下这一大一小依偎入睡的一幕,弯着眼睛欣赏了半天,才收起手机,对工作人员道:“不好意思了各位,我们家小容性格很好的,但他可能昨天没休息好,脾气急了点儿。我代他向各位道个歉。”
贺容刚刚只顾着哄孩子,没发现他吼完之后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江时煜微微鞠了一躬致歉,离得近的跟拍导演连忙来扶。
江影帝被扶起来,还在安利贺容:“小容他真的很好的,相处久了你们就知道了。”
他还要说,那边睡梦中的贺容似是梦呓了一声。江时煜噤声,确认没把他吵醒,这才松了口气。
工作人员看着他谨慎的样子,相互疯狂交换眼神:“我们家小容”?他俩之前认识吗?还是江影帝已经在戏里了?这就是影帝的职业素养吗?
不知道是不是茉茉的体温给人一种踏实的感觉,贺容虽然醒来时胳膊被压麻了,但是这一觉睡得格外沉。他眯着眼睛揉着胳膊问道:“宣啊,飞机还没落地吗?”
“还有十分钟落地。”回答他的是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
贺容猛地睁开眼睛,一下撞进了江时煜那一双古歙砚一般的眸子里。他眉骨高,眼窝深,眉眼间距比常人更近些,天生压迫感就强,常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可是贺容见过这双眼睛浸满爱意的样子。无需言语,那双眼睛只要看你一眼,便会给你一种你就是他的全世界的感觉。
只可惜是错觉。
贺容闭了闭眼,想努力忘掉刚才的画面,再睁开时有意错开了江时煜的视线。他把毯子放到一边,抬腿跨过江时煜的座位,找梁宣:“梁宣——”
“在呢在呢!”梁宣探出头来。他看到贺容遇到江时煜之后那么大的反应就一直在担心他们打起来,但是怎么捋这俩人都没有交集。
“之后几天是什么安排?”贺容揉着眉心问。
“节目组的意思是让你们一家三口先一起生活一段时间熟悉一下,大概一周。这周没有排什么其他工作,周中有一个直播的任务,是上次答应的粉丝福利。”
贺容咬牙:“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种福利?”
梁宣装无辜,眨着眼睛扯谎:“就是昨晚呀!贺哥你肯定是喝断片儿了,但是你确实答应过我的!”
贺容沉默,梁宣趁热打铁:“就播一个小时就行!你看弹幕上粉丝有什么问题,你就念一念,挑几个不会出错的回答就行了。粉丝就是想看看你这张脸。”
比起直播,另一件事更让贺容无法忍受:“这一周非得和江时煜一起住?拍够了素材不是就行了,要真住一起干什么?”
“这不是给你们熟悉一下快速入戏嘛,俩陌生人演夫妻很容易穿帮的。”梁宣观察着贺容的脸色,“贺哥,你不也说有默契的演员才能成就一部好的作品嘛?”
贺容垂眸:“我和他不用熟悉。”
“什么?”梁宣没听清。
“没什么。”贺容摇摇头,嘱咐道,“你早点来接我,记住没?”
“噢。”梁宣讷讷地点头。
飞机落地a城,节目组的车直接把贺容和江时煜送到了节目组给他们准备的“家”中。
摄像机已经提前装好了,工作人员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各个机位所在,细数下来竟有几十个机位,只有卫生间和小储藏间没有设置。
贺容看着这无孔不入的摄像,身体越来越紧绷。他并不害怕被注视,只是抗拒被冰冷的机器注视。他更愿意在剧场里,被一双双有温度的眼睛看着。观众的眼睛是有感情回馈的,而不像摄像机,冰冷得像一排排机械枪口。
这和拍戏时又不一样。拍戏是他是角色,角色的身份就像一层保护衣一样,是他免于直接地暴露自我。
江时煜看到贺容手背上因为用力而凸起的青筋,蹲下身和茉茉商量:“去找你容哥,他有点不开心。”
“我想吃冰淇淋。”茉茉没动,睁着大眼睛和江时煜谈条件。江时煜捏了一下她的脸蛋,爽快答应:“你把他哄好了,哥哥给你把冰柜搬回来。”
茉茉迈着小碎步去了。
贺容感受到一只小手塞进自己手心里,低头一看,茉茉正对着他笑呢。
贺容蹲下身问:“怎么啦茉茉?是不是走累了?”
茉茉摇头:“茉茉不累。茉茉喜欢贺容哥哥。”说完还摇了摇贺容的手。
贺容被这一记直拳打得毫无招架之力,没忍住在茉茉的刘海上亲了一下,心里痛斥自己怎么会曾经为了江时煜而放弃拥有可爱小朋友的机会。
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之后,节目组就准备撤退了。本来还要留一个摄影师,被江时煜婉拒了:“你给我们留一个gopro,我们先试试看自己拍。如果拍出来素材不行,再麻烦摄像师。”
贺容不在乎这些,已经低头在手机上查附近的菜场了。他正要问茉茉喜欢吃什么菜,却看到江时煜正把孩子往外送。
“茉茉不和我们一起住吗?”
“茉茉晚上回家,明早再去接她。”江时煜和茉茉挥挥手,扭头看贺容那依依不舍的样子,神情有些复杂。
贺容刻意忽视了江时煜的视线,自顾和茉茉道别。
工作人员陆续带着多余的设备撤退,防盗门“砰”地一声合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江时煜看着贺容:“咱俩晚上吃什么?一起去买。”
他显然是看到了贺容查菜场的动作。贺容收起手机:“吃屁吧你。我只给茉茉做饭。”
江时煜被怼了也没生气:“就这么舍不得那小丫头?”
