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玫瑰花办公室

　　回程的飞机也是满座，初七是大多数公司上班的日子，很多人都赶着今天赶回单位。直到下飞机，陈达昌才注意到头等舱的Oliver在前面。

　　到了候机楼，陈达昌看Oliver在行李转盘前等行李，走过去打了个招呼。

　　“Oliver，你也坐这班飞机回来？”

　　“也，奥斯卡，你也在这班飞机上啊。”

　　“我回来要上课，今天必须回来了。你们在重庆玩得还开心吧？”

　　“还好啊，重庆过年比较热闹，这也是我第一次在重庆过年。天天都是吃吃喝喝啊，哈哈，你呢？过年在家还好吗？”

　　“一样一样，祖国大地，到处都是一片吃喝麻将声，哈哈。那我先走了啊，我没有行李。”

　　“你是一个人吧？我有车来接的，要不等我一会，我顺路把你捎回去？你住哪里？”

　　“我住田林新村。不远，我自己打个车就回去了。”

　　“春运啊，哪里都是人。不要客气啦，一起走吧。”

　　陈达昌也就不再勉强了，顺路就顺路吧，也没多远。

　　两个人朝出口走去，Oliver的司机早已等在外面，看到他出来，赶紧过来拎行李。两人上了车的后座，Oliver告诉司机先去田林新村，“李师傅，麻烦你先送陈先生到田林新村。谢谢！”

　　“好的，老板。”

　　陈达昌第一次看见老板对司机这么客气，没有架子，和气。没有港台电影里香港大老板对待司机指手画脚的样子。

　　司机再不多说一个字，专心开自己的车。

　　陈达昌主动问了Oliver，“重庆过年怎么样？习惯吗？到处都是吃辣的，不习惯吧？！”

　　Oliver像是终于被人理解了，“哎哟，你算是说对了，什么吃的东西都辣。后来每餐吃饭，他们都给我放一杯白开水，我要先把菜洗一洗才能吃进嘴里。每天回到宾馆，我都要重新点一个云吞面送到房间来吃。简直不敢吃重庆菜。去到几个Ivy妈妈的朋友家，人家都很盛情款待，竭尽全力做不辣的菜，真的，我觉得家里的锅已经是辣的了，没法不辣。哈哈，你们一早就要吃辣的东西，真是勇敢啊！”

　　Oliver看来在重庆度过了一个非常难忘的假期。

　　“辣椒进入四川也就一百年，如此快速的传播，因为辣椒是能让人上瘾的。下次你再去重庆，估计就习惯了。Ivy的妈妈是重庆人，虽然在上海生活，但是她们的口味还是很重，相对上海菜来说，已经是麻辣之家了。”

　　聊了几句家常，Oliver对他说，“听说你要把CDs公司和YIBOYO公司的股份让出来？你真的不愿意干了吗？”

　　这显然是单善告诉他的。

　　“对，我要把股份尽量多的转给她们俩。你上次不是说过股权比例要合理，否则影响公司发展。我认为说得很有道理，就这么做了决定。”

　　“奥斯卡，你是很少那种不计较眼前利益的人，能看到事情的本质和未来。这是一种性格特质，是可以做大事的。并不是你这个人不贪婪，或者有大爱，而是你懂得自己要什么。我知道，我的一席话并不能左右你的行为，只是我说的话，验证了你自己的想法而已。对吗？”

　　陈达昌笑一笑，“Ivy和木丹才是真正做这个事业的人，我的确不是很合适。我还是利用这段时间好好完成我的MBA课程，有了真本事，走遍天下都不怕1，不是吗？”

　　“奥斯卡，我比你蠢长几岁，家里让我做生意也比较早，对一些事情有经历，我觉得你真的可以做更有意义的事业。你也说得对，有了真本事才是最重要的。但真本事是什么？其实更多来自于人生的经验和领悟。书本上的知识固然重要，但现实这本书，只有在现实中学习。我们保持联系吧。”

　　虹桥机场到田林新村也就几公里路，没聊多久，车就到了田林新村门口。

　　“谢谢你送我回来。给您拜个晚年，祝你千禧年大吉大利，诸事顺心！”

　　“奥斯卡，谢谢您的祝愿！我也祝愿你新年有不同，事事顺利！大吉大利！”

　　陈达昌很欣慰听到没有恭喜发财的祝愿，天天耳朵都听到希望你赚钱的祝福，他快受不了了。

　　回到上海，千禧年的春节特别冷，比起上一个在上海的春节，温度下降了不少。户外温度已经降至零下5度，这在上海也是很少的低温天气。陈达昌去超市买了些吃的，存放在家里，准备好好在家看几天书，春节回四川吃了一肚子油水，该清清肠胃了。

　　倒春寒是真的冷，原本习惯骑车出门，现在只能开车。切诺基要热车，屁股后面的白烟冒半天，车里温度才上来。几天没出门，车子长时间不开，发动机轰鸣了一阵，吼声才慢慢降低下来。

