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七十七回
不管今日多么赶巧, 秦砚只想敷衍沈旭,让这人赶紧走。
“所以呢?”沈旭自然地找了个石凳坐了下来,潇洒得很。
“既然和离了为何还在这?”
沈家人自带的傲慢, 秦砚懒得看。
敷衍一句,“等着宫宴——”
“宫中没了皇后脸面无光, 是吧?”沈旭撑着脸看向秦砚,直接接上了她的理由,又小声嘀咕一句,“亏得他想得出烂理由……”
秦砚斜眼,你是真敢说。
但沈旭一挑眉, “不过也真好使, 不是吗?”
秦砚一时语塞, 还是让他说中了。
“等我皇兄开窍?”沈旭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那可有得等喽。”
“这与绥亲王没什么关系吧?”秦砚依旧咬牙切齿。
沈旭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 不愧是长安的姑娘们最喜欢的模样, 笑眼如花。
“这有没有关系, 怎么说都是我亲哥,自然是希望他家庭和睦。”沈旭随意地说道。
秦砚在他身上可看不出一点说情的意思。
“嫌他太无聊, 还是不解风情?”沈旭写意挥袖, “不看僧面看佛面,皇后之位那多稀罕,你说你这还要是皇后, 至于听我在这胡言乱语吗?”
沈旭记得可清楚了, 他这皇嫂谁都敬着, 唯独不待见他。
每每在宫中就是送客赶人一条龙。
今非昔比喽。
“绥亲王说笑了, 哪有我嫌的份?”秦砚淡淡地说道, 完全没有坐下的意思,“再者,为何这皇后非我不可?”
沈旭笑着摇头,看来他这倒霉亲哥,一点都没说。
这倒也正常。
“那肯定不是非你不可!”
突然,秦砚身后传来一个尖利的女声。
秦砚回头一看,今日到长安的人可真多。
“六皇姐,你这去萧太妃宫中也太快了些。”沈旭看了那人一眼,笑道。
秦砚不语,看向来者。
是琦辛长公主,远嫁金纣,却也因宫宴回到了长安。
“呦,这不是前皇后吗?”沈琦辛翩然走近,与她母妃萧妃如出一辙的傲慢。
沈琦辛向来看不惯秦砚,秦砚也不知为什么。
有一点可能是秦家跟萧家原来就不对付,又或者她那表妹本想嫁沈旷,却嫁给了四皇子。
总之,没必要跟着俩人没必要磨蹭。
可沈琦辛可不见得会放过这机会,自如走过来,甚至坐到了沈旭对面,挥手对秦砚说道:“今日这是凑巧,倒也不必行礼了。”
秦砚倒也不客气,甚至想转身就走。
“六皇姐,还是一如既往神气啊。”沈旭笑着说,话里多了些阴阳怪气,“小心皇兄见了你心烦。”
他这皇姐向来目中无人,与沈熙君的任性还不同。
向来说不出别人想听的话。
甚至看不清皇帝的意思。
“皇兄才顾不上咱们,这喜事平添一桩,静待宫宴了。”沈琦辛瞥了秦砚一眼,“若是我啊,识相些就不会待在宫中。”
这话显然是冲着秦砚说的,秦砚只想当耳旁风,找个由头赶紧溜。
“六皇姐所说的喜事,又是从哪听来的?”沈旭冲着沈琦辛说话,却打量着秦砚。
“九弟是入了宫什么都不听了,这可是早间皇兄召了东瑜使臣,同意了联姻的事。”沈琦辛张扬着说。
沈旭摆摆手,“东瑜提了哪有不考虑的道理,成不成还是另一回事。”
“别听风就是雨。”
秦砚淡然,不过是传言罢了。
“礼部章程都拟好了,户部都去人了,皇太后都去了一趟广华殿,这事还能跑得了?”沈琦辛笃定地说道。
沈琦辛不会拿这件事扯谎,没有好处。
“皇帝是和离了,倒也赶得巧,虽不至于让东瑜郡主当皇后,可这后宫终究来了新人,那也是新的开端……”沈琦辛根本没有打住的意思,即便沈旭提醒了她这可是皇宫。
好言劝不得要死鬼,沈旭懒得再说,只能看他这倒霉皇姐什么时候劲头终结。
萧家是与秦家不对付,那是上古遗留问题了。
不过,看他六皇姐的热闹何乐而不为?