“不是亲子综艺吗?”
没孩子算什么亲子综艺?
江时煜读懂了他话里暗含的意思,反问:“如果把你闺女送去两个陌生成年男人家里过夜,你放心吗?”
贺容这下终于看向江时煜了:“陌生人?没别人在别装了,你累不累?”
江时煜叹了口气,拉住他的手往储藏室走:“我有话和你说。”贺容猛地甩开他的手,在被江时煜碰过的地方狠狠搓了两下:“别碰我,我自己会走。”
储藏间很小,装下两个大男人之后就满满当当了。贺容想和江时煜保持距离,整个人几乎要贴到门板上,却无异于自封退路,被迫上前来的江时煜逼得退无可退。
“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江时煜的声音很低,带着蛊惑人的磁性。贺容侧着脸冲着白墙:“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你对茉茉也没兴趣吗?你见到她的时候,心里没有什么猜测吗?”
贺容咬紧了后槽牙,一声不吭,胸膛的起伏却越来越大。江时煜步步紧逼,追问道:“我们分开几年了?你猜猜她今年几岁?”
“江时煜!”贺容爆发了,他一把扯住对方的领子,眼睛通红,“你这个人还有心吗?你作践我还不够,连一点美好的回忆都不愿意给我留吗?
“你想听什么?听我二十岁的时候瞎了眼和你在一起,不但没看出你是个人渣,还没发现你是什么时候偷跑出去和别人乱搞生出个孩子来!你还想让我猜什么?猜猜你是怎么和茉茉的妈解释你要带着你们的孩子和前男友一起上综艺?你敢和她说我们的关系吗?大影帝就这么缺钱?这钱挣得你恶不恶心?”
这声声质问犹如一记记重锤,一下一下往人心窝子里砸。江时煜不说话,只是拿一双通红的眼看着他。
贺容看着他这模样就生气,你委屈?我还没说我委屈呢!他一拳挥过去,不料对方躲也不躲,生生挨了这一拳,嘴角顿时就肿起来,泛起丝丝鲜血。
江时煜疼得皱眉,开口却纠正着贺容那一番话里最无关紧要的细节:“我们六月在一起的,你还没过生日,是十九岁。”
贺容一怔,那火气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再烧起来的时候有些气力不足。他右手还拎着江时煜的领子,但已经卸了几分力道。
江时煜伸手握住他右手手腕,轻声道:“我就是怕你瞎想。你总是这样,总是自己乱想,也不问,然后就给我判了死刑,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贺容,我对天发誓,茉茉不是我女儿,这七年来我只有过你一个恋人。和你在一起后,我从未背叛过你哪怕一秒。如果我说的有半个字假话,立刻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对曾经的爱侣对视着,一方仇怨,一方哀痛。狭小的空间里只有双方压抑的呼吸声,那流动的气息烫得灼人。
“江时煜,当年的事情我不想掰扯了。但是现在,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贺容一寸一寸地从江时煜手里抽出自己的手,“离我远点,雷劈你的时候别连累我。”
他推开储藏间的门,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把自己关进卫生间,再也没了动静。
江时煜靠在储藏室的墙上,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调整好表情才走出去。
一室寂静,两个人各自占据一块地方,谁也没有出声。过了半小时,江时煜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铃声,贺容听他似是犹豫了一会儿才接起来:
“嗯?到家啦。……好,我们马上吃饭。……明天早上就去接你好不好?……没忘,回去就给你买。……好,拜拜。”
电话很简短,贺容猜到是茉茉打过来的。
亏江时煜还说什么陌生人,茉茉会到家之后还专门给一个陌生人打电话?
是他侄女?可是他从来没听说过江时煜有兄弟姐妹。
扪心自问,他真的了解江时煜吗?他知道的江时煜,就是真实的江时煜了吗?贺容啊贺容,你还真是会给他开脱,你被骗得还不够惨吗。
说到底是他不愿意相信当年他全身心信任、托付自己一切的男人,会是这样一个人渣。
贺容自嘲着,突然厕所的门被敲响。江时煜在门口问:“想吃什么?点外卖还是我去买菜?”
要不怎么人家是影帝,你混了几年还是只能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演员呢?看看,江时煜又和个没事人似的,只有你贺容和个傻逼一样躲起来耿耿于怀。
贺容铁了心不理江时煜,那人影在门口站了五分钟,等不到回应便走开了。
又过了半小时,江时煜电话又响。贺容听江时煜说自己下楼去拿,于是听到防盗门响后从洗手间出来,进卧室找行李箱。
他想洗个澡冷静一下,顺便也收拾整理一下心情。毕竟工作还得继续,他再不愿意,还是得和江时煜共事。
行李箱放在卧室的显眼角落。贺容蹲下开箱,输入自己的生日咔哒一声开锁。
梁宣真是舍得了,终于给他换掉那个缺了半个脚的行李箱了。贺容在心里夸了一句,可刚翻了两下就觉得不对。这些衣服他怎么都没见过?总不能是梁宣给他塞了一箱子新衣服吧?
更要命的是,箱子一打开他就闻到了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
嗅觉不会骗人,这是江时煜惯用的那一款。
贺容的手顿时僵在原地,他用昨日才宿醉的大脑拼命回想着:梁宣今天提了行李箱吗?
他想得太专注,没听到门锁开启的声音。等意识到有脚步声靠近时已经迟了,卧室半掩的门被推开,江时煜站在门口,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
他手上还拎着刚拿上来的外卖,香气丝丝渗透出来,逸散在空气里。
“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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