　　MBA班开学了，陈达昌开车去上课。徐汇校区还没全部开课，只有MBA和一些其它校外培训课程开课。食堂吃饭的人少，方便了陈达昌，周六周日两天课程，他都从早到晚在学校吃饭。省了做饭的烦恼，省了思考吃什么的时间。

　　正吃着饭，李欣打过来电话，“昌娃，这几天我一个朋友在上海换了工作，是一家风险投资公司的董事总经理，他在找一名投资经理，你有兴趣吗？这家公司的母公司是一家日本企业，很知名的投资机构。”

　　“嗯？是推荐我去工作吗？”陈达昌没想到李欣居然推荐自己去公司上班。

　　“是的。这家公司叫软银投资，是全球知名的风险投资公司。中国区的总经理是我们以前STV的高管，刚到上海任职。问我有没有合适的投资经理可以推荐。要知道，软银公司在行业的地位，是神一样的存在。主要是这个公司提供很好的培训机制，让进去的员工可以不断受到专业培训，软银出来的人，身价就不同了。”

　　“胖子，我可是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人啊，介绍我去工作，不是坑了朋友吗？呵呵。”陈达昌还想起了那张假文凭，“那张假文凭，能用吗？不是给自己找坑跳进去吗？”

　　似乎李欣在电话那头已经看到了陈达昌的心思，“昌娃，我不是给你走特殊渠道，而是觉得你够资格做这个投资经理。我晓得，你可能担心你的文凭问题，的确是的，我理解你的担心，但是英雄不问出身嘛，我推荐你去，比你拿着一纸文凭有价值多了。我和对方说清楚了，你的毕业证和结业证都没有，原因是中途退学，你是真正的数学高材生，也是在读MBA学生，该有的知识储备你都有。慧眼的人，不会在乎你拿什么文凭。这就是软银公司的价值，人家看人看本质。”

　　“你啷个想起突然给我介绍工作呢？我不是在工作吗？”陈达昌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好端端的，李欣怎么给自己介绍工作。

　　“不瞒你说，春节你在重庆和木丹讲的话，她都告诉我了。她说你要把股份都转给她和单善，一定是不想再和饰品打交道。她也理解，毕竟嘛，一个小伙子，天天围着女人的东西转，有点那个。所以呢，我就在思考，你到底应该干什么。后来我想了想，我当初的路线，就是大学毕业自己在电视台打工，后来承包，再后来到STV，现在FH中文台。我觉得最有价值的反而是在STV打工的时候，公司给我提供了一系列的专业培训，这是我在承包电视台赚钱的时候学不到的，对自己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对一些商业上的基础工作方法有了系统性思考。所以，我觉得你最应该就是虚心去一个大公司上上班，学习学习。你现在不愁吃喝，你反正也不在乎吃喝，来上海闯荡，不进一家国际大公司，岂不是白来了？”

　　这番话，陈达昌这才知道李欣的用意。他也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应该去一家公司上班。

　　“我想一想，再答复你吧。哪有这么快做决定的。”

　　“不急哈，你考虑一下。这个公司办公室就在港汇广场，在美罗城对面，哈哈，你上班的路线都不用改。上课也方便，绝配啊。”

　　陈达昌挂了电话，把饭吃完，开着车，从交大徐汇校区出门。港汇广场就在面前，李嘉诚公司投资在徐家汇中心地带的最高楼。他停下车，仰头看看港汇广场，帽子都要掉地上的高楼。是啊，只有和记黄埔这样的公司才能拿到这样好的地，也只有这样的公司才有这样的实力。人要借力，要懂得借势，顺势，自己一个小地方出来的人，再自我陶醉，自大自嗨，都没用。毕竟需要社会资源，需要积累。卖发夹不错，能赚钱，只要沉下心来，同样可以做出事业。但卖发夹，陈达昌内心不是瞧不起，而是让他不断会联想从学校走出来的一系列故事。与其说是故事，不如说是事故。他不愿意多想。

　　“好的，软银，我去试试。”陈达昌在QQ上给李欣留言。

　　“你到港汇广场，直接到软银公司楼层，找John，姚先生。就说你是陈达昌，Oscar，他知道。工作时间都在，这周他不出差。但最好是上午，一般上午会在公司。”

　　第二天，陈达昌就准备去找这个姚先生。

　　翻箱倒柜也没找出一件商务外套，只有那件木丹给他买的羽绒服外套。其它的衣服裤子都是休闲装。他想想算了，人不可貌相，穿啥不重要吧。干脆就穿了一套运动服和运动鞋，套上羽绒服，像是准备上球场踢球。

　　港汇广场的商务楼高傲地矗立在徐家汇，和美罗城遥相呼应。美罗城和它比起来，虽然都是国际写字楼，但就像奔驰车和桑塔纳，都是轿车，但差了级别。陈达昌上了电梯，来到软银公司的楼层，整层楼都是软银公司的办公区。干净明亮，白色贯穿了整个楼层，公司的前台，背景墙，地板，办公家具，全是珍珠白，给人整洁严谨的氛围。