“这可是东瑜提联姻,又不是你我,皇兄再怎么样也要为西盉考虑。”沈琦辛挥手让人端茶送水,“就算多个妃子也无关痛痒,又不是谁都想不开要跟皇兄和离。”
沈旭笑笑,但此刻随侍上前在他耳边说了一阵话。
他的神色变了变,反复确认递来的消息。
最后看了秦砚一眼,秦砚大约明白了,沈琦辛说的是真的。
沈旭刚想说些什么却被秦砚抢先了。
“琦辛长公主话说得在理。”秦砚挂上了那温婉的笑容,“应当没人比殿下更懂,什么叫府中多一个人也无关痛痒了吧?”
沈琦辛握住茶杯的手紧紧攥紧,瞪向秦砚,打量了一阵却未发现这人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这话在沈琦辛那极为刺耳,因为她嫁的金纣郡王就是有一堆妾室。
秦砚就是见不得自己活着难受却还要拿同样的东西去刺痛别人。
当然,沈琦辛要是觉得无所谓,那她倒能说一句可怜。
不过,看她这样子也不是不在乎。
沈琦辛一下被噎得说不出话,她这前皇嫂向来都不会反驳别人的,低调的恨不得没有这个人。
怎么感觉今日有些牙尖嘴利,这和离了还能换个人来?
“是啊……多一个少一个不过是多张嘴吃饭。”沈琦辛笑着咬牙。
“也是,是五十还是一百,都没有区别,殿下果然大度。”秦砚笑着称赞道,“如此明理的谏言,应当拿到陛下面前说,是不是?”
“免得浪费长公主的才华。”
沈旭差点没笑出来,真有她的。
沈琦辛眼神一立,“你当我不敢?”
“殿下怎会不敢,只是太过于精明罢了。”秦砚淡淡说道:“我一个已经和离的前皇后,按照以往的惯例自然不会把殿下说什么告诉陛下,绥亲王向来不沾麻烦事,所以他也不会说。”
沈旭抬杯,谢了秦砚的恭维。
秦砚好似从未对沈琦辛说这么多话,索性一次说个够,“所以殿下在这说什么都无所谓,而到了陛下面前就知道什么是有好处的谏言。”
“当真是兄弟姐妹,好生薄情。”
沈琦辛倒不会没有脑子的去沈旷面前劝谏他与东瑜联姻,毕竟与东瑜都能联姻,那么金纣呢?
金纣可没有能来和亲的公主,那也只能像沈琦辛一样去和亲。
沈琦辛听在耳中,仍旧不适应如此牙尖嘴利的秦砚。
“是不是觉得我从未说过这么多话啊?长公主殿下。”秦砚站在沈琦辛面前,端庄的笑容突然扯下,一声冷笑从嘴里轻快而出。
“从前我不会到陛下面前多言,如今可不见得了。”秦砚觉得俯视人的感觉还挺好,“我既然和离了还在这宫中,你猜我是为什么在这?”
往少了说,就是皇帝还需要这个皇后,那么她的话便不是没有丝毫作用的。
而回来想要求些东西的沈琦辛,赌不起。
秦砚笑了笑转身离去,尽管还咬着牙关,心里烦得很。
已经和离了,谁还要受你倒霉兄弟姐妹的气!
“哎!”
“皇嫂,这是去广华殿?那正好顺路……”
沈旭叽里呱啦说着,秦砚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身后追上来的人与她并肩走着,见她气不顺也没开口。
就是走了一阵早已超过广华殿的地界,沈旭觉得不对了,“这是要……?”
“出宫,既然已经有了联姻,前皇后还在这免得让东瑜看了厌烦。”秦砚白他一眼,给他哥当细作盯着她去哪?
反正也没带冬寻进宫,自己走就行了。
“不去问问?”沈旭向后指着广华殿的方向。
秦砚注意到一行过去的宫人眼神频频投向他们,甚至有感觉这是。
她撇开眼神,神情有些落寞,“今日不是东瑜,也会是南瑜北瑜,问能有什么用?”
