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黄昏
泠朵莞尔一笑，娇滴滴的回答：“你怎么这样看我，不过是忘记了嘛。”
纪黎打了个尿颤，不再盘问。
对付纪黎，她自有一套。这小伙子好像很怕女人撒娇。
稍作歇息，洗澡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两人往集市里去，泠朵嘱咐他买雷管，还有撬棍。
泠朵看到有个摊贩在卖猫耳朵，便跑过去尝了几个。
“好吃吗？”有人问她，声音甚是温柔。
泠朵点点头：“好吃的。”
“老板，来两斤，分开装，给这个女同志一袋。”说着从她身后把钱递上。
他的手指干净白皙，身上有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泠朵回头：“方医生，好巧。”
方觉闻腼腆一笑：“不巧，我在街角看见你，一路很过来的。”
“你跟我？方医生是有事吗？”
方觉闻怔忡片刻，像是小孩子做错事被抓包了一样，脸上飘起来两朵红晕，支吾：“你怎么没来看萧北，他这两天老念叨你，他想你了。”说着将一包猫耳朵分给泠朵。
泠朵没有去接，她想了一想：“一会儿你要回医院吗？”
方觉闻点点头。
这时身后有人催促他们，说他们挡道了。泠朵抓起方觉闻的手腕将他拉到一边。
“你帮我把猫耳朵带给萧北去吃，告诉他我今天晚些时候去医院陪他。”
“真的吗？”他五官舒展，面露欣喜之色，又恍然发觉自己有些失态，忙收敛了神色，“我今天晚班。那我陪萧北等你过来。”
泠朵一想，这方医生还挺积极，是怕自己不给赞助了吗？
不过也合理，毕竟出国进修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嗯，那我就先走了。”与他说完话，泠朵告别后转身要离开。
方觉闻追了几步，高声道：“等一下，我不吃猫耳朵……本来我这份就是买给萧北的……”话没有说完，泠朵那抹倩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人潮中。
方觉闻失身的看了看手腕处，自嘲道：“别痴心妄想了……”
突然一只纤细白嫩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方医生。”
方觉闻恍然回过神来：“李莹，怎么了？”
“刚刚那个女孩是不是萧北的表姐？”李莹就是那日在热水房外，进出两难的女护士了。
“是。”
“我说呢，除了她还有谁会这样自视清高，走路不带看人的，”说着又转脸面向方觉闻甜甜一笑，“对方医生倒是挺热情的，还能聊这么一会儿，你们在聊什么呀？”
方觉闻一点也听不出来她话里话外的酸劲，反问道：“有吗？你觉得她对我很热情吗？”
“可不嘛？可能是她对男人都热情，我看跟她作伴的男人，两人也挺热络，有来有往的。方医生没看到吗？”
方觉闻跟了她一路，自然是知道她是有伴儿的，但俩人虽熟络并不亲密，就没有多想。
可经旁人这么一说，他也觉得她二人越看亲密无间举止逾矩了。一股无名火冲上心头。
“方医生，这猫耳朵好吃吗？”
方觉闻瞥了她一眼：“难吃。”甩头就走了。
……
两人买好工具，找到之前那个山洞，纪黎到这时还是半信半疑的。因为他从未见过有如此多的杂碎汇聚一堂。
尤其是她说她认为有人在豢养这些玩意儿，这话越不可信了。
他还质疑防空洞是不是只是野兽而已。
泠朵懒得跟他解释了，拽住他的手，在他胳膊上划拉了一刀，放到洞口石缝处，不出意外，10秒内一只爪子扒拉出来，被阳光灼烧的吱哇乱叫，又缩了回去。
看纪黎惊得脸色大变，她得意的把他手一放：“动手吧，天色不早了，再过两三个钟头，太阳该下山了。趁黑跑个两三只出去，那可是祸害。”
说干就干，纪黎挽起袖子，拿撬棍去撬石头，用尽九牛二虎之力，最后成功的……撬断了棍子。
并在翻滚下山的过程中，他还勾破了裤子。
泠朵给他出主意，直接拿雷管炸开了就是。
他嚎叫道：“大姐，你怎么不早说啊。”
泠朵手一摊：“大哥，你也没问呀。另外我怕炸坏了洞口，你还得挖半天。”
把纪黎脸都气歪了，把泠朵轰下山去，让她去在山脚等着。
泠朵没见识过纪黎的身手，但她以为，如果凭着纪黎搞不定的杂碎，她也搞不定，留在山上反而更碍手碍脚的。
索性坐到山脚下的一个树桩上，托着想昨晚的那个男人。
他说：你怎么在这？
而不是
你是谁？
然后又说：我送你回家。
而不是你家在哪？
他的声音很低沉还很冷静，冷静得没有一丝温度。但偏偏那样的平缓而有磁性，那样的好听。
她没有看清楚他的脸，这该死的月亮，该亮的时候不亮，不该亮的时候，亮得碍眼，白耀如霜，皎洁如华。
他是谁？
怎么才能再见他？
轰隆一声巨响，山上滚下来了几块石头，滚着滚着就被树枝阻挡去路。
泠朵站起来躲避了下，翻看石头底下有一道道指甲挠出来的划痕，划痕上又糊上已经干涸的触目惊心的血迹。
杂碎，明明他们才是被害者，却给了他们一个下贱的名字。
这些“杂碎”又是谁家丈夫，谁家儿女。
可见血族才该被叫杂碎不是吗？
见过油彩斑斓的画，触过勾金绣锦的缎，品过浅褐醺香的酒，都不如在黄昏沉晚中，独坐溪旁树下，凝视远天那一场盛大的燃烧。
那渐淡渐小的火团，烧卷了平整的素青天幕，烫染上鎏金嫣红的纹饰，那些在火光中剥落的碎屑，便洒向人间每一处，勾勒出起伏的金色轮廓。
从黄昏到日落西山，纪黎摇摇晃晃的身影出现在眼帘。他像个战胜而归的英雄，向她招手道：“泠朵，有十六只，我一下就可以升一阶了，我现在可是二阶猎人了。”
泠朵站在山脚，凄婉一笑，十六只，十六个人。
他一手捂住裤裆，一边催促泠朵转过身去：“你只管往前走，我跟在你后边保护你。”
泠朵转过身去，往山外走：“纪黎，你不厌倦这种生活吗？”
“什么生活？”
“刀尖上舔血的生活。你怎么知道，明天是你收集杂碎的鼻子，还是杂碎咬断你的喉管。”
纪黎嘿嘿一笑：“我可不管，只要我多活一天，我就要杀一天的血族，直到我断气为止。”
泠朵蓦然转身：“你原先还以为我是血族异能者。既然你与血族这样不共戴天，为什么要救我，拿胡桂燕的命换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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