　　公司到处是鲜花，前台的桌子上放得满满的。全是玫瑰，或者是玫瑰和别的花合装在一起。白玫瑰，红玫瑰，在整个白色氛围中，显得特别妖艳。

　　“我找一下John，姚先生。”陈达昌对着前台的姑娘说。

　　“好的。您贵姓？”

　　“陈达昌。Oscar”

　　姑娘快速接通了内线，“John，有位Oscar先生找您。哪个Oscar？哦，陈达昌。”

　　姑娘挂了电话，“陈先生，您跟我来。”

　　带着他走进了办公室。整个办公区域非常宽敞，并没有小小的员工工位，每个独立的办公区都是开敞的，但面积都很大。一个人的独立办公区和另一个人的区域隔开，相互错落有致，不冲突，不干扰，保持了私密性，但又全部在一个大的开敞空间里。

　　陈达昌第一次感受到现代设计风格的现代办公室，不知道属于什么风格，但是看上去舒服，实用。

　　进了John的办公室，在整个办公室的尽头，一面是大大的落地玻璃，可以看到美罗城。陈达昌甚至能看到自己在CDs的办公室窗户。他觉得很幽默。自己在对面有老板办公室，却到对面来找工作。

　　“你好，请坐请坐，您是Oscar，李欣的同学？”姚先生很客气，听得出是上海人。

　　“哦，是的。我们是同学。”陈达昌坐下，“不好意思，我平时不怎么穿商务装，所以今天穿得比较随意。”

　　姚总好像也不是很在乎小节的人，“没事，你看看我，一双破皮鞋穿了几年了，皮带还是刚参加工作时买的，和裤子也不配。哈哈，男人嘛，不要太在乎外在的东西。”

　　陈达昌对这样的开场白很满意，至少，眼前这个年长的职业高级经理人，不让人讨厌。

　　“听说你是数学系的保送生？”

　　“嗯，是的。我一直数学比较好。保送了重庆大学。可是，我没毕业……”陈达昌不想在最后谈这个问题，没有文凭不录取，就别浪费口水。

　　“这个我知道，李欣给我说过了。他对你可以说是钦佩不已，我还很少见到他这样评价和夸奖一个人。我听了也感到很兴奋，这么优秀的人，怎么能不在软银公司做投资呢？哈哈哈。”John笑得很真实，也很爽快，“李欣我已经觉得是很不错的人了，勤快，上进，又好学。他能如此尊重你，我想，你一定有你独特的地方。从你今天穿的运动服，我已经看到你不一样的地方了，呵呵。”

　　“李欣可能是有点夸张了吧，我没什么独特的，就是数学比较好，一般函数运算我是可以心算的，对事物的理解一般偏向于逻辑性，喜欢用数字衡量事物。”陈达昌遥看着自己在对面的办公室，一下觉得很放松，仿佛就在自己的办公室聊天。

　　“这就对了。我们做投资的，最根本的依据就是数字。除了数字，还是数字。软银主要是投资一些技术型企业，从天使伦到PE伦都做，也就是从企业最早期到最后期，我们都投。而越往后期的企业，数字就越能说明问题。软银公司，投资经理的权限很大，但基本要求就是对数字的理解能力和分析能力。当初李欣说你是数学保送生，我就眼睛一亮，这可是我们最需要的人才。”John自己喝着一杯茶，那种老式的茶杯，喝完还吐回去一口茶叶到杯子里。给陈达昌却让同事端来一杯咖啡。

　　“我喜欢和数字打交道，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可以来试试。”陈达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坐在这边的办公室里，看看对面的单善。多么有趣。

　　“这样吧，您先和我们的HR部门发个邮件，把你的简历发过来。然后会正式通知你走流程，HR部门要做面试，也要做笔试，通过之后，才是我最后面试。软银公司的流程很复杂很繁琐，但是对人才绝对是尊重和爱惜的。你一旦进来，将可以拿到丰厚的薪资和奖金，接受全世界最好的公司培训。相信我，你不会后悔。”

　　“好的。谢谢鼓励！我试试吧。”

　　“好的，您出门找前台姑娘，她会把HR的邮件地址给你，你先发邮件，约时间面试和笔试。”

　　陈达昌看出来这位姚先生做事雷厉风行的风格，也不啰嗦，站起来就走，“那就再见，不打扰了。”

　　他来到前台，“Hello，你好，给我一下你们HR的邮箱地址，我要发邮件约面试。”

　　姑娘递过来一个纸条，上面印着一个电子邮件地址，是一个HR打头的邮箱。

　　“好的，谢谢了。”陈达昌临走时，很好奇地问了一句，“公司每天都买这么多花吗？”

　　没想到姑娘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今天是2月14日啊，情人节，这都是男孩子送来的花，给女朋友的，哈哈哈，你一定没有女朋友吧。”

　　情人节是？

　　陈达昌还头一次听说，但没有女朋友这件事情，他觉得是说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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