沈旭叹了口气,也搞不懂这俩人都在干什么,“是我我也不愿意。”
“但是他是沈旷啊……”沈旭这话不像是夸赞,倒是有点无奈,“给他一点时间。”
“嘁。”兄弟俩惯会说空话。
“没事,不信没问题,等等看呗。”沈旭恢复了以往的不着调,尾音扬着,“就算最后不满意也有人带你走。”
秦砚狐疑,唬谁呢。
不如说沈旭会向着她说话有些稀奇。
“实在不行,我带你走也行。”沈旭折扇一开,在胸前扇着,桃花眼放着意味不明的
沈旭这人向来不靠谱,甚至……
某些方面跟他亲哥还真是一模一样。
“不如一头撞死。”秦砚咬牙切齿。
“瞧瞧,这高下立判啊,皇嫂。”沈旭这就笑得更厉害了,“皇兄让你在宫里待一阵就能忍,我这还是安慰你呢,就一头撞死?”
秦砚无语,这俩兄弟恐怕只有嘴是同母所出。
“先前是装了个端庄的模子,不闻不问。”沈旭笑着说,“现在都和离了,还不闻不问,那又有什么改变呢?”
秦砚钉在石板路上的脚跟有些松动,看向广华殿。
说是不在意不生气,但还是抑制不住。
“再者,到了传膳的时候呢。”沈旭拿折扇抵着下颌,说道:“夏季河鱼新鲜,说不定会有呢。”
他抬头望了望日头,算着时辰已经差不多了,“这时候去正好。”
秦砚想了想,迈开步子,小声嘟囔道:“只是为了尝尝手艺而已!”
沈旭看着气鼓鼓往前走的姑娘,手中敲着的折扇恍然慢了下来。
直至那身影消失不见,他轻叹一口气。
“啊……”沈旭伸着懒腰,双手举过头顶,“每次一回长安,累的要死不是没有理由。”
“这得让皇兄涨俸禄。”
广华殿忙碌一上午,终于传了午膳。
只是皇帝左等右等都不见要吃的样子,看了几遍殿门口,始终等不见要等的人。
很快,殿外传来了声响。
秦砚站在殿外盯着汉白玉廊柱看了一会,等着康平把好话说尽。
“康平。”秦砚觉得自己语气十分的和善,“今早陛下召了礼部?”
康平背后一阵冷汗,但也只能如实答道:“是的。”
“嗯,之后还见了户部?”秦砚接着问。
“是这样没错……”康平心里发毛,殃及鱼池难道要拿他开刀?
秦砚点点头,瞬时就要往里进。
“娘娘,这事还在暂议,还没定数,您别生气。”康平连忙补上两句。
秦砚转过头看他,笑道:“都见了礼部,岂能作假?”
“这事真的不能再真了吧。”
秦砚冷着脸进了殿门,径直到沈旷旁边坐下,也不用人招呼,直接动筷。
御膳房叫御膳房还是有他的道理,确实好吃。
她这是吸取教训,吵架之前先把饭吃好,省得气饱了一口都吃不下,怪浪费的。
“听说了?”沈旷问道。
“您应该是问的听谁说了吧?”秦砚睇了沈旷一眼。
不让宫人告诉她,就是为了让她从熟人嘴里知道这件事。
“解释。”秦砚直白地说道,大有不听到明了的解释她是不会走的。
“您忙了几日不只是为了简单联个姻而已吧?”
沈旷看向秦砚,笑了笑,“难得的信任。”
秦砚哼了一声,倒不是信任,而是觉得沈旷鬼心眼不至于被东瑜牵着走,问道:“请了礼部倒也无可厚非,可户部又是为何?”
只是拟定章程,就让户部来商讨花销?
显然不会这么急。
冷静下来,秦砚觉得这事有鬼。
果然瞒不过她。
沈旷从身后的文书中找处一封,递给秦砚。
秦砚本着最后相信他一次的理念打开了那文书,映入眼帘的是——【沈暄】
鸿昭皇帝十八子,于莘桐二十八年南青湖湖畔失而复得……
“这、这……”
沈旷兄弟中根本就没有叫沈暄的人啊!
“没错,皇室宗亲中没有这个人。”沈旷淡然说道,十足的问心无愧。
秦砚似乎抓到了要点,想通了一切,“难道说……与东瑜联姻的就是……这位?”
沈旷波澜不惊,就像礼部侍郎来问他时一样。
他说道:“朕可有说过,是朕与东瑜联姻?”
礼部侍郎大惊失色,好像还真是……
但他又问:“可是皇室宗亲已无适龄者,除非、除非……”
只有一个还未嫁娶的绥亲王沈旭,但是任谁都知道这人是不可能娶妻的。
“拟个沈姓名字,交给户部。”沈旷淡然说道。
礼部侍郎瞪大了眼睛,立刻领会了其中的含义。
这是、这是要他们捏造一个……皇室宗亲?!
“陛、陛下……这不妥吧?”礼部侍郎结结巴巴,属实没干过这种事。
这可是一个人从头履历造假,他们一个小小的礼部做不来这种事啊!
沈旷抬眼,说道:“人在西盉,这人何时出生,有何经历,何种样貌,何种官职,朕说了不算?”
礼部侍郎倒吸一口气,那确实皇帝有这样的权力。
“可若是东瑜发现了……”礼部侍郎犹犹豫豫地谏言。
毕竟与假人成亲的是真人,是活的东瑜郡主啊!
“无事,尽管去做。”沈旷不再过多解释。
这件事好办,是东瑜郡主与假人成亲,只要她一口咬定这人是真的,别人又能怎样。
那么关键在于这个东瑜郡主身上。
联姻,没说跟谁连,也没说是不是跟“人”联。
假人也叫人。
这怎么能叫骗人?
秦砚听完甚是无语,一国之君,确实可以任性妄为。
“所以您造了个人给郡主成亲,郡主可会乐意?”秦砚不禁咂舌,这怎么可能。
东瑜郡主连嫁入皇室都不肯,邻国拿了个假人让她嫁岂不是更让她怀疑有坑。
沈旷收回造假文书,对秦砚说道:“目的不是让她嫁,但这关键还在于东瑜郡主。”
秦砚眨了眨眼,像东瑜这种体量的大国之间的联姻,几乎都不会拒绝。
当一件事稀松平常,甚至是理所当然的时候,拒绝就是一种错处。
那么西盉肯定是不会自己拒绝,那就是要让别人拒绝。
东瑜使臣应当是决心很大,不然也不会哄骗姜朝来送情书,就是不要姜朝的名声也要促成这桩联姻。
让他们主动放弃是不大可能了,那么就要从内部分裂他们。
……
…………?
秦砚想了一会忽然抬头,盯着沈旷,“原来……”
眼睛里都是难以置信,凑过去低声问道:“您是打的这个算盘?”
终于想明白的姑娘眼睛里打量着对面的人,到底是算计了多久。
沈旷笑而不语,就说她一直很聪明。
“所以你是故意放东瑜的眼线在宫中,让他们看到我的反应,知道这里面没诈。”秦砚撇着嘴。
此前不同意联姻的皇帝突然同意了,东瑜一定要打探消息。
而她这前皇后也应当是考量之一。
就说那一路宫人为什么瞅着那么可疑。
“想要骗过别人,就要骗过自己人?”秦砚哼哼着问道。
沈旷拉着她坐到膝上,问道:“你信了?”
秦砚挑眉,“当然是演的,我这么精明怎么可能信。”
沈旭先暂且不论,这俩狗兄弟的关系她搞不清。
沈琦辛能这么快听说就很令人生疑,这可是皇宫政要,她为何能知道?
虽然当时有些怀疑,但……
还是有点生气。
“所以在意吗?”沈旷问了和昨晚一样的问题。
“没有!”秦砚飞速答道。
沈旷现在已经会正常的解读了,那就是在意。
秦砚睇他一眼,忽然想到,“所以我一会从这出去还得装作大吵一架?”
做戏要做全套。
“未尝不可。”沈旷赞同道。
秦砚喃喃道:“大吵一架可不用装。”
沈旷这个气人劲随便找点什么都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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